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住的偏房正好是里外两间,中间有门帘隔着,张王氏和小芸便住到里间,张大山三人住在了外间,等几人收拾利索,摸摸炕居然已经烧热了。张天远又和后院的杂役打个招呼,用道观的厨房热了下干粮,端回来几人吃了。
“小远,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还有在路上,你怎么说自己叫什么张天远啊,这又是谁给你起的名字?”张大山自从来到后院后就几乎没说过话,一开始张天远还以为是受到惊吓所致,也没在意。直到张大山跟着自己来到厨房,悄悄地问话,张天远才知道是自己的言行吓着这位老实人了。
对此,张天远也早都想好了说法,只是没有合适地机会说,此时正好一并解释了:“爹,娘,孩儿此次受伤醒来后,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很多以前已经忘记的事情都想了起来。你们还记得小时候我上过两年多的私塾吗?我的名字就是当时的先生给起的,只是当时小,回家就忘了。那些话是我说的,如果不那样说的话,我怕小牛当时就要回去拼命。”
听到这些话,张大山明显地松了口气,“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以后你就用天远这个名字吧。”叮嘱了句,便提着一壶开水回了房间吃饭去了。
张天远点点头也不再说话,跟着进了屋子。
吃了饭后,张天远又去觉道庄跑了一趟,定了口上好的棺材,有钱办起事来还是挺快的。回来后,又去前院求见了清阳道长,请清阳道长帮忙主持做法,将张大牛正式下葬。墓地就选在了道观后面不远的一块荒地上。为此,张天远又给道观掌管香火的道士给了十两银子的香火钱,清阳道长见了这次倒是没有再出言拒绝。
等把伤心欲绝的张大牛劝回房间,外面天也黑了,几人都已是困乏之极,都早早地睡了。
在青云观休整了一日后,张天远不放心,说要回去探看下鞑子的行踪,张小牛听了也非要跟着去,张天远看到张小牛的眼神,知道阻止不了,只好同意,不过在去之前和张小牛“约法三章”,一是一路上必须听自己指挥;二是只需远看,不可近观;三是一旦被发现,必须立刻逃命,不许恋战。
“小牛,我们这次去主要是打探消息,你可不能冲动,不然这个仇可就没法报了。”张天远在马上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小远哥,你放心吧,我昨天想好了,我要练好武艺再去报仇,这样才能多杀几个鞑子。”张小牛闷闷的回道。
张天远看了张小牛一眼,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二人小心地控制着马又向前走去。
一路上没有什么大队人马行走的痕迹,看来鞑子并没有继续向东边来,而是是南下了。想想也是,北边就是京师所在,鞑子再是猖狂也不敢太过刺激大明朝廷,毕竟鞑子也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走到当日劫杀鞑子的地方,发现鞑子的尸体不见了,二人都是一惊,张天远和张小牛将马栓在路边的树后面,离开大道,从田间绕了个方向,小心地向罗家店靠去。
在离罗家店一里左右的地方张天远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大白天的罗家店却不见一个人走动,也没有看到鞑子,很多房屋都有烧毁的迹象,但是因为是在冬天,院子里、房屋上都有积雪,所以大部分房屋都没有被烧完,但是坍塌的却很多。
二人悄悄地摸进村子,一家家的看了过去,彻底被眼前的惨象所震惊,各家院子里都有尸体,男女老少基本都被杀光了,男人大部分都被砍了脑袋,女人都是被奸污然后才遭杀害,就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在一家院子里,张天远和张小牛看到家里的男主人被砍死在卧室门外,脑袋被踢在一边,卧室里木床的两侧撑杆上各挂着一个孩子,是一对姐弟,大的四五岁,小的才两三岁的样子,绳子都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脖颈里面,脸色呈现出一种渗人的青紫色,床上的母亲赤身裸体,浑身伤痕,下体的鲜血已经干涸,母亲死不瞑目,眼神中的那种绝望、恐惧和愤恨让活着的人仿佛陷入了死境。
张天远虽然在后世看过很多恐怖片和战争片,可还是被这种惨象吓住了,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这要多么的丧尽天良和灭绝人性啊!南*京*大屠杀也就不过如此了!
