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叟第二天一大早就坐在门前,等候着那三张揭画。9点刚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走了过来,这个姑娘正是马静,刘叟摆了一下手说:“今天不接活了。”姑娘笑了一下,说:“刘老师,这是那三张揭画。”刘叟这时才细看这姑娘,两个酒窝不深不浅,一笑像一朵刚开放的花。刘叟一愣,今天这个姑娘和昨天那个男人相比,简直是反差。这个反差却让刘叟心里产生了压力。
刘叟按过画,姑娘摆了摆手就走了。刘叟进了店里,把门板上上,关门了。他打开灯,把三张画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确实这是真迹。随后他把画翻过来,就在翻过来的那一刻,刘叟一下就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样揭画的高手。那画的背面,竟然和原画的背面是完全一样的。
揭画能揭到四张俨然是一个高手了,能把背面处理的光洁如原本,那更是奇人了。揭画在揭完后,都会起了毛刺。行里人管这毛刺叫飞羽。这飞羽是有层次的,它和被揭画之间是纵横插入的,交织着的。刘叟用放大镜细看,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他倒退了几步,半天没有动弹。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飞羽竟然处理的十分精细。也就是说,他没有把飞羽处理掉,而是复原归位。高明的就是,它几乎是太完美了,没有一根飞羽掉落过。
刘叟知道今天算是碰到喳子上了。刘叟再细看,揭画的背面,规律的有凹点,刘叟松了口气。也许,这复画绝活是不该绝呀!
复画是刘家祖传的。因为,用运的很少,所以几乎没有人再会了。首先,这个复画得有揭画,而这个揭画本身就是一个高难度的活计。就揭画而言,掌握的人也是凤毛鳞角。更何况这个复画了。
一连两天,刘叟都在研究这幅画的复原。就在他定下来复画方案的时候,他一屁投坐到了地上。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栽了。他竟然发现,这张画是赝品。他当时太注重这个揭画的手法了,忽略了画的真假。
刘叟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自己掉进了这个大坑里,就这张画,当时跟那个男人说是真品。虽然没有签定一纸合同,但是这事传出去他丢不起这个人。刘叟知道,这张画如果是真品,至少也得值个二、三十万。他这辛苦了一辈子挣的钱算是打了水漂了。刘叟想到这里,这心里怎么也不是个味。
第二天,刘叟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三天。三天后,刘叟爬起来,他开始按着方案开始复画。首先是打羽,把梳倒的飞羽打起来,然后对着被揭的面,一一对应重叠交织,复原。这活是一个精细活,是一个技术活。也许只有刘叟能完成这样的活了。这画一复就是十天。
十天之后,刘叟再次打开店门,坐在阳光下的刘叟脸色苍白。当那个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刘叟没有动声色。他要面对这一切,可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此刻的雪地蓝狐正和那个男人坐在一起。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对象,是她的一个大学同学,是一个特警,刘星。刘星说这个人不是没有查到,我看过去的事就算了。雪地蓝狐说,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的,刘星说这样不好,就你们干的那些骗的活,也得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雪地蓝狐说,有你我就不怕了。刘星说那你们也得注意点。矿西那边也有一伙骗子,他们是什么都干,你们也得小心点,他们好象是盯上你们了。我们下边派出所的也盯着他们,他们鬼精道,干了几次都没掉过脚,总是穿法律的空子。
刘叟看着这个男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老远就闻到了酒气。刘叟知道,这是来找他要钱的。可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初他接过画的时候,表明了,这画是真迹。
果然那个男人走过来,问:“刘老师,画复好了吗?”刘叟进了屋,那个男人也跟了进来。刘叟没有动手,拽了一下桌子上的画。那个男人走过去,拿起来,半天没吭声。刘叟这汗就下来了,其实,他的意识当中还是期待着这个人没有看出来这张画是假的。可是刘叟错了,那个男人看了半天说:“这张画是假的。”刘叟闭上了眼睛,半天没睁开。
