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谁道南城隐云间
黄昏,金黄色的太阳一点一点地从西方落下。
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一只木鸢上边,他轻轻地敲了三下木鸢上的木楔子,然后他望向落日,木鸢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展开翅膀,朝着落日飞去。
天上的云慢慢变幻着,它们被那轮落日染成了金黄色,看上去格外的美。而他,只是欣赏着散发出光和热的太阳,对旁边受到影响的云朵看也不看上一眼。
太阳渐渐消失在天和地的交界处,那最后一缕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阿延还陪着客人。
城主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
山无陵和明曦低声交谈着,君生望着灰色的天空。他们都不着急,尽管东方明还没来,但,他们都相信东方明,相信东方明不会出事。他们不着急,反倒是阿延有些着急了。城主久久未归,若是以往,倒也不用担心,可,今天城主去的是南城山啊!那个要人命的地方。
他很着急,很担心,却不敢想,他在害怕,害怕城主一去不复返。
但,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都吵闹了起来。为什么?因为城主回来了。
阿延一听到这吵闹的声音,渐渐松了口气。
君生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他看向阿延,笑着说:“我们也去热闹热闹吧!”
“好哇!好哇!”
君生转头看着山无陵,山无陵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马捂住嘴巴,不敢说了。
阿延像是没看见这一幕一样,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君兄,请!”
君生点头,没再去看山无陵。
等到君生在前边走了,明曦摇头并指着山无陵说:“你呀!”
然后,明曦也走了,只剩山无陵一个人站在原地了。
“师姐等等我。”山无陵在后边叫着,快步跟了上去。
平民们都出来了,他们一眼便看见了那三个外人。毕竟他们穿得与众人不相同,站在人群中,也是极其好认的。
于是,平民们又开始讨论了。
“怎么又有外人来了?”
“说又是来给我们解除诅咒的。”
“连城主都没有办法,靠他们几个小白脸?”
“这你就错了。听说那两个穿蓝衣服的很厉害,连南城山的木头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真的假的?”平民们都表示不相信。木鸢是何等厉害,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像城主那样的人才可以对付。
“这还能有假?你们忘了,我的儿子可是在城主府当府兵的,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是你那儿子亲眼看见的。”
“不是,说是知夏小姐亲口说的。”
“哦。”
这下平民们信了。
接着,这个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没用多长时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不死城。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夜曜很不解地问。
祁泽也觉得很奇怪,所以他说:“找个人问问不就晓得了。”
“好。”
……
东方明跟随城主踏入了城主府。
他看见了他的师弟师妹,同样的,他的师弟师妹也看见了他。
“二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
明曦没再问,因为她看见了随后走进来的夜曜。吸引住明曦的并不是夜曜他这个人,而是夜曜手中的那把剑,还有那闪烁着的紫色符文。然后,她看见了夜曜的脸。她极力地回忆着多年前的那个场景,想让多年前的那张脸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合起来,但,她失败了。
她继续看着夜曜,却引来了夜曜的警觉。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明曦没有回答,她看向了夜曜的眼睛。
夜曜的眼睛很黑,黑得让人找不到方向,黑得让人看不见任何光明。
明曦后退一步。
太像了,那双眼睛。
但,夜曜的气质,并不像多年前救她的那个人。
她思考着,回忆着,看着。这个时候,明曦听见了一段对话。
“阿延。”
“城主大人。”
“天黑了,带客人去休息。”
“是。”
阿延笑着说:“几位,请吧!”
明曦只好放弃了对夜曜的观察,随东方明一起跟着阿延去了客房。
祁泽和夜曜也跟随其后。
……
祁泽关心地问:“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一直看着你?”
“我问过她,她没说。”
“不会有事吧?”
“我没发现她对我有所敌意。”
另一边,他们全都聚在东方明的房间里。
“二师兄,那两个人是谁?”明曦还没问,山无陵倒先问了起来。
“我们的小师叔。”
“啊?”山无陵没听明白东方明的话。
君生听懂了,但,他想确认一下,于是他看向了东方明,东方明对他点了点头。得到东方明的答复,君生也没多问,只是笑了笑。
东方明没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下去,他说了另一件事:“不死城三年无雨的这件事只怕不简单呀。”
“你有所发现?”
