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银质面具下那黑曜石般的眸忽的睁开,看着那倚在窗边清冷的容颜,只片刻,他重新闭上了眼。
马车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贺兰云昭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作势要扶容浅,美其名曰,美人是娇弱的,被人扶着下马车才最优雅。
容浅看了他一眼,眼底滑过一丝冷光,直接跳下了马车,她可没忘记他曾说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天下第一丑女的事情。
贺兰云昭暗恨自己当初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忙跟上去,笑着说道:“浅浅别生气,你不也是骂了是我天下第一丑男吗?这样算不算扯平了。”
“那我恭喜云昭公子与天下第一丑女有情人终成眷属。”容浅看着贺兰云昭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不能啊,我既是认定浅浅了,那就生是浅浅的人,死是浅浅的鬼。”贺兰云昭走到容浅身边,完美的下颌微微扬起,声音中透着愉悦。
后面绿芜看着那两人,嘴角不觉抽了抽,这云昭公子还能不能再无耻些。她当时隐在暗处,看到了庆云殿外发生的一切,这贺兰云昭还真是对小姐百依百顺呢,而且看小姐的样子,对他不像是反感的样子。这贺兰云昭对小姐是真心,还是假意?
“绿芜,你先进去!”容浅忽然看着绿芜说道。
绿芜一愣,看着容浅那清冷的容颜,当即领命,临走时还不忘看了贺兰云昭一眼。
看着容浅将身边的人支开,贺兰云昭能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面前的女子身上似乎多了一份冷冽的气息,像是要将周遭的一切与她隔绝一般,也包括他。
“贺兰云昭。”容浅看着面前身形颀长,如流云般洒脱的男子,声音第一次郑重非常。他们相识以来,她可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也说不上是讨厌他,只是不喜欢那种事物超出自己控制的感觉。
“浅浅这么认真的样子,是想要向我表白吗?这我可得好好准备一下,该摆个什么样的姿势听的好,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贺兰云昭笑着说道,可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却毫无喜色,只紧盯着对面的女子。
容浅看着贺兰云昭,清冷的目光中好似平静的湖面,不起任何的波澜,他于她,好似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这样的姿态,又恢复到了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唯一少的便是那份戒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我也不想去猜测你有什么目的。你是将我当做朋友也好,当做敌人也罢,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如今我们之间的牵扯也就只有君王令,拿到君王令,我会给你一定的报酬,算是,银货两讫,从此各不相干。”容浅的声音清且淡,她微微握着手,这一刻心房里的声音在耳边清澈如鼓。既是不相干的人,那就不要再有牵连。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经营人脉,没有心力再去在意任何人。
周遭的寒意不知道何时聚拢开来,夜风微微扬起,她单薄的身影随着夜风拂动,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那面无表情的容颜下,掩藏的又是怎样的孤单寂寞。
贺兰云昭静静的站在原地,月白色的锦袍倾泻而下,他握着折扇的手不知何时握得生紧,黑曜石般的眸一直盯着对面的女子,不曾移动半分。这一刻,他的眼中仿佛是起了一层雾一般,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的目的,当然还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答案,浅浅可还满意?”忽然那月白色身影动了,他扬起折扇敲着头,摇头反对说道,“不对不对,不该这样说,应该说是我倾慕浅浅已久,所以一直心怀不轨,想着有一日接近浅浅,然后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今生非浅浅不娶!这样说就好听多了。”
容浅身上那肃杀一般的气势在这一刻瞬间崩塌,她瞪了贺兰云昭一眼,这人是故意调戏她的么?她不过是想跟他划清界限罢了,至于欠的人情,他迟早会还给他的。
“贺兰云昭,我是不会跟你做朋友的。”容浅沉了沉眸,冷声说道。当她的朋友,太累了,九幽,无忧他们应该是深有此感吧,可是他们却从来不说。
贺兰云昭收起脸上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没说想跟你做朋友,浅浅不会以为我说的话是假的吧。”
“什么话?”容浅微微皱眉,他说的话可多了,她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贺兰云昭闻言,黑曜石般的眸中掠过一丝无奈之色,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现在糊涂了,看来他想要获得美人心,真是来日方长啊。
“那浅浅为什么不想跟我做朋友呢?不会是因为喜欢上我了吧。”贺兰云昭准备换个方式来跟她沟通,瞧,他说的多直白了。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不想跟我做朋友。我不想跟你做朋友,自然也是因为喜欢你。