刘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人把画放到了水盆里。刘叟一愣,心里琢磨,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突然,那个男人把手伸进盆里,把画搅成了纸浆。然后端起盆,把水倒到了门外。倒完水,男人猛的把盆一扔,盆发出“咣当”一声,把刘叟吓了一跳。随后男人说:“我有一张真迹,你必须帮我复上。我知道,刚才我那样做,在你们行里叫探活。可是,如果我不认这探活,让你赔这画,恐怕你也要清家荡产。”刘叟气得脸色苍白,哆嗦着说:“既然你说这话,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复什么画,你给我滚出去。”没想到这个男人笑了,说:“恐怕你不复不行了,你祖上的手法那样好,你也是有过之无不及,现在你说不复?已经晚了,你以为我会把那幅画轻易的泡到水里,撕碎就完了吗?实话告诉你,这一切,我有证据。”说完,这个男人转身走了。
刘叟呆呆的看着这个人,半天没缓过劲来,看来这画他复也得复,不复也得复了。刘叟再一琢磨,也许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件世上孤品了,也值了。
第二天,刘叟起来打开店门,发现那个男人穿得干净利索的站在门外。双手抱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刘叟点了点头让男人进来。
男人进去后,把盒子放下后说:“我叫周立明,这画是祖传的。为了保存这幅画,祖上将这幅画揭了。我们一直在找复画的人。话也直说,我们找了你很多年,终于找到了你,除了你,估计没人能复这画。”刘叟冷着脸不说话,直到周立明出了门。
刘叟看周立明出了门后,马上关了店门。他的手在抖动。他打开盒子,把画拿出来。刘叟打开画,他呆住了。这画竟然被揭了七层,看来能复原此画的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刘叟把灯光调得更近一些,用放大镜细看。这一看不要紧,刘叟的血压马上就上来了,他虽然现在还不敢确定这幅的真假,但是基本上可以肯定。他马上倒了杯水,吃了降压药。他再次拿起放大镜,半个小时后,刘叟是目瞪口呆。他绝对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他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会看到这幅画。当有人敲门的时候,刘叟才惊醒过来。他慌乱的用其它的纸把这幅画盖上,才问是谁。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叟的一个老朋友。这个老朋友叫孙逸夫,他们交往了一生,可以说是过命的朋友。刘叟把孙逸夫让进屋。孙逸夫一进门,刘叟就把门关上了。孙逸夫也是一愣。他多多少少的能猜到一些,在画界只有弄到了绝品,才这么神神秘秘的。可是刘叟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搞了一辈子的画,阅画无数,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幅画让他如此紧张呢?
此时的阿表走过拐角后,坏笑了一下,然后打电话给雪地蓝狐说,事情已经办完,老头子钻进来了。
刘叟看到孙逸夫的疑问来。他指了一下桌子。孙逸夫走过去,把上面盖着的纸拿下来。顿时就目瞪口呆。自言自语到:“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逸夫几乎趴到画上了。最后点了点头,激动起来。
这究竟是一幅怎么样的画?让两个在画界混了一辈子的人竟然这样呢?说起这画可有来头了。这幅画正是江南风流才子唐寅唐伯虎的《骑骡归思图》。就这幅《骑骡归思图》并非今天传说的那幅,也并非放在国家博物馆的那幅。当年唐寅耻不就官,傲世不羁,也是贫困凄苦。他三十一岁的时候开始了游历,足迹边及江、浙、皖、湘、鄂、闵、赣七省,这个时候也是他最贫穷的时候,以卖画为生。
这个《骑骡归思图》恰好是唐寅在湘,也就是今天的湖南省,今天的张家界,所留下的一幅画。那么刘叟为什么这么清楚呢?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刘叟的祖上当时在湖南省张家界开了一个酒肆。唐寅当年也是爽放所至,无钱饮酒。他也没管那些,钻进刘家酒肆,先一饮为快。唐寅酒醉之后,起身要走。刘叟的祖上就拦住了唐寅。唐寅性起,操起摆在台子上的笔黑,画下了《骑骡归思图》,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外面呆了两年这久,思念家中的父母,他想回家,便做了这么一幅画。他是多么想有一头骡子。
刘叟的祖上偏偏就是一个喜欢字画的人。看到唐寅的画后,也是目瞪口呆,断定此人将来毕竟成大气,便把这画留了下来。这一传就是几百年。可是传到刘叟太爷的那辈,却只有一张黄纸记录的这件事,却没有了这幅画。刘叟这一生就是想再见到这幅祼画,面不是摆在博物馆里的那个已经裱过的《骑骡归思图》。如果,摆在桌子的正是这幅画。你说刘叟能不目瞪口呆吗?