东方明缓缓地说:“我在山上看见了鲁家木鸢,这中间怕是有鲁聚夆的影子。”
“如果真是鲁聚夆,”君生担忧地说,“那这件事就棘手了。”
“是啊!哪怕是我,也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
东方明和君生谈论着,完全忘记了他们旁边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这件事情起因经过。”
“明天当面问城主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东方明回想起他在南城山的经过,“正主不在这儿。”
“正主会赶来吗?”
“倘若是鲁聚夆,他知道我们来了,他一定会赶来。”
接着,东方明又说:“总之,做好与他会面的准备吧。”
“嗯。”
山无陵玩弄着桌上的茶具,显得很无聊。
明曦坐在一旁,想着许多事情。
很显然,东方明和君生的对话,他们都没认真听。
东方明说:“好了,大家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君生拉着山无陵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叫他们小师叔吗?我跟你说。”
“真的?”山无陵不敢相信地看着君生。
“好了,走了。”
“去哪儿?”
“二师兄累了,去我房里。”他们俩就这样拉着扯着走出了东方明的房间。
可,明曦还没走。
“明师妹,还有事吗?”
“手拿紫电剑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
“谁让你去南城山的?”
书房内,城主对着知夏发怒了。
“是我,”阿返跪下说,“这不关阿夏的事,是我带她去的。”
“你?”城主看着阿返,阿返下意识低下了头,他不敢与城主对视,“你还没那个胆子。”
“我就是想去看看。”知夏跪在地上,看着她的父亲,她任性地说。
“那你看见了什么?”
知夏不慌不忙地说:“我看见了两个勇士。”
勇士指谁?指的当然是祁泽和夜曜。
“你认为他们会帮我们吗?”
“为什么不呢?”
知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着城主,样子看起来很天真。但,她的这句话并不是玩笑话,她是认真的。
城主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他的女儿,看着他女儿漂亮的脸蛋。
知夏的一句话,让他哑口无言。他即使有怒火,此刻也无法对着知夏发泄。
来的那几个外来人会不会帮他们这座城,他比谁都清楚。他问知夏,只不过是一时生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怒火开始褪去,他的样子渐渐变得很慈祥。
他不是不想教训知夏,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清楚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了。他老了,这三年来,他承担了太多太多,多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他还看着知夏,他已经看了很久了。知夏同样也看着他,看了许久。
许久以后,城主才收回目光,他说:“起来吧!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早点休息吧!”
得到城主的赦令,阿返慢慢地将知夏扶了起来。
跪了那么久,知夏的腿很早就没了知觉。阿返稍微好一点,他勉强能走。于是,他们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城主看着他们离去,他们都没发现,城主的神情很复杂。
……
那是一道黑色的人影,在黑暗中,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对着明曦说:“我要走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夜曜。”
明曦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抬头向他看去,她才发现,她离他很远了。
明曦向着他飞快地跑去,她想要看清楚他的脸。然而,他只是一个转身,他们离得更远了。那个轮廓,黑色的轮廓,烙印在她的脑海,那个名字,留在她的心里。
明曦醒了,她做梦了。
她睡不着了。
她爬了起来。
她要去外面走走。
天上的星星很多,看上去很美。
这个时候,夜深人静,人们都已经入眠,睡得正香。
而,明曦却望着天空,内心无法平静。
她想让人给她答案,于是她望向了那扇门。正巧的是,她望着的那扇门开了。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轮廓,与她梦中的那个轮廓很像,可是,夜曜的衣服是蓝色的,不是黑色的。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明曦没问,她只是回答:“睡不着。”
“我也是。”
夜曜看着满天的星星,明曦看着夜曜,像之前那样看着他。
这让夜曜感到不舒服。
但,他没说,也没问。
因为天的那边有一只鸟飞来了,正好被他看到了。
