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轻轻地吹着,那是北边吹来的风,带着凉意,他独自地站在灯火阑珊处,望着这黑色的天空,略显孤寂……
清晨,夜曜敲响他的房门,不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他眼中没有初醒时分的朦胧,更没有惺忪睡眼,反而很有神。他快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天已然大亮。他推开窗,光投射进来,外边阳光正盛。
他仰头看天,光射得他睁不开眼,他用手微微挡在额前,思考着。昨夜做过的梦,梦见了些什么,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想着头就微微地疼。夜曜还在门外呼喊着他,他应了一句,便关上窗,开了门。
…
走在繁忙的街道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迎面吹来的风,竟也带着丝丝暖意。
眼前,是钦天院。
有少数学子进进出出;有少数的人观看着帝虚榜的排名。
他们到钦天院的时候,有人指着榜上的名字说着什么;有人对榜上的人名不屑一顾,仿佛他才应该出现在上面;还有的人眼中冒光,对上榜心生向往。
夜曜抬起头向着帝虚榜看去,虽然他早就听明曦说起过帝虚榜,但,真正所见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他总觉得眼中所见并非真实,仿佛看见的只是一个幻想。于是,他闭上了双眼。
于是,
一个个影像闯入他的脑海。
一次次对决在他脑中重现。
这是排名的对决。
这是帝虚榜排名的来由。
在他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当初在不死城东方明和鲁聚夆的那场斗争。
这便是帝虚榜的神奇!
有此一念,再看帝虚榜,帝虚榜果然非凡!
然而在这个时候,夜曜却想起了一个画面。想起的那个画面在那一刻变得很清楚,他现在似在梦中,可,看见的却又很真实。
那是什么?那个人是谁?他想抓住那个画面,他想多看两眼那个画面,但,那个画面却在一瞬间就消逝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他的头也突然开始阵阵发疼。他的双手捂住他的头,他的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内衣。
“小曜,你没事吧?”这等变化,祁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没再看帝虚榜,他扶住了夜曜,以至于不让他疼的倒在地面。
“头…头…疼…”夜曜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字。
“放松,”祁泽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忘记刚刚所想的事情。”
“不!”夜曜伸出手,想要继续抓住那个画面。
“你忘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吗?”
“可是,可是……”夜曜大声尖叫,又捂住了脑袋。
在这里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这边,除了明曦几人,却没人上前帮助。
祁泽再次说:“放松,不要想了。”
夜曜的手从头上放下,紧紧握住,少许时间后,又将手松开。祁泽松了口气,显然他的话夜曜听进去了。夜曜就地坐下,念着静心决,什么都不想,渐渐好了过来。
墨澜问:“他怎么了?”
“小曜有的时候总会因为特殊的情况想起某些零散的记忆,但,他却捕捉不到这些记忆,他又要执着地回想,努力地想要抓住那些片段,使得他自己头痛欲裂。”
“他这种情况出现很多次了吧?”
祁泽轻轻点头,他又看向了帝虚榜,其实他也体悟到了帝虚榜的某些奇妙,但,他现在却没有去想帝虚榜如何神奇,他想的确是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年,他和夜曜在竹林练剑。
天空中降下了没有预兆的大雨,祁泽忙着躲雨,没有注意夜曜是否跟上,所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夜曜并没有跟上来。而他却听见了夜曜的惨叫声。那个时候他也顾不了雨的大小了,转身就往回跑,当他回到那片竹林的时候,他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夜曜捂着头大声的尖叫着,风和雨都被他的气场打散,四处的竹子断的不能再断。夜曜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可以吞噬整个天地。夜曜正是用这双眼睛盯着白发道人东方鸢,东方鸢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用手指点在夜曜的额头上,然后说:“放松,忘记刚刚所想。”东方鸢又念着静心决,过了好一段时间,终于让夜曜平静了下来。
事后,祁泽知道了夜曜会时不时的因为某些情况想起一些零散的记忆画面,可,转眼就会忘记,因而夜曜很痛苦。
那段时间里,这种状况发生的很频繁。
夜曜想抓住那些记忆画面,却从来没有抓住过。
夜曜问过,也想过,却没有答案。他最后只能选择遗忘,将这些记忆丢弃在时间的长河里。
祁泽也曾帮助夜曜度过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时期。时隔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难道因为帝虚榜里有什么特殊的场面让他想起了那些遗失在时间长河里的某些记忆画面?
他看着帝虚榜久久不语,直到夜曜好转过来。他才问:“怎么回事?是想到了什么吗?”
