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再醒来已是一个星期之后。她被安上了氧气管,打着营养针。
呆的地方却不是病房。而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简单。
脚下都是地毯,只不过地毯是黑的,浅浅家的是白的。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帮她擦拭胳膊的仆人却突然惊喜的跑出去。嘴里喊着:“醒了醒了。”
浅浅并不认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不想知道。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的眼睛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空灵,只有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她静静的像是一个没有气息的娃娃。脸色苍白的吓人。
没有说话,阳光烈的刺眼,她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眼角的清泪又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不再睁眼,甚至不再想醒来。
“因为要面对的很多?”清冷的男声传来。
浅浅没有说话。她的脑子有些凌乱。整个脑海都是那句:别怪他……
她的眸子动了动……
心里默念着那个不敢想起的名字……
奴奴……
奴奴……
我该怎么面对哥哥……又该怎么面对组织和木木……
看到她微眯着眼,他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光芒一消失,她抬眸望向来的男人……毒枭?
毒枭完全没有因为她不回答自己而生气,他反倒有点可惜。多好的一个利器啊。竟然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霁浅浅,你退缩了?”他坐在床边,勾唇冷笑,“你在……害怕什么?”
浅浅的眸子里依旧是一潭死水,她的眼神甚至都不带动。
他拿开她的氧气罩,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回答我!”他的目光宛如地狱里的修罗,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浅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只不过他没有在意。毕竟他进来时就这样。
她的眼神带着悲怆和无望。她没有再哭,只是觉得呼吸特别困难。没有氧气罩的她像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废物。
他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指仿佛要捏碎她的下巴。
她不想回答,不想说话。直到她的脸色愈加紫红,他才意识到不对头。
他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医生带着一个药箱来到她床边。
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而毒枭,站在后面,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熟悉利落的给她重新戴上氧气罩,看着她脸色慢慢好转,才叹出一口气。
“小姑娘,你的心脏已经衰竭到不能自主呼吸了。”那个白发老人(医生)无奈说道,“虽然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但是如果不试,就是百分之百的死亡……小姑娘,老夫建议你快去做手术,别拖了……”
浅浅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她的眸子都是忧伤。
百分之三十……
几个星期前还有百分之五十……
现在……成功率连一半都没有……
她……还是逃不过命运吧……
“人固有一死。”她终于开口,声音却沙哑无比,“听天由命吧。”
老者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一眼毒枭,最终退下了……
她不再说话。
毒枭给她立了一个枕头,让她靠着。
“你不想说,就听我说吧。”毒枭开口,声音淡淡的。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师尊收养,和我一起训练的还有一个叫浅兮的女孩。”他顿了顿,因为他看到她的目光了,一闪而过的惊讶。
“我们的生活很平静,浅兮身体不好。师尊只能教给她一招制敌的柔术,六岁那年,她被送走了。我再也没找到她……师尊也在我接手这个帮派时去世了。”他望着浅浅,冷淡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柔情,“但是,我知道……你就是浅兮。”
浅浅声音虚弱的只有用气发出来的虚声:“是又怎么样,除了名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毒枭正欲说什么,一名手下跑了进来,那个手下跪在地上,手都在颤抖。毒枭皱眉,阴冷的声音道:“谁让你滚进来的!”
那名手下声音颤抖:“属下……属下该死,冰床上那名带回来的少女,被人……泼……泼上了……硫酸……”
浅浅倏的睁了眼睛,她的目光里都是恨意,仿佛在把全世界毁灭!
“你说什么!?”她想站起来,又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007被人……”浅浅坐起来,扯掉氧气罩,拔开手上的针头。她推开毒枭,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也没有说话,给了外面的黑衣人的一个眼神,房间里,刚刚跪在地上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毒枭拉过像苍蝇一样乱撞的浅浅,她的手冰凉的可怕。
“回去!”看着她面色越来越难看,毒枭拽住她。
“滚开!”她的目光泛红,慌张的眼睛里没有了死亡的沉寂,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的绝望。
她活下来的意义就是死亡吧……
“我带你去。”毒枭没再拒绝。
这个陌生的男人,浅浅早就没有心思去防备……她的心或许已经死了……
她漫无目的的跟着他。推开一扇黑色的铁门。
里面刺骨的冰冷,让她打了一个冷战。她死死地咬着唇!任凭泪汹涌下来。
当她的眸子触及到早已融化在躺着的人脸上的面具时,她的心狠狠地被什么打了一击。
冰床上的女孩,面容已经被硫酸毁灭,甚至连脸上的面具都被腐蚀,黑色的面具已经熔化成黑色的糊状,与脸混杂在一起,早已没有了五官。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巴。
鼻梁上的肉已经看不到了,只有半块露出的骨头,在冰冷的气息下泛着令人恐惧的白光。
她脸上的血肉模糊的没有了人的模样。
浅浅颓废的坐在地上,她的心早已不再是纯真的模样。
她像一个被老天遗弃的孩子。
最亲的人没有血缘关系。她失去了亲情。
最好的朋友为自己而死。她失去了友谊。
最信赖的组织残忍无比。她失去了庇护。
最骄傲的越挫越勇的心。早就残破不堪。
“为什么啊……”她垂下高傲的脑袋,嘴里喃喃道。
“来人,埋了吧。”毒枭大手一挥。几个黑衣人刷刷出现。
他们还未上前。浅浅却疯了一样的推开他们。
她的秀发已经乱成一团,她的眸子布满血丝。黑衣人立在那里,望向毒枭。
她的泪蔓延在脸上,她的粉拳垂向他:“你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啊!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你布置狙击手,如果不是你的手下。她根本不会死!”
她的身体摇晃的厉害,他的眸子阴沉的可怕,她的嘴里依旧疯狂的喊着:“我恨你,我恨你们!所谓的组织不过是残忍无比的刽子手,她明明已经说不出秘密了,你们为什么不放过她!”
她痛苦的目光,却深深的刺向每一个人:“你们!和漆如墨一样!你们都是疯子!你们杀人不就是因为钱吗!你们就这么穷么!”
她摇晃着,颓废着,跌跌撞撞的走向奴奴。她半跪在地上。
其实。她更恨的人是她自己!他们本就是杀手组织,做出这些并不显得十恶不赦,而自己呢……她杀了A市市长。杀了那个黑衣人……
这样的她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她没有过分宣扬自己的天分。
漆如墨就不会找到她。
如果她没有好奇把生命当成儿戏同意加入,
她就不可能进组织。
如果她没有和002打架而是忍耐了她的无关痛痒的讽刺,
007又怎么可能分配到她手下。
如果她们不在一组或者她和影子没有打这次任务的主意。
漆如墨根本不可能分配她们参加……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恨别人呢……
比起漆如墨在奴奴死后泼上的硫酸。
她作为杀手的感情才是最大的违反规矩吧……
规矩都是人定的,她最开始也是知道这些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