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握到了他的手上。
紫色符文闪烁着,它似乎想要与天上的星星争辉。
他出剑了,剑像流星一般极速飞了出去,然后又飞了回来。
他想象着,鸟儿必死无疑。
但,情况好像出乎他的意料。
鸟儿依旧飞来,而飞来的速度没有慢,反而变得更快。他意识到了不妙,明曦也察觉到了。
夜曜之前的动作,明曦都看在眼里。她没有帮忙,是想看看眼前的这个夜曜是不是多年以前救她的那个夜曜。
但,她失望了,剑是同一把。
可,人却不是同一人。
明曦突然意识到,当初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救她的那个人,用的名字是一个化名。而那个化名,正好与眼前的这个人重名。这不是一个巧合。从夜曜手中的紫电剑,以及他们二人的相似程度,进一步验证这不是一个巧合。所以,夜曜与那个人之间必然有一定的关系。
他不是他。
明曦明白了。
她很高兴,虽然她现在要面临的东西很棘手,但,她依然高兴。因为她弄明白了一件事。
夜曜搞不清楚明曦的心思,他也不需要清楚。
他再次拔剑,剑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他跳上了天,他不需要借助星光,他的眼睛便可以为他辨别方向。
他的剑,他的心,他的眼,都向着一处。那里,有一只鸟儿飞来;那里,很遥远;那里,也很近。
夜曜重重地挥出了剑。
却被挡下了。
那不是鸟儿,而是一个人。他脚下面踩着的,不是一只活生生的鸟儿,而是一只木鸢。
“鲁家人。”
这个时候,明曦动手了。
冰凉的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剑带寒冰,仿佛只要触碰,就会被冻成冰块。
“剑霜,”那人轻蔑地说,“可惜还不够看。”
他将夜曜的所有攻击都挡了回去,紧接着,空中的气息一紧,他向着夜曜胸口一点,夜曜措不及防立马回剑,但,夜曜还是慢了一步。他飞了回去,重重地摔倒在石阶上,血顺势从他口中涌出。
门被推开了,祁泽闻声而出。
“怎么样?”
夜曜爬了起来,摸了摸被打中的胸口:“没事。”
然后,他们望向了天上。
人也都出来了,不管是府兵还是城主,或是东方明,君生,山无陵,他们都出来了。
他们都看向了天上。
有心人都看出来了。
明曦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明曦会败。
于是东方明动手帮忙了。
东方明飞上天,用剑挡下了那人对明曦的攻击。他将明曦护在身后,与那人对了一掌,接着,他借着掌力将明曦带回了地面。
“东方明,你最好不要管这件事。”
“给我个理由。”
“看来你是非管不可了?”
东方明默许。
“很好。”
那人讥笑着,他轻轻地敲击了几下木鸢上的木楔子,木鸢便向着南城山飞去。
“没事吧?”
明曦摇头。
“二师兄,”君生轻声说,“真的是他。”
“嗯。”
城主说:“都散了吧!”
“城主大人。”府兵们跪了下来。
城主望向远方说:“他不会再来了,散了吧。”
府兵们齐声说:“是。”
等府兵们都走了,城主说:“诸位,请随我来。”
祁泽笑笑,然后对夜曜说:“看来这个觉是睡不好了。”
大厅。
东方明也不避讳,他直接说:“城主,我们需要知道你们这座城三年无雨的来龙去脉,还有沈永漠为什么退走。”
城主没说话,倒是待在一旁的知夏开口了。
“我来说吧。”
知夏是知道不死城三年无雨的辛密的其中一人,许多东西,除了她父亲,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由她来讲述不死城三年无雨的起因经过,是除城主以外的不二人选。
三年前。
这座城很美丽,周围依山傍水,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这一天。
天上飞来了一只大鸟,人们都出来了,他们都看着这只大鸟,他们谈论着,他们指着点着。为什么?因为这只鸟与其它的鸟儿不同,它是一只木头鸟。
木头不会动,何况是木头做的鸟。
平民认为这必定是有妖人作怪。
正好木头鸟上载着一个人。
当时平民们吓坏了,他们都很害怕。于是,他们躲着藏着。
但,这个人很高兴。因为他可以坐着木鸟在天上飞。
木鸟落地了。
他从木鸟上下来了。
他看起来很和善,可,谁知道他这不是装出来的。
木鸟不动了,木鸟变成了一个死物。
平民都怕他。
但,他们中间还是有胆子大的。
胆子大的人拿起了刀,拿起了叉,还拿起了种庄稼的农具。
妖人如何?他只是单独一人,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向他动手了。
他诧异地看着他们,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反抗。因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他不是不想反抗,实在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于是,他被这里的人们杀害了。
平民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向城主禀报了。
城主知道惹了麻烦,发怒了。但,发怒是没有用的,他面对这件事也是无计可施。
他们只能耗着。
