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慕清流也没有睡得安稳。
四周深蓝色一片,水,冰凉刺骨,原来是在水中,不时有巨大的暗流,稳住身形,才发觉自己在水中居然呼吸顺畅。水不深,只是水底浓烈的黑渐渐扩大,巨流袭来,伴随着贪婪的笑声,‘凉漱,凉漱……’水底的黑影这般叫唤,接着,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直直地卷入黑暗。
挣扎,怒气,力量,顷刻间自小女孩周身涌起,她傲然,果决,周身蓝光乍现,又是那抹熟悉的蓝光。黑影之中,狂笑声不止,‘凉漱,你体内的淼灵珠,本就不属于你,还是交给我吧!’小女孩挣扎着,逃离暗影,然而最后被黑色瞬间吞噬。
‘五色灵源!五色灵源!都是我的!是我的!’水底之声狂喜,疯癫。
小女孩无处寻得。
又是惊醒,只是这一次的梦更加不可思议。
随风堂本是四象奇域的宝物集聚地,然而对于“五色灵源”一词从未听说。水底之人对此物如此痴狂,想必“五色灵源”必定是个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慕清流却从未听说。
还有就是这几日天天入梦的凉漱。
此刻,黎明未至,却是再也无法入眠。
不久之后即将面对风家。
自那日起,这雪断断续续地飘着,积了又化,化开不久复又堆起。
剑案上爹爹留下的“棠俪剑”许久不用沾满了寒气。剑鞘剑柄上的海棠花姿潇洒,花开胜锦。剑柄末端,垂蕊海棠玉坠,秀雅非凡。轻柔抚过此剑,指腹间留下的却是肃寒之气。
粗略穿戴一番之后,取剑,牵马,自后门而出。强忍着睡意的星为她照路。不久后便到城郊。
除去斗篷,舞剑。
虽无风阶,爹爹却从未放弃过她,从她出生之日起,爹娘合力为她定制了特训。他们的女儿即使不能成为最好,也不可不战而败,轻易输于他人。困兽犹斗。
昔日爹爹的话语犹在,“转向左边,右手高一点,用力!好!坚持住……”
这套剑法,她一练就是十年。
清晰地记得每一种招式。剑法柔美,似是舞蹈。流畅舒展。
但是,她,没有风阶,所有招式如同挠痒。
往日的记忆顺着剑锋倾泻而出。
她曾经跪在爹爹的坟前,许诺:若不能武尊一方,便求文胜四象;若不能权倾一家,便求富可敌国。
剑势陡然一转,强健有力,柔中带刚。挑起飞雪无数,无风自飞舞。周围枝干也都挺起胸膛,试与她相竞。
脚下一滑,呈大字型仰躺在雪里。口鼻并用,喘着粗气,四肢百骸轻松如无。头脑一片清明,畅快淋漓,失声而笑。
“姑娘?你……没事吧……”方才遥遥的见她全神贯注地舞剑,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一人。看到她突然倒下,心房一颤,听到大笑之声,更是惊恐。
清流闻声,身子一僵,抬眼看见身侧一位白衣公子像是见到精神病人一样关切又紧张地俯首看着她。
这奇怪的表情丝毫没有影响他儒雅的气质。黎明的微光合着柔和的雪色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身着绣有墨竹的洁白冬袄,朴素淡雅。眉目清秀,面若冠玉,端的是一表人才。
失神间,突然想到他方才唤她“姑娘”,想到此时自己的“大”字型,“噌”地一下从雪里弹起来,出门时随意拾掇了一下,以为此时无人,他能发现这时发髻微乱,衣衫不整的她是女子,还真是难为他。
“没事,本……,咳咳,我,好得很。”做了十七年的少爷,还真不知正常女子此时会如何应对。
“姑娘一人在外还是小心些吧。”温和如玉的声音,听得清流心里一暖。
“谢谢,公子。”想到刚才不雅的举动,双颊飞红。
“在下有事,先走了。”说完,整了整衣袍,离开。
“再见。”呆滞地回答。
直到发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清流才开始极度懊悔。
哎呀,忘记问他的姓名、年龄、家在哪里、婚否、有没有什么财产问题需要解决、要不要找工作啊……
若是以他的样貌,在随风堂专属的地摊前帮她吆喝卖菜,那些大妈们岂不是会抢着买?到时候自己只要在家里数钱就行。想到这里,清流擦了擦口水,她又一次将四周白雪看成了数以万计的雪花银……
被寒风吹了一路才略微清醒过来。
回到随风堂已是清晨,在内屋重新梳洗一番,准备迎接她等了很久的时刻。
“王叔,派人替我查清汐水国公主凉漱的所有资料。”吩咐道。刚要动身,又附耳对他说道:“还有‘五色灵源’,立刻。”
在王贤身侧,慕清流分明看清王贤陡然一怔,惊得双目圆睁,只是片刻又恢复往日稳重模样。恭敬答道:“是,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