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室中,八宝香炉里正焚着蕙草,缭绕不绝的香气从顶部的口中苒苒升起。
屋中香气充盈。
几案上安置着文房笔墨。不过笔架上的狼豪却散了一地。
砚台压着的雪白宣纸上利落地书写着两个字,命运!
里间华丽温馨的床榻上睡着一个赤胸袒腑的年轻兵士。
那兵士的粗壮的胳膊枕着韩伊然的脑袋。面上如水安稳宁静。
王妃神态安祥,葱白的手指轻轻地放在这兵士的胸膛上,轻声细语地附在那人的耳边说:“这件事过后,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这兵士被说地一阵惊慌,嘴唇哆嗦着开始发紫。
当伊然的眼睛一瞥见屋外窗纸上现出的身影时,她果断坚决地朝兵士吻了下去。
恰在此时,伴随着一声伊然,大门开了。
玉兰香肩露现在刘义兴的眼里,两人的缠绵悱恻还没有继续往下进行的时候,门口站着的男人,豫王刘义兴已经怒了。
入地房中,他腰上佩剑呼啦拔出,指着早已从床榻上如弹簧般立起来的兵士。
可他满面乌云密布的脸却现在韩伊然的眼里。
刘义兴颤抖着手臂问:“为什么?”
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是心力交瘁的人才能发出的嗓音。
韩伊然掀开被子,慢条斯理地下榻,冷眉一挑,已夺了刘义兴手中的长剑掼穿了该兵士的胸膛。
刘义兴震惊地望着面前的一切,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你,你为何又……”
“一个觊觎王爷女人的奴才。这种大逆不道的下人,不是该死吗?”语气淡漠如冰。
“伊然,我只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想干什么?”刘义兴的眼眶里星泪闪闪,心如刀割地说,“你可知,这样对我,我的心有多痛么。八年了,你同我在一起八年了!”
韩伊然心上不忍,朱唇微启,缓步近到刘义兴的跟前,右手轻轻抚过豫王皱紧的额头,她把头轻轻地挨到刘义兴的肩前,两手拢住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软语安慰道:“义兴,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眼中也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水,润湿了刘义兴胸前的衣服,韩伊然抬起头来盯了盯那双亮如白昼的瞳星,“什么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能应我一件事。”
“你,你想让我应你什么事?”头上呼出的热气仿佛冻了的坚冰受热突然融化了般。
韩伊然坚定不移地说:“我希望你能夺嫡!”
“什么?”刘义兴推开韩伊然,神情惊诧:“你说……说什么?”
韩伊然仍然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刘义兴坐上帝位,希望你能成为九五……至尊!”
啪地一巴掌,干脆响亮。
刘义兴恍惚不定,心中的怒意如同掀开的火焰,蔓延无终。
“韩伊然,你就那么想当皇后吗,为了这个,竟然可以……”
“是,我就是想当皇后,就是想母仪天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韩伊然截断了刘义兴的话,步步紧逼,“刘义兴,自我十九岁嫁给你,我就想要告诉你。我,韩伊然,这一辈子都不会甘心只做一个王妃!我想要的更多,你知不知道?”她忽然泪曳眼睑,“义兴,我记得,你娶我的时候,总跟我说,要让我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帝位,你都不愿意为了我好好争取一下呢。难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被打的侧脸妆容花了,一块一块的红晕。只是韩伊然毫不在意。她苦笑了几声,“呵呵,幸好你还知道,我是十九岁嫁给你的。这八年以来,你敢说出有多少个日夜是待在这偌大的王府,而不是在外奔波吗!”
刘义兴面色颓白,愧疚道:“我知道这些年出门在外冷落了你,可身为一个王爷,难道不该保国保天下吗?”
“保国保天下?!呵,一个王爷,时时驻守在外,不得与归。旁人听上去哪像一个受宠的皇子?”韩伊然冷笑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就是你高贵的身份?”
“大哥是太子,自然要在朝监国!”刘义兴反驳道。
“那桓王淮王端王呢,他们也要监国。义兴,你自己掂量掂量。普天之下,还有比你更窝囊的王爷么?”韩伊然扶着圆木桌子坐下来,幽幽弱弱地笑了笑,“我一直记得,你曾经同我说的那些甜蜜的话。直到现在,我还信以为真,然而今时今刻,我才明白,那些想头,只不过是你年轻时的一句笑言罢了!”
“你,你不要逼我!”刘义兴神情疲倦,颤抖的右手拽住了早已插回的剑柄,侧目凝神道,“伊然,从今以后,我不希望你嘴里再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否则,你我数年的夫妻情分便就此了结了罢!”
赶回建康的时候,勒僵的手心都是汗渍斑斓的。
可这个时候,他那有神的的眼珠都显露无疑地镌刻着疲惫和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