不管怎么样,刘叟现在还闹不清这幅画到底怎么跑到这周立明的手里去的。毕竟已经是几百年的事情了。刘叟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复画。这《骑骡归思图》竟然被揭了七层,这让刘叟感到意外。刘叟细看着,当到第四张的时候,刘叟一哆嗦,险些那画给扯坏了。随后,刘叟的冷汗就下来了,心跳加快。孙逸夫忙把刘叟扶到椅子上。
足足一个小时后,刘叟才平静下来。这时,他才和孙逸夫说出了刚才这个揭画的第四层发现的秘密。孙逸夫听了也是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刘叟再次拿起那第四层的揭画,把放大镜放得很近。最后,很肯定的说:“就是它,没错,这手法除了我们刘家,没人有会的。”
原来问题就出现在揭画上了。刘叟在看第四层揭画的时候发现,这层揭画所用的手法竟然是倒揭。倒揭画是很难的,尤其是在第四层。揭画的时候,前三层是顺着揭的。第四层却是倒着揭的,倒着揭的飞羽是反着的。这种揭法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样每揭一下,画都会撕开,就像人们长说的戗喳,那一揭必定要坏的。但是,刘家就会这么一手的祖传。刘家这样做出揭画,无论这张画归谁,到最后,它必定要找他们的后来复这个画。因为没有人能复得成这复画。刘叟断定了这幅画就是当年祖宗的那幅画。可是不管怎么样,现在这画是人家拿来的,先把画给人家复上再说后事。
然而,刘叟很快的就发现,这张画已经复过了一次,但是到第四层的时候却失败了。然后又揭了回去。从这些手法上看,复画的功夫也是了的,隐隐约约有刘家的复画的手法。但是跟刘家的复画相比,还是稍显得嫩了一些。这让刘叟也是胆战心惊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跟刘家有什么刮割呢?为什么会刘家的复画手法,却又不尽然全是。
刘叟开始复画。这个复画的工艺很复杂,尤其是第四层。这第四层绝就绝在重复上。这个秘密是除了刘家单传的人知道,谁也不知道的。在把前三层复完后,要等上一个星期,画胶干透后,再将第四层复上。这个复可不是一下能复成的。他要倒着复上,复上的第四层是和前面倒着的。等画干了后,再揭下来。这个时候的第四层,已经是薄如蝉翼了。这之后,再复上去。复上去却没有完。刘叟还要在第四层复上一张白宣,把第四层的飞羽打立过来,为了第五层复画的羽毛对上喳口。刘叟把白宣复上去后,等待着干透的时候,周立明来了。
刘叟听到敲门声,从门缝往外看,见是周立明,他顿时生出一种厌恶。他打开门,拦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周立明问:“画复得怎么样了?”刘叟沉思了半天才说:“难呀!如果不难你也不会找到我。其实,这画也就我能复,除了我没别人。如果,你真的想让这画复原,我告诉你,请你对我客气点。”周立明表情一惊,说:“你祖上那么能耐,我想你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你想不复?你不觉得晚了点吧?现在我想看看画。”刘叟坚决的说:“不行,如果你是要乱来,我马上把画还给你,不再复画,退出画界。”周立明有些急了,说:“我告诉你,你想不复也成,你心里最清楚在几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复,我就让你臭名远扬,让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你祖宗和你的得行,我看你这老脸放什么地方放?。