奈何容浅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她忽然转过身,冷风扬起额前的碎发,她灿亮的眸中掠过一丝黯然,若是,若是她还算正常的话,若是她没有牵绊的话,她也想要有很多朋友,跟很多人在一起。下棋品茗,快意人生。可是,不能……
“就算今日是朋友又如何?也许明天就会刀剑相向,也许睡一觉,天一亮,你连那个人的模样都忘记了,那么这样,还能算是朋友吗?”容浅闭了闭眼,眼底恢复了从前的冷淡从容,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男子,神色冷淡,好似眼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今日多谢云昭公子,不用再送了。”话落,不容他说话,她直接进了门,下人直接将门给关上了。
堂堂天下第一公子就这样吃了闭门羹,贺兰云昭站在容府外面,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黑曜石般的眸中华彩依旧,对于她的反应,他再清楚不过,所以并不在意,只是她这还没听他表达清楚就拒绝了他让他心头颇为无奈。倒是那最后一句话,似乎透着某种情绪,悲切到人的心底,她,身上似乎经历过许多的事情。
容浅因为先前逼出媚药用了功力,身体有些乏,直接就睡了。容德庭回来之后也没来找容浅的茬,这一晚倒是颇为平静。
第二天早上,容浅躺在榻上,忽的感觉到屋里有动静,瞬间睁开眼,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
“睡醒了?”桌旁,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静然坐着,正给自己倒着茶水,银质面具遮掩着他的容颜。
看着来人,容浅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双眼一瞪,冷冷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昨天跟他说的不是很清楚吗?
“当然是来确认一下浅浅早上起来还记不记得我,看来是记得的。”某人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笑意盎然的看着榻上的女子。
容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她当然记得他是谁,这人脑子没问题吧,她瞧着是病的不轻。她重新躺在榻上,蒙上被子,懒得理他。
看着榻上那被被子包裹着的女子,贺兰云昭嘴角的笑意更深,效果似乎不错,至少没赶他走。他心里忽的升起一丝无奈,想不到他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没有将他扫地出门而感到欣慰,他这是着魔了不成。
等容浅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的人已经离开了,她轻轻抚着额头,自己是怎么了,有外人在,她竟然还能睡着,肯定是最近自己太累了。
容浅醒来之后不久,宫里册封容浅为荣宁公主的圣旨就来了,圣旨上无非是捡一些好听的字眼来形容她,如端庄敏慧之类的。站在大门前,容浅拿着圣旨,看着那一箱一箱搬进容府的赏赐之物,清淡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对于她而言,荣宁公主这个身份并没有多么的吸引她,她不知道贺兰云昭替她求来这个身份是为何,但是这身份倒是能替她挡去不少麻烦,至少以后,楚翰轩不会天天以她未婚夫自居来找茬了。
“荣宁公主,皇上嘱咐您,有时间就去宫里看他,刚刚给您的是可以随时出入宫中的令牌。”北楚帝身边的太监宋公公勾着腰,冲着容浅笑着说道。
容浅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送公公嘴角的笑容忽的一僵,一个大臣之女受封为皇室最尊贵的公主,普通人怕是睡着了也要乐醒了。这荣宁公主未免太冷淡了些吧,不过,谁让皇上喜欢她,他们怎么也得小心伺候着。
“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回宫了。”宋公公笑着说道。
容浅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那就不送公公了。”
宋公公点着头,“不用送,不用送,咱家告退了。”说着笑着退了出去。
一旁,容德庭脸色铁青,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刚刚宋公公的样子分明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对他说,好歹他也是容浅的父亲,就算容浅现在是公主又如何!
“都小心些,可别把荣宁公主的东西给磕着了。”容德庭冷笑一声,拂袖离开。
容浅看了容德庭的背影一眼,心头好笑,他连个葬礼都不肯给柳氏与容雪,对自己的妻女如此绝情,还指望着别人尊敬他?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整个郢都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吗?瞧那宋公公对他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容芙看着那些御赐之物,很多东西是荣国公府都没有的珍稀古玩,那些女子的金银饰物更是足足有四大箱,说不嫉妒羡慕那是假的。
“四妹妹,不,荣宁公主,昨天我……”看着容浅受封公主,想到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容芙心里头瞬间不安起来。
容浅看着容芙,平淡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似笑非笑的说道:“三姐姐想说什么,昨天三姐姐有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