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担心越不希望它发生,它就会偏偏找上门来。
就在距离丹阳地界不足百里的地方,船队遭到了袭击。
最开始,前方巡逻的小船回报,十里外有一条大船侧翻,横在了江面上,船的周围漂浮着一些货物,但并没有人。而此处江面虽然不算太宽,己方的大船倒也能从两侧绕过去。
李大人立即警觉起来,思索片刻,命令道:“给我仔细检查,船下、货物、两岸,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探路小船再散开一里,延长监视范围,主船降半帆。”
这人刚领命下去,后面又有消息传来,五艘大船正在快速接近,已经超过了外围的巡逻船,距离五里不到。
“该死!”李大人狠狠的骂了一声,更是一拳砸断了身边扶手,看来其实力也不弱。
他转头看向雷生,询问道:“你怎么看?”
雷生沉默良久,才黑着脸开口:“据我观察,我们已经有数个时辰没有遇到来向船只,想来不是巧合,恐怕前方江面已经被人封锁了,而后方出现那五艘船,多半是冲我们来的。前方状况不明,为今之计,也只能掉头了,以我们铁船的坚固,冲过去应该能有七成的把握。”
“太川江是唯一能通往丹阳的水路,掉头又能往哪里走?”
作为本次上贡的负责人,在李大人的心中,任务是第一位的。要按时到达,要保证贡品安全,这些种种都压在他的肩上。此刻一听要掉头,必然耽误不少时间,心里难免抵触。
雷生自然也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在其看来,李大人是精明之人,只是关心则乱,此刻也只能由自己来劝服了。
“掉头至少还有机会保住货物,若是往前,只怕会落得人财两空,大人三思。若是后方来船并无问题,我们再回来也不迟。”
“哎!”李大人叹了口气,他又岂会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不愿意耽搁了行程,而遭来丹阳国的不满罢了。
三艘大船刚掉头行了二里地,前方就已经出现了状况。
只见不远处,五艘大船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沿途撞翻了两艘陈家快船,还不停的有人往下方射箭,企图将船上幸存者射杀于水中。
李大人心中一沉,现在无需任何怀疑了。
命令所有小船跟上,三艘大船一马当先的撞向了对方船只。
“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
双方猛烈的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巨响,即便以铁船的坚固,也撞得船头翘起,桅杆断裂。对方不过木船而已,其惨状更是不言而喻。
战争一触即发!
厮杀声!
叫喊声!
哀嚎声!
响彻天地!
袭击者皆是黑衣蒙面,身手个个不凡,至少也是战士中期的实力,行动间刀光闪耀,劲气喷吐。雷家、陈家、朝廷人马、黑衣劫匪,大家你来我往的战作一团。
雷生自然也不能幸免,此刻,他正跟随在父亲身边,手持圆盾短刀,与几个蒙面人打斗着。雷毅坤巅峰战士的实力,以一敌三,他使的是一杆铁枪,手臂上若隐若现的劲气光华,是其即将突破至战将阶的征兆。
雷生的对手只有一人,身材消瘦,却是身法奇快,行动间飘忽不定,更是无声无息。也不知其修行的是什么战技,其劲气催发间,竟然没有半点声响,若是不仔细看,都不能发现其气流的轨迹。
过了数招,消瘦男对于只顾龟缩在盾后的雷生很是鄙夷,自认为摸清了雷生的路数之后,便打起戏耍其一番的注意来。毕竟这战场上人来人往的,能找一个胆小懦弱的对手,并不容易。他可不想真跟人玩命,最好是拖到大军来援,拿自己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完成任务。
“小子,我劝你还是丢掉你那面破盾。在我的身法面前,一面盾可不够,你至少得需要两面,一前一后绑在身上,就跟那乌龟一样,哈哈哈!”
消瘦男一边闪动身形,似在寻找机会。嘴上还不断的嘲讽着雷生,想借此打乱雷生的心境,漏出破绽。
可他哪里知道,雷生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不用不用,对付你这种小角色,一块盾都抬举你了。”
“哼!我倒要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看来自己拖延时间,在对方眼中竟是无能的表现,消瘦男心中一恼,决定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于是,只见其身形一扭,居然贴着地面直冲过去。
这招已经见过两次了,雷生倒是熟习得很,赶紧脚下一错,让出半步。接着盾牌往下狠狠一砸,试图止住消瘦男的脚步。
哪知对方一反常态的不退反进,只是一手轻点地面,借力一翻身,贴着盾牌跃了过来。同时脚跟往下一扫,目标正是雷生的脑袋。空中响起劲气激荡的破空声,力道显然是用到了极致。
避无可避,只来得及侧了下身子,左肩便吃下这记重击。
“啊!”
