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去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动静。雷明章想,那个朗良可能不来了。可是就在他们不抱希望的时候,朗良真的来了。那天朗良走进团部,雷明章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朗良,他现在的模样和墓上的没什么两样。虽然朗良的突然到来让雷明章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不失对朗良的好印象,他站了起来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请坐。”朗良说:“我是来道歉的,我没想到......”朗良一提起这事,雷明章一愣,问:“你知道这事?”朗良说:“实在对不起,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雷明章当时脸子就掉了下来,说:“不用说了,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这段日子雷媚受了多少罪!你这么干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说。”朗良说:“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雷明章是越听越生气,说:“你这么干你说你没想到,你也不是孩子了,你也是个军人,你把那个小盒子送给雷媚是什么意思?送也就罢了,哪个年轻人没有爱,可是你也不能把一节断指送给雷媚,你这样表达爱情就是心里有问题。”朗良呆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辩解,直到雷明章气得脸色发白,不再说话时,朗良才说出话来,他说:“雷团长,当初我是喜欢上雷媚了,我就忍不住给她写信,可那时她还小,我就把那些信都收在小盒子里,想等她长大了再向她求爱。那时,我本来是有对象,说好了在我退伍之后回去结婚,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却跟着一个老板跑了。我一气之下,就打算带着部队的枪回去找她算账,打算先杀了那个老板再杀掉她。可是,就在我打算要走的那天,你带着雷媚来了,我当时眼睛一亮,就是雷媚的清纯给打动了,于是我改变了一切,不然,那年我就成个杀人犯了。从那以后,我努力上进,两年后我当了连长,那时我就希望你再带着雷媚来。记得你第一次带着雷媚来连里时,当时的连长手把手交雷媚打枪,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当上连长。可是我等了两年你们也没有来,这时就来了抗洪任务,我报名参加了,而且是最危险的地方。走的时候,我留下了遗书,如果我壮烈了,那些写给雷媚装在小盒子里的信就和我一起投到我壮烈的地方。我当时还想,如果我活着回来,我就把那个小盒子亲自交给雷媚,不管她拒绝还是接受。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小盒子怎么会在雷媚手里,按照规定应该是把它投到那条河里,还有就是我也不知道,那个断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放过那个东西,雷团长,我能不能看一眼那个小盒子?”
雷明章此时听到这里,对朗良的看法也有了些转变,虽然还有点半信半疑的,但雷明章还是让上士把那个小盒子从家里取来。当朗良打开那个盒子时,看了一眼后,一愣,然后就是急不可待把小盒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直到小盒子空了,朗良好像还是不甘心似的,把小盒子翻过来使劲的倒了又倒,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直到这时朗良才脸色发白,一头栽倒在地。
朗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可把雷明章吓坏了,他大声喊来上士把朗良抬到卫生所。到了卫生所,十多分钟后朗良才醒过来。醒过来后,他两眼发直,不停地叹着气。雷明章怎么部他就是不吭声。雷明章想,怕是吓着了?可是,又有什么事让将甘害怕成这样?抗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竟然会被吓成这样?还有,朗良失踪了五年,这五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难道这五年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在这五年中有某件事把他吓着了?雷明章见问不出四五六来,看朗良现在的情况,又不能让他走,再说他的确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把朗良带回家,整理出一间屋子,让他暂时住在自己家里。
