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行囊里也装了一口刀,还有一些黄纸和香,口中衔着火把,一纵身跳上悬崖。由于是夏天,又刚刚下过雨,所以攀起来稍微有些困难。不过对于我们这种家族式的攀岩人来说倒也不成问题,纵身而上,手勾住悬崖上的凸台,身体紧贴着石壁,这样可以尽量将自己身体的重量转移到石壁上,减少手指的承受力。
“三相山上的溶洞颇多,而老头子老伴悬棺所在的那个溶洞在这悬崖偏上的部位,我们攀爬如风,手脚一起用力,数十丈的悬崖不一会儿工夫便攀爬了一半。老爹停了下来,我们挂在悬崖上稍作休息。而正在此刻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从我们身下的溶洞中蹿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另外一个溶洞奔去。
“当时我和老爹都看在了眼里,我们家族世代以此为生尚未听说有什么怪物能够以如此快的速度攀爬绝壁,我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老爹喝住了。我们现在的第一任务便是先帮事主安排悬棺。虽然我心有疑惑但也只得作罢,怪物出现之后我们便没有再休息。
“忽然我们的耳边传来一阵铃铛声,那声音忽远忽近,让人心神不宁,我险些从悬崖上跌落下去。正在此时那黑色的东西又飞快地从刚才的那个洞穴里蹿了出来,然后挂在悬崖上,喉咙中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它的位置离我只有十几米远,似乎是在观察着我的动作,我心里有些打鼓,正在这时那只怪物忽然一纵身向我的方向猛扑了过来。”
欧阳老爹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
“那东西是不是人面猫?”杜伟趁这个机会打断了欧阳老爹的话,然后向我的方向望来,我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欧阳老爹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并没有听到杜伟的话,他接着说道:“当时那黑影的速度极快,因为我早已经发觉它必有所行动,因此当它向我猛扑过来的时候,我已早有准备,连忙贴着悬崖,用两手将身体挂起,那怪物一击不成便也没有继续攻击。
“它刚沾到我脚下的崖壁然后立刻一纵身向上蹿去,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转眼间便不知消失在哪个溶洞中了。老爹看了看我,确定我没有受伤,于是我们稍作停留继续向前,不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悄然爬上了心头,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做我们这行的虽然敬鬼神心中却不信邪,所以即便当时那种不祥的预感很强烈,可是没有完成事主交给的任务便不能折回,再说这大晚上偷偷地将棺椁运到山下已经是不易了。我们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向上攀爬,那时我们便警觉得多了,因为不知道那只怪物究竟藏在什么地方,说不定会忽然冒出来,攻我们个措手不及。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溶洞口,一股寒气吹来,那寒气中夹杂着浓重的尸臭味,老爹首先发现了异状,然后连忙将我手中的火把熄灭,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了,我和老爹屏住呼吸,耳边只有‘咚咚’的心跳声。
“等了大概有几分钟,我们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咯咯’的响声,那声音似乎是骨骼碎裂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这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至少十几口棺椁。我首先想到的是尸变,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曾经听老辈人说过尸变人的厉害。
“老爹那时已经悄悄地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刀,我也将手伸进行囊中摸索着。正在此时,我忽然感到面前冲过来一阵强劲的气流,我心知不妙,可是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话说姜还是老的辣,那时候老爹早已出手,一脚将我踢开,我的身体随着老爹的力道猛然扑向悬崖边,幸好我的反应也不慢,用手勾住了悬崖边缘凸出的石头,下身悬挂在崖壁上,接着从我们的眼前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
“我心知那便是刚刚见到的那只怪物,老爹捡起火把,点燃之后那怪物的真面目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一张蜡黄缩水的人面,下身便是一只巨猫的形状,那东西的口中正衔着一根已经发黄的腿骨,骨头上还粘着黑红色的腐肉。