雷生痛呼一声,弃了盾牌,抱肩急退,看其痛苦的表情,怕是骨头都碎了些许。
“小子休逃!大爷还没让你开开眼呢。”
消瘦男不打算放雷生逃掉,他突然觉得,打残了再拖延时间会更轻松。于是落地后,便又使上了他那诡异身法,紧跟而上。同时其双手一番,数柄飞刀出现在手中。手腕一抬,飞刀‘咻’的一声飞向雷生,直追面门而来。
“叮!叮!叮!”
雷生使出刀技,在眼前扫出一片刀花,将飞刀全部抵挡下来,同时脚下连踏,速度再快了半分。
消瘦男子心中一怒,你小子就不能配合点吗?
正打算再摸几把飞刀出来,却突闻耳畔劲风袭来,赶紧扭身一个侧翻,险而又险的躲过这致命一击。不过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他一摸腰间,一道长长的口子正躺着鲜血,若是再躲得稍慢一点,怕是要开膛破肚了。
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雷生之父雷毅坤。
此刻与他对战的三人已经废了一个半,正是丰收之时,却见儿子有难,哪还敢怠慢半分。
他不顾一切的甩开缠斗之人,飞身一枪扫向消瘦男。而身后两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扑上去就是一人一刀,一刀在背,一刀在腿。
“爹!”雷生见到父亲负伤,一声惊呼,不退反进。
他急退的身子猛然一个后翻,单脚在地上一点,劲气喷涌。地板竟然被其踩出一个大坑开,速度发挥到极致,如离铉之箭般射向消瘦男。
消瘦男刚才已经慌忙躲避,如今身形未稳,又受了不小的伤,都来不及取出飞刀,只能抬手抵挡,企图弃车保帅。
雷生一刀扎在他的手臂上,势大力沉,直接将其手臂扎了个对穿。那消瘦男子也是个狠人,他额上青筋暴跳,大叫一声,忍着剧痛使劲一拧胳膊,将短刀卡在手上不让其拔出。接着抬脚狠踢向雷生的****,倒想给其来个断子绝孙。
可哪有那么容易?
雷生抬起膝盖挡住他那一脚,手中顺势握刀往外一滑,沿着臂骨就将对方的整条手臂削成两半,然后借着惯性瞬间反手一刀,成功将消瘦男的脖子切开一大半。
他不再理会这个捂着脖子,满眼后悔的挣扎等死之人,大吼一声,又扑向了父亲身侧。
战争是残酷的,特别是在双方都没有妥协余地的时候。
李大人此刻也是全身挂彩,官服破破烂烂,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艰难的将佩刀从一人背上拔出来,还不忘在其身上蹭掉刀上的血迹。他抬头扫视一圈,找到雷生以后,向其招招手。
“大人,何事?”
雷生扶着父亲走近前来,见到李大人的惨状,心中感慨不已。
“哎!刚才探子来报,后方有大队船只靠近,已不足十里。”
“什么!”
雷生一听,面如死灰,呆立了片刻才缓过劲来,满脸凝重的看着李大人,开口道:“目前状况已经堪忧,若是再遭到前后夹击,那就真是十死无生了。”
“没错,所以我让你过来,是要告诉你。马上带你们两家的人乘快船逃离此地,我们官兵会尽力帮你们抵挡。”
雷生张了张嘴,一声哀叹,心中有所猜测。
不过他还是尝试着道:“不如一起逃走,留得青山在……”
李大人却摆手打断了雷生的话,他一脸决然之色,正了正头上官帽。
“你们并非朝廷中人,还是有望能逃过一劫。而我身为朝廷命官,此番丢失贡品难辞其咎,已经无路可退。若是逃走,必然连累家中妻小,唯有战死在这沙场上,才不会丢了朝廷的颜面,皇上才有理由饶过我家小。我那些手下们,自入了这官门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们不必内疚,速速离去吧。”
时间紧迫,雷生不敢多言,于是重重的一抱拳:“若今日我等能逃过此劫,必将不忘大人的大德。大人家中妻小,雷生竭尽全力保其平安。”
李大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递到雷生手中。
“有你这句话,我也能安心了。此物是我给小女准备的生日礼物,本想回去后亲手送给她,可惜没机会了。若是你能逃脱,帮我交给她,并告诉她,她爹虽是文官,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是站着死的。”
雷生满面哀伤,狠狠的点点头:“大人保重!”
“保重!”
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关系不错,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停留。
心情沉重,眼中泛着盈光。
很多时候,即便是同一件事情,不同身份的人,便要选择不同的道路,哪怕这条路关乎生死。
雷生选择了生,因为他不想死,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想死。
而李大人却选择了死,因为他必须死。这样,他的家中妻小才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