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照顾明月了。”翊郇墨摸摸她的头。看到翊倾尘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可是一旦入了局,个人的命运便由不得自己。他又一次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想着当初若不是自己的私心,她会不会还活的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用纤细的手指绕着发,调笑道:“美人投怀送抱,清影焉有拒绝之理?”若不是自己的野心,妹妹会不会还是那般整天赖着自己嬉笑嫣然而不是如今冷静理智模样?
可是过去回不去。若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走同样的路,尽管有些心痛,但却不能让自己后悔。
悔恨和遗憾,意思只差了那么一步,可我们却常常选择遗憾。因为悔恨让人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可遗憾却只是让人暗自神伤。人最会做的,便是尽最大可能不去伤害自己,所以我们总是暗自神伤,呼天抢地的机会被我们一一躲过。
“明月如何了?”
“幸亏清平为他寻了草药遏住了伤口恶化,才躲过一劫。军医说那箭只差一点就伤到肺脏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现如今有想容照看着,你也不必担心。倒是这想容对明月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翊郇墨故意卖了个关子。
翊倾尘这才有了些笑意,“明月那般月白风清的男子,就不知他是如何的意思了?”
“到底是花语楼里出来的,却是也不枉担了这月白风清四个字。”翊郇墨想着见到他时,虽是极其狼狈却依旧是不慌不忙地鞠了一礼,笑的风轻云淡,好像他与花语楼余孽这几个字沾不上丝毫关系。那清平看着谦卑有礼,却是四平八稳,做事滴水不漏,能将明月从死神手里抢回,怕医术也不是泛泛。果然是那人调教出来的,就连泰然自若的样子都与花语楼曾经的清风公子如出一辙。
“哥哥,倾儿求您一事。”翊倾尘镇定的神色让翊郇墨有些不安。
“你说。”
“如今翊倾尘已死,还望哥哥莫要将我活着的事情告诉旁人。”
翊郇墨知道她说的旁人是谁,也罢,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出不得一点差错,只怕寒颀洛若是知晓翊倾尘活着的消息会乱了计划。于是有些不甘地点点头。
“母妃哪里也不要说吧,倾儿只能不孝了。倾儿辜负了母妃的期望,母妃怕是极其失望的。”
翊倾尘有些黯然,想着临嫁之前母妃说过的话。
“傻丫头,母妃怎么会怪你呢,母妃心里很是难过呢。”
“呵呵,也不过是心里难过罢了。”翊倾尘苦笑道。
“我又何尝不怪她,她总是想着顾全大局,在宫里从来不争不抢,任由人人欺负,如今听闻了女儿的死亡,脸上还不能有丝毫的哀伤。”
“为什么?我们可是她的孩子呀,哥哥,我不明白。”翊倾尘泪再一次落下来。
翊郇墨叹了口气,缓缓道:“她不过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自古帝王多薄情,哥哥,父皇既然不爱母妃,又为何要娶她呢?后宫中那么多的女人难道满足不了他么?”翊倾尘说道最后已是气急,口无遮拦。
翊郇墨只是笑笑,道:“倾儿可知他为何为你取名倾尘么?”
翊倾尘摇摇头,看向翊郇墨。
“战神风岚,倾儿应该听说过吧。”见翊倾尘点点头,他又继续说道,“风岚有一女,名曰风逸尘,帝王不是薄情,而是人人都迷恋得不到的东西。”
翊倾尘不是傻子,若是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她还是不懂,那便真成了傻子了。喃喃出声,
“倾尘,倾我之心与逸尘。他还真当自己是情圣呢,呵呵,若我猜的不错,母妃怕是与那风逸尘有着几分相像吧。”
不出意料地看到翊郇墨点点头,再像也不过是个影子罢了,终究不是那个人。母妃,你原来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
她也终是明了一事,不爱,便可不受伤害。
收了心神,从床上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多谢墨王关心。”正说话间,便听到敲门声响起,翊郇墨看看地上的翊倾尘说不出的心疼,转眼间,妹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自己处处保护的柔弱女子了,原来她已经长大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不耐道;
“进来。”
门开了,房间一下子亮堂了好多,寒骁珏看着跪在地上的翊倾尘,再一想刚才她居然自称卑职,难道竟是自己猜错了么?她真的不是皇兄失踪的太子妃么?这样想着竟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高兴。
翊郇墨意见进来的是寒骁珏,忙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不羁表情,
“原来是骁将军呀,久闻骁将军英勇善战,用兵如神,爱兵如子,令敌人闻风丧胆……”寒骁珏皱了皱眉头,正要婉言过奖,不料寒颀洛一下子窜到他面前,指着他脸上的面具惊奇地问道:“你这面具哪里买的?”