那几天,整天都是阴沉沉的,空气很闷,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的风暴。
过了几天,又有一个人坐着木头鸟来了。
他是来找人的。
他表现得很友好,也很有礼貌。
这里的人热情的招待了他。
他向他们询问老人的下落,这里的人撒谎说没见过。
但,他在南城找到了老人的尸体。
老人是他的父亲。
他勃然大怒。
他哭了三天,大雨也下了三天。那时候的人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接下来的三年中的最后一场雨。
人们抱怨着,咒骂着,天依旧下着大雨。
城里面涨了水,庄稼淹死了。
人们很气愤,可,他们面对的是老天爷。他们只能继续抱怨和咒骂,以此来一吐心中的种种不快。
鲁聚夆回来了。
他告诉城里所有的人,他要报复他们。因为他们杀了他的父亲和欺骗了他。
没人知道他的报复会是什么。
城主找来了一个算命的先生,他要算命先生告诉他鲁聚夆所说的报复是什么,算命先生将鲁聚夆的报复告诉了全城的人。
这时候,城里的人才知道他们这座城被诅咒了,也知道了鲁聚夆在南城山上制作了一只木头仙人,木仙手指着东南方向。
从此,他们这儿不会再下雨。
一年后,这座城迎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叫沈永漠。
他得知这儿一年不下雨的事后,立马从神州赶了过来。
沈永漠得到了很好的招待,人们也很相信他,相信他可以帮助他们解除诅咒。
但,那个时候的沈永漠并不知道不死城无雨的起因经过。
他去了南城山,他和鲁聚夆打了一架。
沈永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从鲁聚夆口中得知了鲁聚夆为什么要让木仙手指着东南方向,让不死城大旱。
这不能怪别人。一来,不死城的人们由于高兴,并没有说清楚不死城受到诅咒的缘由;二来,沈永漠来了这儿,并没有问清楚情况,这是他的疏忽。
但,沈永漠还是生气了,因为像这样的人们不值得救赎和帮助。
他回到了不死城,他来向城主道别。离开城主府前,他笑了,笑得很诡异。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发笑。
他想要尽快离开这儿,不死城受到诅咒的这件事他不想管了。但,这里的人,拦下了他,他们追问他诅咒解除了没有。
沈永漠懒得搭理他们,他们却不愿意放过沈永漠。
他们想对付沈永漠。理由是沈永漠骗吃骗喝,他是和鲁聚夆一伙的。
这彻底把沈永漠惹着了。
沈永漠冷笑着,那就是一伙的吧!
他走到了城外河边。人们想要拦住他,但,他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沈永漠看着流动着的河水,抽出了剑。他仅仅用了一剑,水就分为了两半。
这是一条大河,不是那么容易干涸的。但,让人意外的是,沈永漠那一剑,使河水改道了。下游的河水迅速干涸,上游的一部分河水流向了不死城方向,这对不死城来说又是一场大的灾难。
沈永漠是故意的,他要惩罚这里的人。
他走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来,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
城主努力地治理水灾,待到这场灾难平息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上游的河水也干了。
而当地的人却把一切的一切都归结到了沈永漠的身上,那个时候,沈永漠早就离开了。
无数的咒骂全都发泄到走了的沈永漠身上,而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反省过,也没有觉得过自己行为的不妥。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祁泽说,“从你们杀了那个老人后,你们就开始犯错,而你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你们所说的沈永漠一剑断了你们的水源,那不是人为,而是天灾,是上天对你们的惩罚。”
“要我说,”夜曜也没有站在不死城这边,“我就一句话,你们活该。”
夜曜将活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阿延说:“的确,许多事情上确实是我们错了。但,三年了,不死城大旱三年了,难道还无法赎去这些年我们犯下的罪过吗?”
东方明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他质问说:“你们不认错,难道惩罚就够了吗?”
他继续说:“惩罚不是目的,重要的是你们要认错,你们要知错,要改正,而不是一错再错。没人逼你们,也没人对不起你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东方明的话锋直指整个不死城。
如果说先前他是很想帮助不死城解除诅咒,那么现在,他想帮不死城解除诅咒的心不是那么强烈了。
沈永漠为什么一走了之,原因他已经知道了。
这座城没有认错的心思,却有继续错下去的意愿,从这一点来看,这座城确实不值得帮助。
但,城主是个明白人。
他或许早看透了问题的根本。
他一直没说,却默默地为不死城贡献着。
为什么?因为仅凭他一己之力是对付不了鲁聚夆的。
认了错就完了吗?
