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势均力敌,又是半月僵持,将士颇为烦躁。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战场上的冷凄转而被浮躁所代替。
“将军,再这样下去,恐我军心离乱呀。”高远看着坐在营帐旁没精打采的士兵。
寒骁珏沉思许久,转向翊郇墨,“墨王可有什么说法?”
翊郇墨捂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没好气地撩了撩发尾,道:“本王不陪你们聊了,这么晒,渴死了多不好,会损害本王形象的。”
说完极其妖媚地转了个身,进了营帐。
“这……”高远瞠目结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却又豁然间想起,翊郇墨刚才所说的“渴”字,抬头看寒骁珏见寒骁珏嘴角一抹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墨王所思与我不差分毫。”寒骁珏看了看峡关城的方向,开口道:“上一次火烧胡军粮草是何人所为?”
“是清平,陈青,明月,常楚,马大海五人所为。”高远将名字一一报上,末了又道:“只是这明月如今还在城内养伤,陈青此人怕是……”
“养伤用的了这么久么?至于陈青,听说上一次火烧胡军粮草是他一人所为?”寒骁珏问道。
“是,只是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看他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没想到竟有这般本事。可如今她被墨王派用,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属下以为若是他们五人能共同担此任务,必能事半功倍。”高远小心翼翼地观察寒骁珏的反应,见他眉宇之间闪现一抹挣扎。他以为寒骁珏是顾及到墨王的关系,于是拱了拱手道:“将军不必为难,这陈青本就是我商军中人,虽不知与墨王有何渊源,但想来墨王也是个极明事理的人,不会不为全军考虑的。”
寒骁珏不经意地摇了摇头,“墨王这个人,我看不透;他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顿了顿又道,“你且去试试吧。”
高远也离去去了翊郇墨的营帐。寒骁珏伫立在原地良久,想起那晚火光中的绝世容颜,握在袖间的手紧了紧,微抿了嘴唇,眼里的凄惶转瞬逝去,又是一片清明的颜色。个人的得失比起这天下又算的了什么呢。
兵士仍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些累,却终是挺直了身躯,大踏步地巡视了一圈。
高远进了营帐,便看见虎皮榻上正躺着眯了眼睛的翊郇墨,他忙低下头,将此来的目的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遍,讲完后,良久不见翊郇墨有所反应,难道是睡着了。他抬起头,不料正碰上翊郇墨幽深的目光。他寻思着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么?只得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去,不敢再提要陈青去断胡军水源的话。
不料,他刚准备沉默着退出去,翊郇墨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参议,觉得本王刚才得眼神如何?”
“墨王之风姿难以言状,嘿嘿,难以言状。”高远干笑了两声。,觉得这样的墨王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却还是硬着头皮旧事重提,“那陈青……”
却看到翊郇墨满不在乎地说:“陈青啊,他是你们商国的人,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本王有何关系。”
高远长舒了一口气,却仍是恭敬道了谢,转身出了营帐去找寒骁珏汇报消息。
带在城里早被闷坏的翊倾尘一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地拉着想容,
“想容,我终于可以出城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简直就要发霉了。”
本以为想容也会是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不料想容只是淡淡道:“那恭喜少将军了。”
“想容,你怎么了?”翊倾尘觉得有些疑惑,以往和想容都是同喜同乐,如今这般模样,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没事。”依旧是淡淡的。
翊倾尘只觉得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 “想容,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云想容将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放下,咬了咬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低下头又开始将刚才放下的衣服叠好。
翊倾尘看着那堆叠好的衣物,平平整整的,没有一道褶皱;可是人心不如衣物一般,一旦起了褶皱,便是怎么样也捋不平整的。上前的脚步也顿住,罢了,哪能万般全有,心头的欣喜也被浇的烟消云散。
与明月一同出城时,也不见云想容来相送,二人上马,不再等待,疾驰出城外。殊不知,隐在墙角处的人探出头来,早已哭花了一张脸。
一次又一次的分别,我是留守的那一个,你们策马驰骋,可曾知道无尽的等待有多疼痛。