寒骁珏被这极具跳跃性思维的问题梗住了,一下子没反应上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翊倾尘一看他吃瘪的样子,想到这人平日里总是突然睁眼吓人,如今总算遇到克星了。于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寒骁珏见她还半跪在地上,收回目光,道:“面具是高远找人定制的,若是墨王需要,我这边遣人去。”
翊郇墨摸了摸自己的脸,歪着头想了想,极其小家子气地摇了摇身子,道:“算了,本王容颜倾世,若是用面具遮了,辜负了世人爱美之心,委实不是本王乐意见到的情状。”
寒骁珏见他如此动作,又听到如此大言不惭的话,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别扭。却还是极其淡定道:“倒是本王欠缺考虑了。”
说罢,看了眼地上仍旧跪着的翊倾尘,再看看眼前这张祸乱众生的脸,就算心里再想否认,却也是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那跪在地上的人还能是谁呢?不正是前些日子失踪的商国太子妃么?脸上掠过一丝失落全被遮在了披散下来的发间和银色的面具下。
“墨王竟屈就亲自来看望我军士兵,倒真是爱兵如子。”
翊郇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陈青可是立了大功的,本王赏脸来看一下他,可以更加激发我军的斗志嘛。”
翊倾尘低下头翻了个白眼,自恋果然是妖孽自修的第一特质。不过寒骁珏倒是表现的相当淡然自若,居然可以忍受和这个妖孽说这么多的话。难不成寒骁珏也是个断袖?
正神游间,突然听到翊郇墨说:“本王觉得这个陈青挺合本王的胃口,不如骁将军就割爱将他调到我身边伺候着,如何?”
翊倾尘只觉得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妖孽,“合胃口”?他可以说的更模糊不清……
没想到寒骁珏更是语出惊人,“墨王若是喜欢,就自行带走。只是这陈青如今已是少将军,只怕传出去,影响不好。”
翊倾尘一眼瞪向寒骁珏,却见后者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她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心里暗道:寒骁珏,翊郇墨,你们两个死定了。
翊郇墨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无奈道:“既是这样,”看了看地上的翊倾尘,缓缓摇了摇头,“这陈青太过瘦弱,细看其实也不怎么样。”眼神又一阵乱瞄,最后定格在寒骁珏身上,寒骁珏只觉得情况不妙,果真这妖孽拽了拽寒骁珏的袖子,寒骁珏迅速抽离,看着地上笑的正欢的翊倾尘,脸色变了变,却听到翊郇墨道:“其实,本王倒是觉得骁将军……”一句话意犹未尽,神情暧昧的看着寒骁珏。
寒骁珏只觉得还是莫要和如此不知廉耻的男人争辩才好,后退一步,道:“我还有事,墨王请自便。”说着,不敢转头往外疾步走去,不料方向没有把握好,“嗵”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听到后面翊郇墨娇媚的声音“将军小心呐”,连疼痛都顾及不上,绕出门外,不见了踪影。
翊倾尘没想到镇定自若的骁将军居然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趴在地上笑的楞是没起来。
笑够了,抬头看那个始作俑者还装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又是一阵大笑。
“行了,小青子,你先休息一日,明日来本王房里报道。”语毕,甩了甩如墨的头发,步履轻盈的离去。
翊倾尘只觉得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得兄如此,夫复何求?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想着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