后世的历史书上提到王朝更迭,讲的都是成王败寇,讲的都是一个腐朽的封建王朝被另一个新兴的封建王朝所取得,讲的都是新王朝建立后出现的太平盛世,可是又有哪位史学家会把目光放在那些平民身上呢?这些平民的死亡在当时的统治者眼里只是可能存在的一纸奏章,在后世的史学家眼里可能只是一组数字,甚至连数字都没有,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具象的呈现在张天远的眼前,那种真实是再先进的3D、4D技术都无法达到的,鼻中的血腥味是再多的红药水都无法形成的。
去*他*妈*的成王败寇,去*他*妈*的太平盛世,去*他*妈*的历史评说!张天远从来没有如此的愤怒过,也从来没有如此的绝望过!
三百年后侵华日军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说国力贫弱,是战略撤退和战术失误所导致,可是现在呢?泱泱大明几十万、上百万的军队,竟然就放任鞑子在自己的家园里烧杀捋掠!也许在当朝者眼中,农民起义军才是罪魁祸首和最大的威胁,因为农民起义军是为了推翻当权者的统治,而鞑子入关只是一次无关痛痒的劫掠而已,鞑子迟早会自己撤走的,泱泱大国,面对几个毛贼,即使让他们放手搬又能搬多少呢,失去的以后再从****贱*民们身上压榨出来就是,说不定还可以借鞑子的手消除一些流民呢,不然如何说的通鞑子居然可以在大明腹地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的烧杀捋掠长达五个月之久?虽然后来,明廷也调集军队欲对满清鞑虏进行围剿,可最后却演变成可笑的礼送出境,一路上明廷军队为掩耳目,更是一度杀良冒功,躲过了鞑子的屠刀,却没有躲过自己人的屠刀,明末百姓之哀由此可见一斑。
面对这个乱世,活着都已不易,还想有所作为,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毫无组织纪律的农民起义军,毫无怜悯之心的贵族统治者,毫无人性的满清入侵者,自己既然不愿同流合污,可面对如此多的敌人,自己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大好山河被这些豺狼虎豹打砸打碎?难道就放任中华文明再次被阉割,几百年后,泱泱大国居然被众多弹丸小国所欺压凌辱?
张小牛整个人都已经傻了,不知是吓的还是什么原因,浑身发抖,被张天远驾着走出院子才反应过来,扶着一堵院墙呕吐不止。张天远没有呕吐,在院子里的时候,张天远感觉自己浑身发冷,那是面对历史大势却毫无办法的心灰意冷,那种冷深入骨髓,几乎使他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可是现在站在院外,张天远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心跳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张天远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自己就要爆了。
扭头看到张小牛还在呕吐,张天远一股无名火起,上前一脚将张小牛踹到在地,大吼道:“看看你这个怂样,啊!就你这样还想报仇吗?啊!”说完一刀便砍在了张小牛的头侧,溅起的冰渣、泥土溅了张小牛一脸。
张小牛看着赤红着眼睛的张天远,内心一阵害怕,哆嗦了半天才说道:“哥,哥,我,我,我不吐了!”
张天远将刀收回,已是泪流满面,伸手将张小牛拽了起来,看着张小牛的眼睛狠狠地道:“小牛,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一定要报!”
张小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经过发泄,张天远那愤恨、无助、憋屈的情绪终于被稍稍舒缓,张天远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将来会被饿死,还是死于流民之手、明军之手或者鞑子之手,但是既然老天让自己重活一回,让自己重活在这该死的乱世,那就按自己的本心去做吧,大不了再死一次,似乎死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两人在罗家店里里外外转了两圈,可愣是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张天远不甘心,回去骑了马又向Q县县城方向行去。
在运河东岸,张天远凝目向Q县县城看去,远远的只看到县城东门大开,可却不见一人进出,看来鞑子是走了。二人骑马进入县城后,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大部分民居都被烧毁,死尸遍地,从东门入到南门出,一路上居然都没见到什么人,两万多人口的县城现在几乎变成一座死城。张天远知道肯定还有人存活下来,但是现在肯定都不敢出来,自己也无法一一去找。
张天远骑马围绕县城转了一圈,发现鞑子果然是从西门进入,南门而出的。虽然现在已经是严冬季节,路面都被冻得很硬,可是南门外的道路上还是一片狼藉,看着至少有近千骑的规模,不过这也只是鞑子的一支偏师而已。
就是这样的一支全骑兵部队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攻克了拥有坚固城池的Q县县城,张天远除了愤恨之外,也真是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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