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静回到这个集体,一场骗局已经设定了。
长白山绵延千里,孕藏着丰富的森林资源,也孕育了鸭绿江、松花江和图们江三大河流。楚江排的家就在鸭绿江最上游的吉林省长白县。旧时长白山“木帮”放排走鸭绿江、松花江两条黄金水路,俗称南流水和北流水。其中,南流水从长白县冷沟子顺鸭绿江一直放到老安东的沙河口,一路全长790公里,木排要走两三个月才能抵达。
老木把楚江排,独臂,是长白山放排人。四月,正是放排的季节。老木把楚江排带着十个人和舵棒、撑和棹,领了木头。这次老木把楚江排领的木头竟然是其它放排人的几倍。如果,要编完,至少能有三里。这让十个排工有些吃惊,这样大的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放过了。但是,老木把楚江排不吭声,谁也不敢说话。老木把楚江排首先把先下水的木头用锚在江中固定住,然后让这十个人按木头的粗细、长短和大小一根根有序地排列、串连在一起。这次老木把楚江排并没有用,最原始的编排。原来编排是用臭李子的枝条,臭李子是山上生长的一种果树,果实褐黑色,玉米粒大小,一串串酸中带甜。枝条韧性十足又十分柔软。臭李子毕竟是木本,不是石头的对手,一旦触礁容易散排。这次老木把楚江排,八号线,八拘子和油丝绳。排的形状尤如展翅的燕子,头小而尖,中间大两旁仿佛长出两个翅膀。编出的排从远处看仿佛是一条长龙。
这次编排用了十天时间,比平时的小排多了五、六天。这次大排让其它的排帮都发蒙,尽早的躲开这个大排,提前放排。老木把楚江排似乎并不着急。编完排后,老木把楚江排站在排头,喊着:“不分筷子,不搁筷子,不言搁浅、翻排、撞散、折断......”排工们跟着喊,这叫避言险,也是准备开始放排了。
老木把楚江排突然大喊一声:“放排喽......”十个排工也跟着喊,气势磅礴。“大招呼”舵手起了锚,开了舵棒,大排慢慢的动了起来。随着水势,大排的速度快了起来。此刻,老木把楚江排并没有轻松下来。更危险,更紧要的事还在后面。这次放大排也是将结束他放排的生涯。这也是他这次放大排的原因。
开排不久后,老木把楚江排知道,再有五十里,就有一个哨口。哨口是排工的鬼门关。谁到这里都害怕。放了一辈子排的老木把楚江排也把心吊着,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老木把楚江排站了起来,喊了一嗓子:“前面就是金蛙礁,第一道哨口,大家打起精神来。”此刻,排工们都把棹紧握在手里,“大招呼”紧看着方向和前面的情况。老木把楚江排站在木排前中部,随时指挥排工操棹转向甩尾,避开金蛙礁。突然,排头的“大招呼”大喊:“有岸情。”老木把楚江排赶紧跑到排头,他看到了暗旋,这暗旋随时出现,随时走。它的危害性是最厉害的,因为他是暗旋,暗藏在水里,新排工根本就看不出来。一旦压上,轻则排散,重则折排,那就是人命关天了。
老木把楚江排看到暗旋,也吃了一惊。今年的水量大,他才决定放大排,可是他没有料到,水大暗旋也大。老木把突然一挥手,走左线。让木排改道,绕到金蛙礁左侧走。左侧如果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走。因为,左侧狭长,大排通过的时候余量很小,一定要把排头和排尾摆直,这个难度很大。曾经有多少木排在这里触礁散排,致命丢掉性命。排工也为老木把楚江排的决定暗暗的捏了一把汉。如果,散排最多是重新扎排。如果折排,翻排的话,那人的命就难保了。
老木把楚江排安排好左右排工后,喊着:“使把劲呐,嗨哟,往右偏呐,嗨哟,蛙当道呐,嗨哟,拦不住呐,嗨哟......”老木把领号,排工和,号声连天。起初是很顺利,整个大排过了三分之二了,老木把楚江排也松了口气。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江上游突然涌上来一股暗流,把排尾给掀了起来,排工没有压住。突然,就甩了尾。眼看着排尾打横撞到金蛙礁上的时候。老木把操起半米长的板刀,把后面的木排连结的油绳给砍断。然后,跳上了尾排,前排顺利的过了金蛙礁的哨子口。尾排因为前排拖着的力量突然失去了,猛然的又转了回来。尾排的四个排工早就发蒙了,拿着棹,也不知道往哪边使劲了。老木把突然喊:“都别动。”借着这股劲,尾排竟然摆正了,顺利的过了金蛙礁哨口。