大营里依旧是烈日炎炎,翊倾尘与明月下马,见到早已在等候他们的清平,常楚和马大海,久别重逢,倒是别有一番感动。
“明月,可好些了?”马大海拍人的力道依旧是很大。
“若是马大哥能手劲儿轻些,明月以为会更好些。”明月笑着说道。
马大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听说陈青被墨王调走了,听说这墨王可是男女通吃,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常楚坏坏道。
“去你的!”翊倾尘推了他一把,也是笑的开怀。
五人正打闹间,却见远处几人过来。
马大海只觉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那红艳艳的伞底下着红艳艳的衣服的人不是墨王是谁。却听到翊郇墨老远就开口道:“小青子,过来给本王撑伞。”
翊倾尘在心里将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哥哥骂了千万遍,仍旧是在众人暧昧复杂的眼光中跑过去谄媚地给翊郇墨撑伞。
“打高点,再高点。”众人跟在墨王,寒骁珏,高远的身后,无比同情地看着翊倾尘。
马大海小声道:“你说这墨王不会是看上陈青了吧,可是陈青看着也很普通啊,要说墨王好龙阳,看上的也该是明月才是啊。”
常楚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什么呢,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上面的事少管。”说罢,看了看明月,后者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也不再说什么。马大海闷闷地低下头,快步向前走去,“啪”的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我的妈呀,竟然撞得是墨王。他一下给呆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直到常楚狠劲给了他一拳头,他才赶紧跪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呀,你弄脏本王的衣服了,这可如何是好?”翊郇墨拽着袍角翻来覆去地看,众人定睛细看,哪里脏了?可是谁都不敢说着袍子是干净的。
“卑职,卑职给王爷洗,洗干净。”马大海急的满头大汗,听说这墨王是极爱惜自己的衣物的,如今可怎么办。
翊郇墨看了看他的手,努了努嘴道:“算了,看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子,肯定会把本王的一副弄坏的,就罚你,嗯,为本王撑伞吧。”
马大海这才像得了大赦一般,鸡啄米似的点头,翊倾尘冲着翊郇墨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回头正看见寒骁珏深思的目光,赶紧正色地把伞递给马大海。
马大海正要接过,不料来人急报,大家一听俱是心中一惊。原来他们还未行动断去胡军水源,没想到胡军已是甚是狠毒地在他们的水源中投了毒,士兵来报,毒发死去的已有十几人。全军中,如今未饮水的只有刚刚来的明月和翊倾尘。
明月眼神示意清平,清平抓起马大海和常楚的手一一验过,脸色有些凝重,朝明月点点头。明月心知怕已是中毒了。
“王爷,将军,请让清平为你们一诊。”清平开口道,心中有些焦急,顾不得隐藏了,这毒来势汹汹,怕情况不妙。
翊郇墨伸出手来,他是相信清平的。清平一一诊脉,脸色越来越凝重。
“怎样?”翊倾尘急急问出声。
“情况不太好。”清平郑重道。
翊倾尘脸色一白,翊郇墨脸色也不太好,问道,“可能诊出是何毒?”
“这个还容卑职先做考证才能确定,如今先是清了水源处的毒才行。”清平平铺直叙道。
“好,你先去吧。”翊郇墨摆了摆手,笑意敛了不少,更没有那个闲心去看有没有人为他撑伞。
“高参议,你速去查到底是谁投的毒。”寒骁珏冷声吩咐。
“将军,刚才来人已报,是火头军中的主厨,已经自尽了。”高远答道。
翊倾尘心中一惊,火头军中的主厨不正是在峡关客栈炒菜的胖胖的厨子大叔么?他怎么……身边到底有几人是可相信的。原来敌人与自己近在咫尺,自己却仍旧以为是真情一片。她眼里有些迷茫,是她自己太笨,还是别人都掩藏的太好。
经过几日的疏通,水源处的毒已是排了干净,但军中毒还未解,却又开始闹起了疫情。清平与军医们俱是忙的焦头烂额,他们的任务自是搁置下来,翊倾尘,明月和常楚也打起下手。
“军中情况如何?”寒骁珏进了被隔离的营帐,却硬是被高远拉了出去。
清平吩咐军医给那些人处理,出了营帐,摘下面巾,摇摇头道:“卑职虽对医术略有知晓,但如今这情况,卑职实在不知是何种毒物所引起,只能用些抑制毒性扩散的药物暂时压下,但也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军中又新起疫情,怕长久下去,情况堪忧。”
“连你也没有办法么?”翊郇墨循声走过来,面色一片忧虑。如今胡国军队已发动数次小规模的袭击,将士们虽身中剧毒却仍誓死拼杀,几次的进攻都被挡了下去;如今胡军安分了很多,可是若是疫情扩散,军中本就战斗力下降不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连最糟糕的情况都想到了。
清平摇了摇头,转而又道:“这毒,怕是世上唯有二人可解。”
高远眼里燃起希冀,从速问道:“哪儿人,我现在就遣人去找。”
翊郇墨一笑,有些苦涩,“一人已死,另一人是我们如今的敌人,高参议上哪里去找?”
寒骁珏也是一阵黯然,他也听说过,清平所说的二人怕是已经亡故的花语楼楼主和华国太子轩辕清风了。难道一点办法就没有了,坐等全军覆没么?
“先将此事上报朝廷吧。”翊郇墨声音有些倦倦的,寒骁珏点点头,两封密函即刻便发,一封发给了商皇寒颀洛,一封发给祈皇翊裴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