肖恩得意洋洋的吹嘘起来,原来炼器系当中的那座三层石塔,第一层是可以做交易的。肖恩来自花月城,懂得一种风鸣铁的养铁术。本来普通的铁,通过这种养铁术之后会变得坚硬一点点,而且只要风鸣铁的厚度在半毫米以下时,就会迎风自鸣。这看似没有什么用的养铁术,炼器系却以很高的价钱购买过来。
说到价钱,肖恩更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那不是什么大价钱,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说也罢!不过你这么想知道,我也不怕吓着你,是八百个金币!八百个!”大概怕安东尼找他借钱,肖恩补充说:“我全部寄回家里了,我告诉我爹说:‘我能挣钱了!我能挣大钱了!’”说到最后两句,他的眼里含着泪水。
安东尼只能低头看着肖恩的鞋子,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眼里充满了同情。八百个金币,对于肖恩来说是一笔非常大的数目,但是在安东尼看来,自己只要写上二十来张卷轴也就能挣这么多钱了。
肖恩暗示的说:“如果我把《费舍尔原虫指南》卖给炼器系,你说能值多少钱?最少……我们是朋友嘛,我可不是向你要钱啊,我不差那两个钱!”
安东尼同情的扶着肖恩的肩膀,低声说:“嗯,我知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我会还的。”
肖恩大度的说:“不用不用,我们谁跟谁啊!再说,我现在真的能够挣钱了!以后你有难处就来找我吧!”
安东尼不知道肖恩有什么来钱的途径,但是想来也就是卖苦力。看到昔日好友自吹自擂,他却有种想哭的冲动,敷衍说:“我还有事,回头再聊。”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肖恩看到安东尼脸色难看,以为他被自己打击到了,向马休斯诉苦说:“哎!我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交不到朋友了?他还真难相处啊!”
马休斯讨好的笑着:“就是就是,别理他!”
安东尼回到自己的宿舍,取出羊皮卷静了静,然后画起了迅捷卷轴。经过这些天的学习,他对这份卷轴的认识更深了一层。虽然只是“风雷地”三层法阵,但是在格瑞森的笔下,三层法阵息息相关;雷字笔意锐利如剑,无坚不摧;地字笔意厚重博大,块垒分明;风字笔意浩渺磅礴,无所不容。因为有风字笔意的调和,另外两种笔意才能共存于一张卷轴之内。
安东尼画着卷轴,心随笔走,一笔一划,竟然慢慢的理解了格瑞森的内心世界。这张卷轴表现在外的是“风雷”,以速度见长,但是根底却在“地”字笔意之内。
如在几月之前,安东尼画这样的卷轴会认为格瑞森的字好丑,横不似横,竖不似竖;若在一周之前,安东尼画这样的卷轴会认为格瑞森法阵套嵌得有些精巧;但是如今,他画着卷轴,却渐渐走进格瑞森的内心世界。
越画,安东尼越明白了格瑞森内心的凄苦。画得三张卷轴,他的眼圈已经湿润了;画得六七张,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画得十张,他不由得扶案痛哭。
“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不了解的存在!”格瑞森的话犹在耳边。事实上,有谁能明白格瑞森的心情。试问天底下,有谁能够了解他?有些人当他是天才,有些人当他是疯子,但是天才与疯子,真的就是格瑞森吗?
安东尼回想自己,有些人也把自己当成天才,有些人也把自己当成呆子。但是天才与呆子,真的就是自己吗?
问天下,谁能懂我?
如今的安东尼,终于发现自己能够理直气壮的说出那句话:“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不了解的存在!”
他站起身来,随手抄起那十张迅捷卷轴,走向炼器系正中的那座石塔。
三层石塔,从外表上看,占地不过四十来个平米。但是进了门,却发现里面最少有三百来个平米——这自然是用了空间类轴术。
一个脸上架了副小圆眼镜的老太太接待了安东尼。看清来的是个新生,老太太仰起头,用两个鼻孔迎着安东尼,“你是来找工作的吧!哎呀我们也有难处啊,暂时没有空缺了——你来晚了一步了。”
当安东尼拿出卷轴来时,老太太的眼镜滑到鼻梁下面,她的目光坐眼镜上方观察着安东尼,“不知道您是哪位大师的弟子?哎呀哎呀,我只是好奇呀,您可千万不要见怪,当我没说过……”
安东尼暗暗好奇,心想:“既然她从来不透过眼镜看人,那么为什么还要戴副眼镜?”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将十份卷轴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摘下眼镜,认真的扫了眼卷轴,然后呆了呆,说道:“竟然是格瑞森的路子……天下的迅捷卷轴都包含着三十个甲骨文,格瑞森的迅捷卷轴却只有二十三个——天下只此一家,非常好认。”
安东尼默然无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太太紧紧的捏着卷轴,趴到柜台上凑近安东尼说:“如果你知道格瑞森的下落,还请告诉我。格瑞森有危险,有人要杀他。”
安东尼紧张起来:“谁?谁要杀格瑞森?”
老太太低声说:“这个你不要管,你只要告诉我他的下落就好了。”
安东尼想从老太太脸上看出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老太太鼻梁上眼镜架留下的压痕太过夺目,他也没有看出什么来。“我不知道他的下落。”安东尼说了这一句,突然轻松起来。
他暗想:“格瑞森那个层次的争斗,我也帮不上忙。他似乎说过天底下除了霍夫曼,他没有怕过别人。别人想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把手一伸,说道:“我时间有限,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把钱付给我吧!”
