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帝都看过去又另有一番韵味。
这个时间本不是出行的时候,可,沈永漠偏偏在这个时候踏出了帝都。他明白他不可能待到明天早上再走,虽然他可以明天再走,但,他却不想再耽搁一个晚上,因为他已经耽搁了一个下午。他想快去快回,因而,他走的很急,也很快。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两个时辰前夜曜一行人停下来赞叹帝都的地方。不过,那时候夜曜他们是进城,而这个时候他是出城。
风吹打在他的脸上,丝丝凉。树叶尽落,寒冬不觉间也快到了。他回头看了看这繁华的都城。不知什么缘由,他竟想停下脚步,再次走进宫城,告诉长风皇帝,他不想去。可,这是不可能的,这莫名的情绪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他索性摇摇头,将这想法收入心底。
他又前行了。
直到他走出很远。
沈永漠又回头看了眼都城。
四处无人。
独有他,默然地向前走着,归途有期亦无期。
…
帝都繁华。
哪里都能看见人。
一条街更是很长很长,走了好一段时间也没有走到尽头。不过他们倒也不急,索性也没觉得路长。
帝都有很多景象,除了墙筑得好看外,那在帝都城中的几大景地也是一度的让人赞叹不已。
夜曜却有耳闻。
阿返也曾听过。
祁泽好似见过。
其一是钦天院,钦天院的外面刻有帝虚榜,能在榜上留名的都是英才;其二是擎天碑,擎天碑上镌有大夏千年来无数圣人的名字,有武圣,更有儒圣,是修行者都想在上面留名的地方;其三是夕桥,在夕桥上看夕阳,无限美好,在哪儿看夕阳比其他地方看夕阳都美,那是人间仙地,去过的人都回味无穷;其四是宫城的朝阳,朝阳让宫城的阁楼显得格外的美,然而这幅景象,曾有许多的画家想要把它画下来,可,没有一人能画出那朝阳升起的意境;其五是鹊湖,鹊湖是诗人爱去的地方,鹊湖亭上更有无数诗人留篇,许多时候都可以看见诗人在那儿吟诗作对,放声高歌,当然那里的湖,那里的水,依然美。
还有灼华楼——
此时,他们正在灼华楼前。
楼中传出了令人陶醉的旋律,让人站在门前,竟不想离去,更有一种冲动,想要走进去,看看是何人奏除出了如此美妙的旋律。
“灼华楼!”夜曜读出了牌匾上的那几个大字。
“灼华楼中皆为歌妓,”邢海望解释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若是出身好,谁会去当歌妓呢?”戚络皓叹气说:“都是可怜人。”
他们在门前说着,也注意着那令人陶醉的旋律消失了,不久后,有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富贵公子,行为举止,雅而不俗。他身后有个人跟着他,那应该是他的护卫,出门保护他的人。
他看了他们一眼,恰恰是这一眼,让他略有所思。不过,也只是略有所思而已。
他并没有停下来,他坐上马车走了。
夜曜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车彻底从他视线中消失。
“那人是谁?”
“太子。”
“哦!”夜曜点点头,又低声说,“我好像见过他。”
…
“认出来了吗?”太子在马车里对着薛离攀说。
“嗯!”薛离攀回答,“那年在天台山下见到的那个小孩。”
“他好像没有认出我来?”
“会有人告诉他的。”
“按理说他早该来了才对。”
“是的。”
“那为什么……”太子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体内的气息与那年很不一样。”
“我也发觉了。”
“他身上是发生了什么吗?”太子渐渐想到了那年他在天台山下发生的事情。
那是圣载元年,大夏历九百九十二年七月中旬,他去天台山上求一件东西。
小孩问:“姐姐,这次你带我去哪儿玩啊?”
那被换做姐姐的月思叶问:“你想去哪儿?”
“附近的地方都玩腻了,我想去帝都玩。”小孩很高兴地说出他想去的地方。
“帝都?”
“听说帝都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而且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小孩嘴巴说着,手同时舞着。
“谁跟你说的?”
“我听苕儿说的。”小孩撒娇说,“行不行嘛?姐姐你就带我去吧!求你了。”
“可是可以,不过我得给你哥哥写封信去。”
“好哦!好哦!”
这个时候,浩如梦然和薛离攀走到了他们面前。
浩如梦然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此处可是天台山?”
“是!”
“多谢。”浩如梦然道了声谢就向着山上走去。
小孩说:“站住。”
“敢问还有什么事吗?”
小孩走过去拦住浩如梦然,“你要上山去须得……须得……须得打赢我。”小孩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后面的话。
浩如梦然可不想跟你个小孩较劲,他看向了月思叶,样子似在询问。
“你看我也没用,他是未来的天台主。”
这倒让浩如梦然一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小孩是个真正的高手。
他才几岁啊?浩如梦然自问。
“那好。”浩如梦然同意了。
月思叶从不远处找来两根树枝,交到他们手中,“点到为止。”
薛离攀抢过一根树枝说:“我来。”
小孩看了看他,说:“好。”
“输了可别哭鼻子,说我欺负你哦!”