这段时间,朗良就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他什么也不说。只有见到雷媚时眼光亮一下,可随后就暗了下去,把头一低又想别的事去了。雷明章看这样也不是长久的事,如果他这辈子不说话,他岂不是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这天,雷明章在雷媚的屋里对雷媚说:“媚媚,我看我们是不是把朗良送走,或者送到他原来的部队,或者是送回他的家乡。”雷媚说:“爸,这样做不太妥吧?现在朗良这样,你让他走,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再说,我们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那个假朗良到底是谁,这样我们也不能安心。”雷明章说:“可是还没等他说出来,就出了这事,这让我也没办法,他总是住在这儿,我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将来对你影响不好。”雷媚说:“爸,你不觉得朗良是个很不错的人吗?虽然,他现在有点古怪,那可能是还不信任我们,但他可能又没别的地方去说,只好等待着我们付出真诚。如果我们不付出真诚,他说不定哪天就会不告而别的,我看他是在等待时机。他不是坏人,我能看得出来。”雷明章说:“听你这话是有办法了?”雷媚调皮的一笑说:“那当然,我向团长大人请命。”雷明章想了一会儿说:“可以,但你别玩出火来,到时候更难收拾了。”雷媚说:“你放心吧!最不济的也就是让他当你的女婿。”雷明章当时就把脸绷了起来说:“那可不行,这个朗良让我觉得有点害怕,不让人放心。”雷媚说:“行了,爸,你别说了,你女儿不傻。”
雷明章没想到,雷媚这段日子总是带着朗良到地方去走,从早晨出了家属院后,就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弄得雷明章紧张兮兮的,他生怕出点什么事。这段日子朗良心情好像不错,有时有了点笑容。尤其是两个人在看朗良以前写给雷媚的信时,那笑声是最纯真的,不过,雷明章还是时不时的提醒雷媚注意。雷媚无意中好像也生出了爱的成分,这点雷明章能看出来,假朗良的阴影似乎在她的心中一点点的消退了。
就这样,一晃就是过去了两个多月。有一天,朗良一大早就起来了,坐在院子里,这时的雷媚还在睡觉。雷明章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他刚走出门口,朗良欲言又止,雷明章见了问:“你有什么事吗?”朗良寻思了半天说:“我们可以谈谈吗?我想,你会的,这也是你想了很久的事。”雷明章没想到,自己这么深沉还是让他看出来了,便说:“当然了。”于是,他们便出了门,慢慢的转出了家属院的大门,往北边的小河走去。在路上,一直走出很远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小河边时,朗良才说:“我住在这儿这么久了,也没看出你们烦我的样子,太谢谢你们了。”雷明章说:“其实,你来的那天,我就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我拿你就和媚媚一样,我还真的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说完,雷明章爽朗的笑了。朗良的眼睛一下就湿了,他哽咽着说:“谢谢雷团长,我今天就是想说说,那个小盒子的事。”说到这儿,朗良停顿了一下,雷明章也站下了,看着朗良。朗良想了一下说:“其实,这事和你们也没多大关系,只是我真的没地方去说,也许只有你能把这事办成。”雷明章说:“孩子,你说吧!只要我雷明章能办成的事绝对不说不办。”朗良说:“谢谢雷团长。其实,那个小盒子里除了那些写给媚媚的信还有条项链,一条搓色核桃项链。”雷明章听了,当时就停下脚步,看着朗良,本来他是想问项链的事,可觉得又有点太直接了,他问:“那半截手指是......”朗良说:“我真的不知道,不过那条项链没了,我就知道有人做了手脚,可是做了手脚后,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雷明章听了,当时就生气了,他明白,朗良没走的真正原因。
原来,雷明章有个收藏项链的爱好,他从小说喜欢收集项链,到了部队他怕影响不好,也怕招出别的是非来,所以他从来不和别人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这个爱好,就连刘师长也不知道。可是,这个朗良怎么会知道,而且还不明说。就照小盒子里的那节手指来说,那个假朗良也知道,并且暗示着他那条项链在他手里。他想,这个朗良和那个假朗良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怎么知道他对项链有研究?他的确早就听说过搓色桃核项链,也寻找过一段时间,他知道,得到它很难,他只是想见一眼就足够了,并没有想要得到它。可是......