老太太愣了一下,取了五个颜色紫红的金属块放到柜台上,“这是乌金砖,乌金只产于青狼国,所以非常名贵,一块金砖,在苍水的价值就是一百个金币。”
这些“金砖”当然不是金子做的砖头,每一块长度仅有三厘米,宽与高都为一点二厘米,但是重量很大,一块金砖,重量就是一斤,比之通常的黄金密度大很多。
一块乌金砖在市面上的价值仅为一百个金币,但是有价无市,谁有乌金还把它拿来换成黄金啊?在一些地下渠道,如果你出到每块金砖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个金币,估计能够换到一些乌金。
安东尼不管这些,把五块乌金砖收到吞兽纹里,转身就要走。
老太太突然拉住安东尼的手,说道:“你……不再看看?”
她的手虽然细弱无力,却非常温暖,给人一种母亲的感觉。安东尼不好硬抛开她的手,为难的说:“我就是一个学生,没有什么需要的。”
老太太松开手,热情的说:“我给你推荐一下吧!”她低头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一些条目,“这个比较适合你,你看,地火决,可以召唤地火炼器。它是新手炼器比较好的选择,缺点是硫磺比较重,但是价钱也便宜,只要两百个金币;还有这个锋锐法阵,放在刀剑上的通用法阵,它的价钱只要两百五十个金币;还有这个天音步法第一步,只要三百个金币就可以学习……”她一边介绍,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安东尼的反应。
安东尼知道她想知道格瑞森的下落,但是这事儿自己真的不知情,就算知情也不能说。“听我说,我没有怀疑你是坏人,”安东尼真诚的说:“可是格瑞森会飞,他去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
老太太失望的放下纸,“其实我也知道,凭我的修为也帮不到他的忙。可是格瑞森是我们刺梅学院的骄傲,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安东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呆站着。他想:“如果有一天我有本事了,会不会也有那么些人如这个老太太一样,虽然不认识我,却关心着我的安危?”想一想,竟然痴了。
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叫了两声“同学,同学”之后,说道:“对了,如果你需要工作,我把工坊管事的叫来,让他找个理由把那个新生赶走,那工作就给你了。”也不等安东尼同意,她自作主张的叫起来:“去请工坊管事过来一下!”
老太太应该很有威信,话音刚落,早有个靠门的伙计跑出去了。
安东尼正说着推辞的话时,伙计已经带着个满脸油光的胖子来了——看那架势,还以为他是多大的官呢,原来却只是个工坊管事。
老太太对管事说:“这是我侄子,你给照顾一下!”
管事点头哈腰的说:“好啊好啊!新来的家伙太闹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老太太不由分说,让安东尼跟着管事的好好干,倒真像是教训自家的孩子一般,丝毫没有客气。
跟着管事出得门来,管事的介绍说:“嗨,我们炼器系跟赫留金的炼器班一样,都有让学生勤工俭学的工坊。赫留金就是从这里毕业的,他那一套还是跟我们抄的呢!”
安东尼心想:“都是一家人,还争个什么啊?”嘴里却不停的说:“是是是,您说得对。”
炼器系的工坊就是院落右上角的那座建筑,看得出这里比较重视学生的感受,至少工坊建到地面上来了。从外面看,工坊点地不超过八十个平米,而且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是进入到里面,就看到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有打铁的,有做盔甲的,有炼刀剑的,十分热闹。
肖恩与马休斯守在一个火炉边,炉火熊熊,一块铁溅射出火花。肖恩满脸通红,一头是汗,正大声的叫:“现在加入莹石,青蒙石,份量分别是三份与五份……”马休斯吼道:“哪个是青蒙石?我以前没有养过铁!”
管事的远远指着肖恩说:“你要顶替掉的就是那个会点养铁术的新生。你看他那样子,倒比我这管事的还嚣张。不就会点养铁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东尼拉住管事的手,往他手里塞了块乌金砖。
管事的眼睛四处看看,发现其他人都在干活,没有人看向自己这边,才暗暗把乌金砖揣到怀里,“这个,这个……你实在太客气了。要不,我立即让他滚蛋?”
安东尼说道:“我求你件事儿。”
管事立即来了精神,“什么事?你尽管吩咐——除了杀人,其他事都好说。”
安东尼说道:“你让肖恩好好的在这里干下去。”
管事说:“那么你呢?老实说,新生只有他因为会养风鸣铁,才进入了工坊。其他老生我也不好动啊!”
安东尼微笑着看着管事,“你就不要管我了,说真的,你看我像是缺这点钱的人吗?”
管事右手放在胸口上,隔着衣服捂着那块乌金砖,恭维说:“也是也是,能够随手拿出一块乌金砖的人,是不会缺这点钱。您在哪儿发财,要不也算我一个?”
安东尼脸一沉,说道:“我给你的金砖也不是白给的,你得多给肖恩机会,不准为难他。如果让我知道你为难他,哼哼!”其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只能“哼哼”冷笑两声,让管事自己发挥想象。
管事低下头:“我晓得了!听说肖恩有花月罗瑟家的关系,你就是罗瑟家的人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安东尼不敢多说话,怕露出马脚,只好再“哼哼”两声,转身出了工坊。
他没有回宿舍,却再次来到石塔中。原来他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炼器术师,也不能整天就对着一张悬空的纸写字儿啊?多少也要学点正规的本事。那个地火决可以召唤地火,看上去倒是挺有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