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小心翼翼问道:“公主,要不要先梳洗一番,再去用膳。”
她无力地出声:“不用了,我想再眠一会儿,你且下去吧。我有事再说与你”云想容欲言又止但看翊倾尘一脸的倦容,也有心让她多休息一会,便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关了门。
窗外的阳光偷偷跃进房来,又有几多白梅崭露头角,一阵推门声将睡梦中的她惊醒,只觉门外透进的光分外刺眼,她忙闭上了眼睛,不悦的皱眉,“想容,不是说我有事再叫你的么?”半晌没有人回答,她一惊,慌忙睁开眼,正对上一张如玉浅笑的脸,“你这个丫头倒是能睡?”她不禁羞红了脸,低头看见自己只着了白色中衣,慌不择言:“我还没穿衣服,你出去。”他更是轻笑出声,她也发觉自己讲了多么不知羞的话,脸上的绯色更重了,看到她窘迫的样子,他收了笑声抬脚出了房门,带了门叫了云想容来后,便出了无忧居。
待寒颀洛走后,她一阵恼恨,想容来了迅速的帮她梳洗,刚在妆台前坐定,便有敲门声,想容开了门,看到一张眉清目秀的脸,额迹的发上贴着一朵雏菊样式的发饰,后面的发松松散散的辫在一起,只留些许披散下来,月光色的衣裙上罩着一件玫瑰纱衣,观之温婉可亲,翊倾尘和想容显然都是一愣,不想竟在太子府见到如此气质纯然的人儿。
来人正是伊雪,她柔柔开口打破沉默:“太子妃,再不赶快怕是要误了进宫面圣的时辰了。”说罢,柔柔一笑,只觉那门外刺眼的光一下柔和了许多。
云想容赶紧回过神来,拿起梳子赶紧为翊倾尘打扮起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女的不知道是何来路,难道是她家公主的情敌?想着想着不免又是一阵神游,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伊雪从她手上拿过梳子,笑道,“这样慢可是不行的。”
便先将她头发用发带全部束起,用炭笔细细描了眉,不淡不浓,不粗不细,长过眼角处向下弧,越发的显得整个人和气起来,又是粉饰,又是胭脂,妆定后,伊雪又拿起梳子,说道:“太子妃真是美得让人惊心呢!”
一边说着一边为翊倾尘梳了支华贵的芙蓉髻,髻上插上一朵蓝玉雕成的玉兰花,旁边缀满冰晶步摇,额前的发全梳到左边,着流光碧青色衣裙,宽大的袖子在空中掠起一阵微微的风,腰际是金碧相间的束带,打成双层蝴蝶结,在阳光下翩然翻飞。
不过半刻时间,镜中的人已是美得惊心动魄。云想容早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这哪是人间人,简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呐。
翊倾尘也是微微惊叹,镜子里的人是自己么?又是惊叹伊雪的精湛的手艺,不禁开口问道:“好一双巧手!你叫什么名字?在府里做什么事?”
伊雪躬身不卑不亢地回答:“太子妃过奖了,奴婢伊雪,是太子的贴身婢女,平日里打理太子的饮食起居。”
翊倾尘心一沉,摸摸头上的发髻,这双为自己打扮的巧手原也是日日为太子梳洗打扮呢,朝着镜子里有些美得陌生的脸笑笑,跟着伊雪起身出了房门。
寒颀洛早已等在马车里,翊倾尘揭开帘子看到他睁开双眼,靠在垫背上对着她一笑,道声“起”后又闭上双眼,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马车边缓缓的前行着,他不说话,她也无言,进了宫里,只是些寻常的寒暄,寒颀洛并未做过多留恋,二人便早早的回了府邸。
马车摇摇晃晃,她昏昏欲睡,因这空间狭小,却只是忍着,寒颀洛看她一副促狭的样子,缓缓开口道:“丫头,你要睡便睡,不用顾忌我。”
她顿时清醒了许多,睡意全无,不好意思的笑笑,坐定了身姿。又是一阵沉默,她觉得窒息,出声打破沉默,“你昨夜......”还没说完又是恨不得咬舌自尽,自己怎么竟是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好像自见到他就不停地闹笑话。他先是一怔,又是一笑,“哦,昨夜华国送来请帖,说是庆祝华国皇帝寿辰顺便举行嫡公主的成人礼,父皇召我们商量此事。”
“可是那位才情满天下的轩辕昭羽公主?”她出声询问。
“正是那位与你齐名的昭羽公主。”他看向她,眸子一片清亮。
她脸微红,争辩道:“我不过是世人吹捧罢了。”
他又眯了眼,缓缓道:“世人倒是会吹捧。”听不出语气是何意味。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父皇下旨要我去,你也是要去的。”
言辞说不出的疲惫。她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接话,也学着他的样子,眯了眼,心想怕不是什么好差事,又想起今日殿上看到的皇后与寒颀洛并不十分亲近,不由得问道,“今日,母后她......”
正欲问出口却看见寒颀洛忽然一下睁开双眸,眼里是咄咄逼人的戾气,语气一寒,“她怎配做我的母后?”