没有。
鲁聚夆还在。鲁聚夆是不会轻易放过不死城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想要鲁聚夆放过不死城,那是不可能的。
鲁聚夆这个人没有选择消极的做法,他选择的是不断地消磨着不死城,以此来达到他报复的目的。客观地说,一个中年人变成一个老年人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时间会很长,但是,鲁聚夆不在乎。他要做的就是让不死城慢慢变老,让不死城的人力财力全部消耗殆尽。而这样做,最好的做法就是断除不死城和外界的联系。这一点,鲁聚夆做得非常好。外来人可以来,可是,不死城里的人永远走不出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不死城就与外界断了联系。不死城只能自生自灭。
不死城老得非常快,这远比鲁聚夆想象中的速度要快得多。
仅仅三年,不死城就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将要离世的老人。
这几年,城主治理着不死城,他比谁都要看得透彻,他比谁都明白不死城的现状。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他也在赌,赌老天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不死城灭亡。
他等对了,因为他等到了。
眼前的人,就是他要等的人。
不死城的未来,掌握在这几个外来人的手中。
这是拯救不死城的机会,不死城今后的生存死亡全在于此。
赢,则赢来希望;败,则将整座城都败掉。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不死城的生存与灭亡。
君生悠然地说:“城主大人难道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吗?”
……
天渐渐亮了。
阿返起来了。
知夏为他送来了早饭。
“昨晚城主大人和他们谈得怎么样?”
“父亲答应了他们,要让全城人忏悔。”
阿返忿忿地说:“他们以为就这样悔过就可以让诅咒消失吗?”
“他们会去南城山。”
阿返没说话,他吃着饭,吃相略微难看。
尽管如此,知夏还是看着他吃,眼睛没有移开。
“你做的饭真好吃。”
知夏笑了。
阿返也笑了。
他们相拥了。
太阳出来了,人们也都起来了。昨晚城主府发生的事他们一概不知,日子照常过着,与往日里没有不同。昨天来的那几个外来人,已经被他们丢进了时间的长河中。
南城山那边,还是看不见山顶。云将山顶包得死死的,如果不爬上南城山的顶峰,谁也不晓得山顶上长什么模样。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南城山在平民的心中就是一尊神,谁也不敢去轻易诉说。对于传闻中的木仙,他们也是顶礼膜拜,不敢亵渎。
祁泽和夜曜在城里闲逛,府兵们正在挨家挨户的传诉着城主的命令。
人们懂了,开始跪着拜着。
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做做样子。因为这是城主的命令,他们必须要这样做,哪怕是装样子。
“祁兄,夜兄,你们在这儿干嘛?”
阿返向着他们走来,祁泽说:“随便走走。”
夜曜问:“阿返兄这是去哪儿?”
“出门一天了,回家看看。”
夜曜又问:“你不住在城主府?”
“我家在城东。”
祁泽说:“正好,我们也想去城东看看。”
城主府。
阿延向城主报告说:“城主大人,您的命令已经传遍了不死城。”
城主将双手背在背上说:“嗯!下去吧!”
“是。”
阿延走了,城主看向了南城山。
城中某处。东方明看着这些人虔诚的样子,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也不是他应该管的事。
他对他的师弟师妹说:“走吧!”
山无陵说:“不等小师叔了?”
君生笑了笑。
东方明边走边说:“他们已经去了。”
东边的城门开了。
有人出来了。
是祁泽和夜曜,当然,还有阿返。
他们向着南城山出发了。
看不见的山顶,隐藏在云的中间。它被遮挡着,保存着它独有的神秘。
木仙手指着东南方向,一旱就是三年。
虽然不死城的人们有种种的不对,但,三年大旱,三年的苦不堪言,他们错了,也得到了报应。
这个诅咒是时候该解除了。
可,有人不这样认为。
他坐在南城山顶上,静静地等着东方明的到来。也只有东方明,能够入他的法眼。
的确,不死城这件事,也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来的人,上山了。
他没有派木鸢前去阻挡,因为没有必要。
他们必然会来到山顶,阻挡,只会浪费时间。
隐在云中间的南城山,开始露出它的真面目。云向着四方扩散。一眼望去,此时的山顶,摇摇可见。
不死城里的人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他们都望向了南城山。他们看见了山顶,他们跪了下来,他们在叩拜。
风起了,云散了。
这是在为来的人们开路。
而这些个来的人,在鲁聚夆眼中,只有东方明一人。
他是在为东方明让路。
于是,东方明来了。
鲁聚夆看见了。
东方明已经到山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