小孩笑了笑,月思叶也笑了笑,浩如梦然也跟着笑了笑。
浩如梦然感受着小孩的气息,竟发现小孩已然离圣人那道界限不是多遥远了,他才多大?浩如梦然又问自己。
可,薛离攀浑然不觉。
他握住手中树枝,一下刺出。小孩的身高只是他的一半,这可不是他欺负孩子。而且他这一刺也没有章法,很平淡,他并没有真正想要和这小孩比斗的意思。
所以,小孩躲得也很平淡,就仅仅侧了侧身子,他的脚根本没动。
薛离攀暗自称奇,同时他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但,小孩的动作也同样快了起来。他们手中的树枝没有相碰一下,薛离攀却出汗了,那是冷汗。因为小孩的诡异身法让他惊讶,而且小孩一直都在躲着他,根本没有主动进攻一次。
如果……
薛离攀刚想到,小孩就按他想的做了。
小孩的脚动了,他手上的树枝也动了。一招一式皆随心所欲,很自然。
薛离攀竟挡不住。
小孩身子一斜,借着力就到了他的后边。他顺势而躲,但,树枝却打到了他的腰上。若他们用的不是树枝而是真的剑,那么,他即便不死也是重伤。看似小孩只是轻轻地用树枝打了他一下,可,他的腰却痛极了。
“你输了。”
是的,他输了,他不得不服。
“该你了。”
浩如梦然看着小孩。
“你比他厉害。”
浩如梦然笑了笑,他从薛离攀手里接过了树枝,也就在这一刻浩如梦然说:“你败了。”
听见他说话,小孩才发现他反手将树枝刺中了小孩的胸膛。
于是,小孩气气地说:“你耍赖,还没开始呢。”
“你说‘该你了’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不行,重来。”
“可是,你已经输了。”
小孩一脸委屈地看向了月思叶,月思叶什么也没说,似在默认他已经输了。于是,小孩很不高兴地将树枝扔到了地上。
“我可以上山了吗?”
小孩指着薛离攀说;“你可以上去,他不能去。”
“公子,您上去吧!我在山下等你。”
浩如梦然看了薛离攀一眼,转而对小孩说:“这样,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让他陪同我一起上山可否?”
“公子,”薛离攀很急切地说:“不可。”
小孩那黑色的眼眸转过去转过来,似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好!”小孩答应了,“不过,你是谁?”
你是谁?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大皇子,浩如梦然。”
“浩如梦然,”小孩念了好几遍才说,“我记下了。等我想好了条件,我会去找你的。你既然是皇子,可,不许再想今天这样耍赖,不然我会把你耍赖的事公布天下。”
“刚才之事,情非得已。”浩如梦然陪礼说,“既然我答应了你一个条件,天地为鉴,绝不反悔。”
“好。”
那个好字还绕在浩如梦然耳边。他从没忘记,也一直在等那个小孩来,可,这一等就是十四年。那年明王案发生,那年他被册立为太子。难道那年的明王案与那个小孩也有关系?浩如梦然知道这不可能。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今那个孩子的修为竟不及当年。
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发生什么了?浩如梦然突然掀开车帘,说:“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
夜曜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进灼华楼。
邢海望接到了宗门派来的消息,需要回去了。临走前,交代了几句,就和戚络皓一起走了。
向舒铮这个做师兄的倒是留下了给他们做导游。
这个时候,夜色来临,一天终将要散去了。
他们也已预定好明日所去的地方。
客栈内,众人行了几天的路,也累了,都早早回房睡去,等待明朝醒来,一览帝都风采。
…
梦里,是谁在呼喊他的名字。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又是那么好听。他放眼看去,叫他的女人穿着淡红的衣裳,站在桃树底下,风吹过,遍地开花。那女人是谁?那是他日日思念的人,那是他在梦中多次梦见的人。他奔跑过去,想要抱住她,虽然说他以前总没有鼓起勇气去拥抱她,但,如今他却真的想抱住她,再也不与她分离。
可,当他跑近的时候,她却变得更遥远了。她仿佛去了天边,到了那界域边缘;又仿佛就在眼前,伸手便触碰得到。
她笑了,对着他笑了,她的笑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他痴痴的。可,他却莫名的泪流了。
她走了。
因为他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了。
突然,他看见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正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近。就这样,他挨了一巴掌,他什么都还没说,他的父亲又远去了。
他将手放到他被打中的脸上,疼?不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疼不疼。
“阿返兄。”
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去,他看见了夜曜那熟悉的脸庞。而模糊的场景也变得清晰,这是他们刚下昆仑山的那个地方。
“夜兄。”
“一直没有问你,你怎么离开了不死城?”
那时候阿返很想如实回答,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他的思想竟不让他说出实话。
“历练。”
明明是王回来了。
但,他却说是他自己想要出来历练。
他是怎么了?怎么了?他也想问自己是怎么了,但,他不知道。
夜曜又问:“城主和知夏还好吗?”
阿返迟疑着,过了一会,他才吐出两个字:“好,好。”
“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阿返看着蓝蓝的天空,说:“是吗?或许是有些累了吧!”
他看着那个阿返和夜曜的对话,他很想大声呼喊,说出城主死了,知夏不知死活,而不死城已全权由不死王掌控。
他也很想说,不死王是个疯子。想告诉夜曜不死国的传说。可,他的喉咙仿佛卡住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想好了吗?”
有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脑海,那是从他心底响起的。这个声音很邪魅,听上去不像是人的声音。
阿返下意识问:“谁?”
“是我呀!”
“你是谁?”
那声音大笑,等他笑完了,才说:“我就是你呀!”
“我?”
“哈哈哈哈!”一团黑气从他身体里冒出,幻化成他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们谁善谁恶。“你看,我不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