雷明章是越想越生气,他对朗良说:“你的意思是说,那条搓色桃核项链在我手里了?”朗良当时被雷明章的问话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说:“雷团长,你想多了,我知道你对项链有研究,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告诉您的,只有您才知道它的价值。所以,这么多天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其实,我本打算在我抗洪后,能回来,就把它送给媚媚的,不管她是不是爱我,因为是她在那个时候出现,我才改变了我那愚蠢的打算,有什么比生命和上进更重要的?”朗良的话让雷明章吃了一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把钱财抛到身外,看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不过,雷明章还是问朗良:“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对项链有研究的?”朗良说:“您还记得那次您带着媚媚来我们连里吗?那次,我本来要回家探亲,就把项链戴上了,可是我刚要走,连里的一个兵就来了急病,进了卫生所,我只好顶了他的位置,当时你走到我身边时,看到我露出来的一点项链,你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就消失了。但是,你还是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你对项链不是一般的明白。因为,自我从父亲手中接过那个项链,没有人明白,他们对那个项链不屑一顾,认为分文不值。可是你却不同了,后来,你又暗下去的眼光告诉我,你是不相信我一个小兵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雷明章没想到,朗良会对人观察得这么细微,同时对他有了更大的好感。这时,雷明章叹了口气说:“后生可畏呀!你说说这搓色桃核项链的事好吗?”朗良听了,半天没说话,雷明章以为他是不愿意说,刚想说算了,朗良说:“讲起来伤心呀!”然后,朗良就把搓色桃核项链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听得雷明章手脚冰凉,周身颤抖。
雷明章只知道这个搓色桃核项链的贵重,但是绝对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多的曲折和血泪。朗良的话着实让雷明章吃惊不小。朗良陷入了回忆中。
那还是二十年前,我只有六岁。我爷爷那时是个猎户,本来他是个种地的好把式,可是后来他突然就不种地了,我奶奶怎么劝也不行,我父亲劝他也不听,后来就只有顺着他了。他每天拿着猎枪去上山,可是他从来没打过一只猎物回来。这样一晃就是几年,这几年里,他只拿回了一只兔子,我想,那只兔子也是撞在树上折断了脖子给他捡回来的。我们不知道他一天到底在干什么?就是最臭的猎手也不至于这么差。直到有一天,他被人背下山后,我们才知道他在干什么。爷爷回来后,全身都是血,身上没有一块骨头是整块的,他把一样东西交给了父亲,说了一句话就走了。父亲把爷爷埋葬了后,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也不知道爷爷和他说了什么,他扔下地里的活,就上山了,和以前的爷爷一样。那年,奶奶在爷爷去世后就病了,再加上父亲不听话,奶奶不久就去世了。那年,父亲什么事也不管,就是上山,和爷爷从前一样,从来没有拿回过猎物,他的心已经不在家里了,他也不管我了。我母亲一气之下就和他离了,走了。这时的父亲不总是上山了,他也开始种地了,但是从来不种多,只够我上学和我们的吃喝,剩下的时间就是上山,不分昼夜,有时候半夜也爬起来上山,一去就是几天。直到我高中毕业,他脸色没开过晴。高中毕业后,他再也不管我了,说我长大了,让我自己养活自己,那年征兵,我就报了名,可是没想到,就在我穿上军装要走的那天,他还没从山上下来。我挺生气,人家都有父母亲戚送,惟独我一个人,当时我哭了。可是就在车要开的时候,父亲像爷爷的当年一样,被人背下山。乡亲们通知我时,我头一晕,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来。临终前,父亲交给了我那条搓色核桃项链。自从爷爷去世,父亲上山不久后,我就到了关于搓色桃核项链的传说。只是没有人知道得到的方法。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爷爷和父亲上山就是为了寻找或者采摘制作搓色桃核项链的那个桃核,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那种桃树长在什么地方,村里人不知道多少人在寻找,可是没人找得到。于是,村里的人想方设法跟踪我父亲,可是从来没有人能成功。直到父亲出事后,也没人知道。于是,有些人就打搓色桃核的主意。那年,埋葬了父亲后我就去当了兵。我怕在村里出什么事,我就把项链放在那个从家里带来的小盒子里。对了,我还忘记说了,在我父亲和我娘活着的时候,他们给我说了门亲,就是中村的刘丫,那次我说的探亲就是回去找刘丫。
朗良的故事讲完了,他们也从小河边回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