刘叟一听,也是心里上没底,周立明硬是闯了进去。刘叟没拦住,周立明闯了进来。当看到桌子上的画时,他蒙住了,那画的后面竟然是一张白宣,已经和前面的四层融为了一体。周立明顿时就急了,问:“你这,你这,你这是干什么?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想把画毁掉,想毁掉证据,如果这画弄坏了......这你可赔不起。”刘叟冷笑了一下说:“你少废话,这画你已经复过了,既然能复还找我干什么?”周立明一愣,犹豫了一下说:“这画是复过,不过到底是你老刘家的手法高明,我们复不下去了。”刘叟问:“谁?”周立明烦了,说:“这你别管,我告诉你,这画要是复坏了,我把你告上法庭,你就是搭上你的老命也赔不起。”刘叟说:“就是你让我毁了它,我也不会毁了它的,我知道它的价值所在,它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周立明听了这话,琢磨着这是不话里有话吗?但是。最后,周立明只恨恨的扔下一句话:“到时候我来取画,你自己掂量着办。”说完周立明走了。
雪地蓝狐他们在屋里坐着,马静问下步我们干什么?雪地蓝狐说,盯住他们就行了,让他们自己把戏演完,我们只是配角了,现在舞台主要归他们了。说完这个后,雪地蓝狐说,我感觉那个人要出现了。朗良说谁?阿表说那个拿着阴锁的人吧?有什么线索吗?雪地蓝狐说,有一个人再找一把锁,他没有说出是找什么锁,但是我猜是阴锁,明天朗良跟我出去会会这个人。
刘叟在跟周立明说话的时候,注意看了他的肘部,他断定周立明不是画的主人,至少他对复画一点不懂。刘叟这样分析有他的道理。复画人的肘部,再确切一点说就是小臂,那块皮都是比正常的皮肤发黑。因为,在复画的时候,一定要用肘部复平。如果周立明要是懂得复画,而且能把唐寅的这幅《骑骡思归图》复到三张,那功力也了不得了。至少他要揭上千张,上万张的生宣,也至少要复上这上千张,上万张的生宣。这小臂一定会留下一块黑色的皮肤。那么说这个人只是代人办事,可是看刚才他看到那张画的神情却很生气,又不像是装的。刘叟一时出弄不明白了。
一个星期后,刘叟揭掉画上的白宣,把飞羽顺过来,清理了白宣留下的飞羽。这个是一定要清理干净的,这新宣要是留下半根羽毛,在复画后,过了半年,就会印出画表,这画就完蛋了。你想想,那细小的宣纸揭过的毛刺,那得要多么细的心。这个工作刘叟一干就是半个月。半个月,全部清理干净,剩下的最后三张画就简单多了。
刘叟并没有急着把画复上。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把画锁到保险柜里后,就去孙逸夫的茶楼喝茶。刘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发生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刘叟和孙逸夫在靠窗户的桌子前品着茶。突然一个姑娘走上楼来,坐到了东南的角上。刘叟认出来,这个姑娘就是送画到他店里的那个姑娘。但是刘叟没有打招呼。他要看看这个姑娘到底在等谁。可是刘叟没有看到这个姑娘等谁。这个姑娘喝了一杯茶后,站起身来,绕过桌子,从刘叟的前面走过去。就在这个姑娘走过去的那一瞬间,刘叟一下就呆住了。姑娘穿着旗袍,胳膊露在外面。他明显的看到了姑娘的右小臂下那块皮肤是黑的。这就是复画所留下的。难道这个姑娘才的画的主人吗?这人姑娘一定和周立明的关系密切。看来这个姑娘也不是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