“突然想起了一个画面,”夜曜说,“好像就是发生在……”说话间,他又有些头疼了。
“不要想了,身体要紧。”
“嗯!”既然不说了,夜曜又看向了帝虚榜。
“没事吧?”明曦看他又在看帝虚榜,又怕出现刚刚的情况。
“没。”夜曜白色的嘴唇中吐出字来。
“不要看了,”向舒铮也怕他再出什么状况,于是说:“走吧!”
夜曜将帝虚榜一百个名字记入心底,然后也不再看,叫了叫阿返,与几人一同离开了钦天院。
阿返也收了目光,心事重重地跟在了几人身后。
…
已是夕阳西下之时。
夕桥上恋人双双成对。
阳光照射过来,四处霞光飞舞。火烧着云彩,让痴迷的人更加痴迷。
那美丽的景象已醉倒多少恋人的心。
祁泽和墨澜站在一起。他们说着笑着,很是开心。早在西都的时候,墨澜就表明了她的心意,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祁泽是在同龄人中第一个打赢她的人,所以她喜欢他了,不管祁泽走到天涯海角,她都会把他追回来。
那时候,祁泽拒绝了她。
因而她一直跟着他。
虽说如此,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有时候说说笑笑,这让夜曜都不得不怀疑祁泽是不是同意了。
不过,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事。
“阿返兄,你怎么了?”夜曜问有心事的阿返:“是昨晚没睡好吗?”
“啊?没有,”阿返说,“此情此景,看得我倒是有些想知夏了。”
“倒是你,”阿返想到了之前在钦天院的事,“没事吧?”
“少时留下的病根,很多年了,也习惯了。”夜曜又接着前面的话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过不了多久了吧!”
在夜曜不注意间,阿返露出了笑意,且嘴角上扬。
夜曜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一对师兄妹,对他们笑了笑,转而将自己投入了美丽的景色中。
墨澜看了眼前景色,眨了眨眼睛,笑着问祁泽:“美吗?”
“美!”祁泽感慨说,“可惜夕阳总会散去,美好,持续的时间终究短暂。”
“我说我…”
“啊?”
“我问你我美吗?”
祁泽这才认真地看墨澜。
原来她竟认真打扮过。
认识她这么久,也与她一起走了这么久,她从来没如此过,今天是怎么了?
可,尽管他心有疑惑,但,他还是说:“美。”
这是实话,她真的很美,有那么好几次,他的目光竟不想从她脸上移开。
“真的?”墨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这样可以辨出他说的真假。
“真的。”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
他们对视着,夕阳开始一点点的往西方落去。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只留天际余晖还带有一抹残红。
人们开始离开,刚刚还显得有些拥挤的夕桥,转眼之间剩下的也就寥寥的几个人了。
秋末的天黑的很早,站在夕桥上,吹着北风,也有点冷。
或是因为凉凉的北风的缘故,墨澜终于开口说:“我要走了。”
“去哪?”听到墨澜要走的消息,他的心中竟有些失落。
“出来这么久了,家里的那些老家伙都在召我回去了,我本想等你答应我后再带你一起回去的,现在看来……”
“哦!”祁泽若有所思,“什么时候啊?”
“明天。”墨澜说,“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不能。”
墨澜显得失落,但,他的话却又是在意料之中。她明知他会这样回答,可,她还是问了,因为她如果不问,她又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会跟她一起走。
意料之中的回答,情理之外的心情。
“你们还待在那儿干嘛?”夜曜见他们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虽然破坏气氛,可,他却只能在桥下呼喊了。“走回去了。”
他们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他们对视着对方的眼睛,却没有读出对方所想。
他们没有一起走下桥去。而是双双回头,背对着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祁泽终于下了决定,“我会去寻你的。”然后他快步向桥下走去。
祁泽说的这句话,让墨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她带着笑脸走下了桥。
桥下早有人在等她。
那是她的手下。
她说:“走吧!”
“是。”
于是,他们一起隐入了黑暗。
夜曜还没问,祁泽便说:“她走了。”
“你惹到她了?”
“没有,她只是要回家了。”
夜曜说:“那你不跟她一起去。”
“你知道的,我有事要做,暂时不能跟她一起。”
祁泽腰间的玉佩泛起了绿光,在这个即将来临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的耀眼,他的手也突然放到了玉佩上,感受着玉佩上的冰凉,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静心。
迎面吹来的风更大了,也更冷了,似乎提前到了冬日。
北风凉,雨雪未雱。冬,不久便会来了,待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我会去寻你的。
祁泽看着夕桥的另一头,默默地想。
“走了。”
“好。”
他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他迎着风,似在拥抱整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