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低矮的枝条划进她的胳臂,连脸上也不能幸免。她忍着痛,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却终是在看到横在前面的万丈悬崖才觉得方才的拼命躲逃像一个笑话。被勒住的马发出悲戚连续的叫声,划破寂静,惊飞了林中休憩的鸟儿,呼啦啦点点黑影掠过天际,又消失了踪迹。
她冷冷的看着为首的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华皇止住后面的人,骑着马晃晃悠悠的站在她面前,“风家的人果真不一般,连密不透风的地牢都能逃出来,倒是朕小觑了你们这代代相传的狐媚手段。”
“狐媚手段?皇上说笑了。比起皇上,夕颜可真是大巫见小巫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而皇上可真是将无毒不丈夫演绎到了巅峰。”她记得那日下去有人来给她送茶水,结果小皇子玩耍渴了一股脑的喝了,结果就出事了,她本怀疑是轩辕昭羽,但随后轩辕昭羽也中了毒,能如此将皇家子嗣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必是在上位者,而能将自己害的这般凄惨的人,必是有着最强硬的后台依靠,或者本身就是这个最强硬的上位者。
“朕若难过,又怎会让你好过?风夕颜,怎么样?背叛,出卖,听到自己亲信之人被挑断脚筋,看到自己所爱之人弃你而去的滋味不好受吧。呵呵!”轩辕晔看着被气得发抖的风夕颜,一阵得意。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好!好!好!”风夕颜被揭了伤疤,胸口气血翻涌,她举起马鞭向轩辕晔甩去,却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握住。
“他刚才说‘被所爱之人背弃’是什么意思?”清风放开马鞭,看着她有些发愣的盯着他。
“大皇子怎么问起我来,您该问您最亲爱的父皇。不是吗?”风夕颜收回马鞭,在马上斜睨着看那个白衣胜雪的谪仙男子,对上那双在夜里灿若星辰的眸子,心微微抽痛,又别开头去。
“我在问你!”清风上前一步,加重了语气。
她嘴角扯动一个微笑,牵的脸上的伤一阵疼痛。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放声大笑。风夕颜不再看他,举起马鞭朝轩辕晔甩去,哪怕是死,她又怎能让轩辕晔好过?忽然间,却感到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她从马上被扫落在地。她擦掉嘴角的血迹,看向始作俑者,他宽大的白色袖角在风中翻滚,那件衣服还是前几日自己刚刚做好的,而现在就是藏在这袖下的手将她从云端推到了绝望的深渊,原来人心还有这样一种心情叫-----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我的……咳咳……命是你给的……咳咳……你若收回……回,我就给……你。咳咳……”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步履不稳地朝他走去。
清风感觉到心里一阵刺痛,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看到那虚弱的身影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前行,他忽然觉得害怕起来,捂着左心房的位置,他亦步亦趋地后退。为什么会这样?脑海里的碎片始终串不起来,他扪心自问,却没有答案。
“风儿,莫要上当,她是来杀你的!”轩辕晔大声喊道,他紧张那三日忘情蛊会失去效力。但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了,清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轩辕晔满意的笑容里拂袖,一阵疾风将风夕颜扫落悬崖,她像破败的叶子坠下,耳旁是呼呼的风声,三千青丝飞舞,指尖是抓不住的气流,在飞吗?她这样想着,眼泪从眼角滴下。
疾驰而来的翊郇墨看到那单薄破碎的身影倏然飘逝,滚落下马,也纵身跳下了悬崖。多年以后,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是唯一一次他的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差一点丢了性命,可他不悔。
悬崖边上,一人白衣胜雪,华发随风飘飞,夜幕下,一直保持着那个苍凉的手势,荒芜从心里铺天盖地的生长,不知名的液体从眼里滑落,蔓进嘴角,咸的发苦。他的眸子却是一片迷茫,夜色渐寒,他空洞地心却体会不到任何情绪。是谁在耳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哥哥”,他无心理会,缓缓收回在被寒冷浸染的指端,心,丢在哪里了?他无从知晓。
寒颀洛抱着歇斯底里的翊倾尘,温言相劝。
“倾儿,还有我。不要胡闹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寒颀洛附在她耳边,将伤痛掩在眸底深处,双手紧紧环着要追她哥哥的翊倾尘,生怕一不留神她就真的消失在眼前。
“胡闹?寒颀洛,你说我胡闹?你给我滚!”她拼尽全力要掰开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那双手被她折断的指甲划得血肉模糊,她始终都没有挣脱开。哭也哭了,她折腾的再没有半分力气,才瘫在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啜泣。
寒颀洛不说话,手上的疼痛感提醒着,自己刚刚差一点就失去了她。那种心被抽痛的感觉,竟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像他这般没有温度的人也竟然学会了在乎,是幸还是不幸,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只是在她纵身一跃的那一刹那,那么害怕失去,抱住了,便再也松不开手。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或许是那个在台上琴音飘渺身姿袅袅的人,或许是那个不经意的对视,或是漫天烟火下忧伤弥漫的绝美脸庞,抑或是那个走路乱撞的马马虎虎的小丫头,或是那个明明顽皮可爱的却要做出一派端庄贤淑的俏丽人儿,或是那个明明在乎的紧却又面上淡漠惘然的傻丫头,或是…….或许那个都不是,她,从来都是她,是他的她。
爱,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也许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明白了,你爱上了。而爱上,就有了弱点。往往,弱点,对于一个想成为强者的人,是绝对不能存在的。
对于弱点,割舍,他寒颀洛做不到,他是个男人,辜负不了。所以,唯有护她,只要他活一世,护她便一世。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从崖底袭上来的狂风掀起他紫色的袍角咧咧作响,她依旧穿着那件和风夕颜换过来的衣服。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呼唤,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唯能握紧了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将她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轩辕晔已经答应以五座城池的代价换取免以追究商国太子妃协纵风氏逃跑的罪责,他能妥协不过笃定风夕颜活不成了。悬崖深不见底,若无内力护体,生还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