老木把刚要松口气,突然看到一个排工倒下了。他跑过去一看,顿时头就一晕,那个排工刚才尾排甩尾的时候吓蒙了。木排甩尾时,错开了一条缝,他的脚就卡到了里面,当尾排回扫的时候,缝隙就合上了。整个把脚给错掉了,在排的底下,江水已经染红了。排工倒下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也许,脚早就断了,直到血流光了,他才倒下。老木把把半米长的板刀狠狠的扎到了木排上,说:“等着我,我会找你算账的。”谁也不知道,他要找谁算账,只是他在说出这句话后,那眼睛像血一样的红。
大排断开后,要和前面的排接上。这样会更稳当。因为,前面大排占三分之二,重量大,随着水的流速和惯性,速度要比后排的快。老木把看着前面的大排,越来越远,大喊:“下半锚,放慢速度。”这在行进中的木排下锚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的就把锚抛到江里。尤其这种大排。前排好在“大招呼”在。“大招呼”相当天舵手,一个二把手的位置。他听到老木把的喊,就果然的把锚拖到后面,抛了下去。这个后面下锚是对的。如果在前面下锚,在一下就横过来。这么长的木排,江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宽,肯定散排。前面的大排速度慢了下来,后面的断排也跟了上来。接排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尤其是在行进中的断排。在两个木排接近的时候,速度一定要保持着一致,不然后排撞前排,前排容易出现断拘,断绳,而且也接不上排。如果想保持一致也是有难度的。他们的重量不一样,全靠锚找,根本就行不通。离前面的排还有几米的时候,老木把告诉“大招呼”起锚。然后,把一根傻绳扔了过去,让“大招呼”把傻绳固定在尾部。这边老木把把傻绳也固定住了。这样前面大排拉着,拖着断排,很快速度就一样了。这个时候,老木把和四个排工拉动傻绳,一点点的让断排靠近,两个小时后,断排和前面的排接上了。老木把让排工用八拘子和油绳把两个木排连上。
似乎这一切都过去了,经过了这一险,但是前面还有什么危险谁也说不清。这次放排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终点。这些大家都心里清楚。老木把楚江排此刻坐在排头,看着江面,一句话也不说。“大招呼”坐在离老林把不远的地方,他此刻忧心重重。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大招呼”也跑了二十多年的排,也算是经验丰富。这次老把头找到他,说要放一次大排,完成人生最漂亮的一排后,就放手不干了。其实“大招呼”也有这个打算,一拍即合,“大招呼”也就同意了这次放排。
“大招呼”发现这个要命的问题是在过了金蛙礁的第五天。他无意中发现的,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老木把楚江排是不会犯这样致命的错误的。可是,此刻,“大招呼”不知道该不说出这个事情来。直到第七天的时候,“大招呼”决定不说出这个事情来。他发现,老木把楚江排跟以前放排不一样了,心里总是有事一样,常常坐在那儿发呆。“大招呼”从这天就上心了,他不想就这样死在放排上。老木把楚江排的一举一动他都注意着。他随时准备离开大排。可是,这一路上,老木把楚江排对他们很好,招待吃喝都是一等的。这样的事情很少见,排工们也很高兴。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个致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