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耳边嘤嘤窃窃地有人叫着。
“昭姑。”韩伊然低低地问了声,“这是哪儿?”
“夫人,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昭姑安慰道,“你怎么能……”
昭姑不忍说出实情,背过身含忧带愁地擦着眼泪。
“怎么了?”韩伊然问,“贸然离开是我不对,说出那些话伤你也非是我本意。昭姑,我……很抱歉。”
“算了,夫人说得也对。我昭姑死心塌地地跟在你身边,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复国么?”昭姑冷冷地说,“无论夫人怎么想我,都是无可厚非的。”
“昭姑,你……你还生我的气?”韩氏撑着被褥正打算坐起来,“是我不好,我……我给你赔罪了。”
“哎!别起来!”昭姑忙劝道,“你身子不舒服,赶紧躺下。”
“我睡了两天两夜,殿下也应该到了江东了罢?”韩伊然亟不可待地问,“如果我猜得不错,此时此刻我们也在江东。”
“是,余旭飞鸽传书于我,说夫人您已经到了江东。”昭姑回答道,“夫人,余旭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好好对待!”
“余旭?”韩伊然惊愕了一下,终于明白了。
原来乐矢还是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与韩氏之间的交易都是守口如瓶。
“我有些饿了。”韩氏道。
“那我马上下楼同店小二说。”昭姑轻言细语地说,“夫人快快躺下,一会儿我就上来。”
“这封家书,你帮我送到浮生堂,交给一个名叫鲁木清的男人!”韩伊然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他若问起,你便同他说,这封信干系重大,需要你家主子亲启。”
“夫人!”昭姑拿着书信疑惑不解,“莫非夫人已经打算让龙帮参合此事了?”
“江湖中人,甚少畏惧权势。我请他们帮忙,再好不过。”韩伊然道,“何况龙帮帮主还是我义父的旧友。”
“义父?”昭姑困惑地注视着韩伊然,“怎么没听夫人说过?”
“那是我离家游玩认地义父,并未存心瞒你。”韩氏随口道,“何况许多年不见,却也不知他老人家究竟怎么样了?”
昭姑默然,躬身退出关上了门。
韩伊然靠着床头坐起身,突觉双腿麻木,而小腹却如被针扎一般,万千蚂蚁啃地心乱如麻。
韩伊然摸着自己的腹部,泪滢双颊。
她一直不愿去回忆自己躺在乐矢怀里到达这个地方,潜意识里那几段模模糊糊的字眼。
很久以后,她蹲坐起来,咬着被角声嘶力竭地痛哭着。
没有哭声,可她的脸却胀地通红。
昭姑出房并没有走,快拐弯的时候,她才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韩伊然,她的主子。
恐怕这辈子都没法成为母亲。
“主子。”走到窄巷,一女子便拱手道,“豫王妃怎么样了?”
昭姑面带忧愁:“兴许过不了多久,她真的会失去豫王所有的爱!”叹了口气,“哎。一个女人要想永远拴住男人的心,可不就是孩子么?”
那手下问:“莫非王妃她……”
“罢了。我让你们做的事怎么样了?”昭姑道,“殿下那边可别出了甚么叉子?”
那属下支支吾吾地回答:“属下派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人救走了。”
“什么,被救走了?!”昭姑动怒,“何人所为,你们可看清楚?”
属下自责地摇头:“事情仓促,属下不敢打草惊蛇。所以……”
昭姑的右手焦急地捶着左手掌心,欲哭无泪地自言自语:“这若让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嘱托道,“这事莫要让王妃知道,你们速速打听,尽快查出殿下等人的下落。如有差错,拿你们是问!”
这人刚走,另一位属下又急匆匆赶来。
昭姑面无表情地问:“身子还能调养好么?”
这人面黄肌瘦,脸上皱纹斑斑。
不过腰背挺直如松。
这老大夫倔强道:“又不是利器所伤,自然能够调养得好。”
昭姑大喜:“这么说,夫人以后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老大夫别扭地捋了捋胡须:“我只说你家夫人能够调养好,又没说她还能怀上孩子。”
“你这老顽固!”昭姑意欲抬手给他一巴掌,手却顿在了空中,一拂衣袖,问道,“说罢,你要多少钱就能把她治好!”
“哼!你自己家的夫人身受重伤,才不能够怀上孩子。这同我有什么干系?”老大夫道,“我在这江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蛮横的人。若你家夫人还能有孩子,那我岂不是华佗在世?又何必拘泥于遥远的江东,而不到繁华的京城去就医呢?按你所言,我王头子岂不是家喻户晓了。”
“你!”昭姑被气地满脸通红。
老大夫又冷酷道,“你作为你夫人的贴身丫头,不知道规劝你家夫人平日用药禁忌,却还在这说风凉药,羞是不羞?”
“你!”昭姑恨地咬牙切齿。
突然,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昭姑。”那女人气息微弱地说,“有些事情无法挽回,你再逼他也是无用。”
“夫人,你?”昭姑震撼地说不出话。良久才垂头低声道,“夫人,你都知道了。”
“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清楚么?”韩伊然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没事。”
“如果让……他知道了,那……”昭姑急问。
“我没孩子的时候,他都没休了我。如今真的成了这般,难道他就下得了狠心了么?”韩伊然云淡风轻地回答,“倒是你,可别因为这么一桩无关紧要的事忘了此行的目的!”
无关紧要?韩伊然说出这短短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如今的夫人难道真的被复国火焰腐蚀了,还是因为夺嫡真得变得不折手段了呢。这不是她所希望的么?
“我让你送的信呢。”韩氏突道,“事情紧迫,还是别耽搁了,快点去罢!”
昭姑微微倾身抬步。
“等等。”韩伊然又突然叫住她,“适才我听你手下说殿下……被人带走了?”
昭姑一愣,点头应承道:“是。”走过那老大夫,还忍不住拿眼睛凶恶地瞪了瞪。
“夫人,我已经派人去通禀了,若有结果,他们会及时回报的。您身子弱,还是在这客栈暂且休息罢!”昭姑作揖道。
“按我昏迷的时间,他们已经早到了。”韩伊然思忖道,“除了太子,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目光幽深如一汪死潭,潭底被隐隐的日光笼罩。
这是一双比任何人都藏地深邃的眼眸,那本来是双挺清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