她一惊,不禁手指绞紧了袖角。他见得她的惊惶,便又眯了眼靠在垫上,“我的母后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了。”
说罢便不再言语,翊倾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心想他不会想让人看见他的脆弱,想着回去不如问问伊雪,想到伊雪又是心下一沉,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到了府门口,他径直下了马车进了府邸,她只得自己下马车,等进了门,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她又是气恼又是失望,环视这偌大的太子府,景色秀丽却没有一点归属感,伊雪早跟着寒颀洛走了,她只得一个人绕着这曲曲折折的十八节走廊,踽踽独行,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栏杆上,像飘散在风中谁的霓裳。
那日后,寒颀洛再没有找过她,她又怎能卑下地去乞求,云想容当初对这位太子的仰慕也烟消云散,倒是伊雪会隔几天过来一次与她说些府里的状况,言语间却是不曾提到有关寒颀洛的只言片语,她也不想拉下脸去问,转眼间百无聊赖的生活就过了半月余,伊雪来带话让她们整理一番说是要去华国。
起程的日子是一个清冷的早上,她草草的和想容收拾好,等到了府外,已是有人在等了,翊倾尘进了马车,却并没有见到寒颀洛,正在疑惑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丫头,外面太冷,让雪儿与你共乘可好?”
他依旧是一副淡笑如玉的样子,声音温和的让人难以拒绝,她点点头,一声“雪儿”却早已是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懒懒的闭上眼睛,感觉到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兰草芳香,很熟悉的味道,是伊雪身上。
一个柔和软软的声音传来,“太子妃,奴婢逾越了。外面实在太冷了,让想容也进来吧。”说罢,也不待她回答,便招呼云想容,“想容,外面冷,你也上来吧。”
云想容并不顾那么多的礼数,她早已冻得缩手缩脚了,这会儿听到这句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个纵身赶紧进了车厢。
三个人挤在一起,车厢里倒是暖和了许多,伊雪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跳下马车,他们皆是一阵疑惑不解,想容不禁出声问道:“伊雪姐姐,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伊雪回头暖暖一笑,道:“太子把马车让给了我们,他定是很冷的,我去为他去披风。”
寒颀洛对她摆摆手,翊倾尘顺着想容揭开的帘子望去,他笑得满是宠溺,“雪儿不必了,骑马披风反而成了累赘。再说,这天气还没下雪,不冷的。”
心里不禁又是一痛,合了双眼不想看这一副“情意融融”的画面。伊雪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接着又害羞的捏了捏袍角,“嗯,对的,是奴婢疏忽了。”
说完又回到了马车上,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马车的速度也加快起来。想容与伊雪聊得甚是投机,而她加上不习惯这马车上的颠簸也不知道能与伊雪聊些什么,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
一路向南,经过十天的路程,已是到了驿站,驿站早已有人接待,休息整顿一晚,次日又是被接进了华国皇宫参加晚上的宴会。各国的皇子或是有身份的人怕是都来了吧,翊倾尘想着,伊雪手上的妆笔和梳子像是有灵性一般让她旅途中的疲惫荡然无存,镜中的人淡雅至极,流云髻上是点点金色的星子,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宴会是在后花园花丛掩映中的五彩石子砌成的空地上举行的,她和寒颀洛被领着去了时,那里已是有些许人到场了,正中正是华国皇帝与皇后的位置,寒颀洛与她坐在右下方的第一个位置,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落座,她也不便挣扎,关乎国体,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对面是一个男子,剑眉英挺,硬朗的脸上五官张扬着霸气,并不像其他男子那样束着发,他微卷头发散披着,又有几分潇洒不羁,一双犀利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来来往往落座的人,看到翊倾尘先是一愣,而后邪邪一笑,寒颀洛出声道:“原来是胡王,洛失敬了!来,倾儿,我们敬胡王一杯。”
翊倾尘笑笑举杯致意,杯至唇边,嘴角的讽刺意味渐渐扩大,寒颀洛,原来你也不过尔尔,是我看错你了罢。
那人正是素有草原苍狼之称的胡王阿图木,只见他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朝翊倾尘点点头,又别开头去静静打量着其他人,翊倾尘定定地观察着他,看到他的目光定个在某个地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看到一个蔚蓝色的身影,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在那自斟自饮,那不是花语楼的清影楼主么,怎么也来到此地,还没来得及细思。
忽然感觉手上一痛,原是寒颀洛牵着她的手上的力道加大,“丫头,我在此,不许你看别的男人。”
他依旧是笑的风轻云淡,她却在他眼里看到一抹厉色,原来男人都是如此,拥有的即使不想要却依旧是不愿放手的,她宛然一笑,恭顺的凄美,又低下头去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看到她凄美的笑,他不禁一阵心悸,却也只是撇开眼去,与认识的人互敬寒暄。
忽然鼎沸的人生戛然而止,原来是华国的皇帝落座了,众人一齐酒杯道贺,轩辕晔与宁皇后也举杯接受众人的祝福,大家正是欢声笑语之时,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穿透耳际,“羽儿祝父皇寿比南山,祝母后容颜永驻,祝臣民安居乐业,愿这天下太平盛世!”
声音刚落,便有仙乐飘飘,月光下飘来一个雪色的身影,冰晶蚕丝织成的月锦,缀满了千朵万朵不知名的花,每一个转身都流光溢彩,头戴金色发圈,圈尾在额迹收成一个浴火重生的凤凰,金色的粉在眼角打下层层光影,发绾成最为飘逸却也是最难绾成的惊鸿髻,嫣红的嘴角弯起绝美的弧度,左手挽一系有明黄色飘带的花篮,右手正握了一盈的各色花瓣由天际洒向人间,片片花瓣坠下,传来阵阵异香,她轻轻落地,如同月中飞下凡尘的花仙。她在花瓣雨中翩翩起舞,额迹的金凤在月下闪着亮如太阳的光,晃了一众人的心,也灼了一众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