“它似乎被老爹手中的火把激怒了,忽然向老爹猛扑过来,当时老爹一定被眼前的这个怪物吓坏了,竟然毫不躲闪,那怪物甩掉口中的骨头,然后一口咬中了老爹的脖子,直到那时老爹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条件反射般地将匕首刺入怪物的身体,那怪物痛得张开了嘴,一股鲜血立刻从老爹的喉咙处喷出。
“那怪物扭转身形,叼起那根骨头便消失在了悬崖峭壁之间,我爬上悬崖的时候老爹一息尚存,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说什么,我将耳朵靠近老爹的嘴边,隐约听到老爹说出几个字‘双……双鸽……白石……坟’之后那只抓着我的手终于垂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我便将老爹安葬了,事主家为表示歉意特意到我家中帮助做善后,在葬礼结束的时候事主找到了我,想问明老爹究竟是被什么怪物所伤。我便将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一直认真地听着,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当他听到老爹最后的遗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拉住我大声地问道:‘你说双鸽白石坟?’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难道你知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欧阳老爹长叹了一口气,虽然那些往事已经尘封多年,不过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伤痛,片刻之后他的嘴角又挂起初始时候的微笑,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我心知这家人必定是知道双鸽白石坟究竟是什么,只是不便说,内中必有隐情。
“那天夜里我又悄悄地来到了老爹出事的那个溶洞,这个山洞不大,直径大概只有不到两米,前面漆黑一片,这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架设悬棺,不过我向里面爬了几步便觉得手上按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是一块人骨。不用说那骨头必定是怪物拿过来的,我继续向前走,忽然手上又按到了什么东西,我拿在手上一看竟然是几块棺材板的碎片,越是往前走那碎片便越多。
“我轻轻地向里走去,竟然在那碎片之中发现两块黑色的石头,那石头整齐地放在棉絮之中,我心知那必定是怪物剩下的卵,于是便揣在了兜子里,又在里面翻了翻发现没有别的东西便准备转身离去。
“正在此时,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人心惊的‘咕噜噜’声,我心猛然一沉,心道这下完了。
“这怪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的耳边就伴随着‘咕噜噜’的声音,而现在那声音就在我的身后,我小心翼翼地抽出短刀,熄灭手中的火折子,缓缓地转过身。那东西正站在洞口处,借着山下的火光依稀能够看清楚那怪物的大致轮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抓紧那把匕首,但是心中始终还是没底,毕竟这怪物的攻击速度我曾经见识过,老爹眨眼的工夫便倒毙在这畜生的利爪之下,而我不得不承认我手上的力道相距老爹甚远。
“但是此时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左右是个死,不如豁出命去和这个怪物一搏。心里一旦打定了这个主意,便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我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那怪物的一举一动,准备猛然出击,攻这怪物个猝不及防。
“我后腿微躬,脚下踩着一块棺材板,这样一旦攻击脚下便可以用上力道。那怪物的身体忽然微微颤了颤,想必已经是在准备向我攻击了,机不可失,我立刻挥起手中的短刀,同时脚上用力,但是,脚下的那块棺材板一滑,我整个身体立刻失去了重心。
眼前的怪物瞬间向我猛扑了过来,不过我摔倒的速度毕竟比它冲过来的速度还是快了一点儿,只听耳边‘呼’的一声,然后那个黑影从我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怪物的力道从头顶的风声已经能判断出一二。若不是刚才滑倒可能此时的我已经和老爹一样的下场了,来不及多想,我连忙用手撑着身体,后腿用力然后蹿到了山洞口,没等转身我便听到了身后的风声,那怪物必定是已经冲了过来。
“时不我待,我一个纵身两手抠着洞口的石头,一下子翻了出去,怪物毕竟是怪物,可能冲劲太猛,一下子飞出悬崖十几米。我反手挂在悬崖上,冷汗此刻已从后背冒出。忽然我远远地望见在村口似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正在向村子里的一大户人家殷家走去,而随后殷家却着起了大火,接着是一阵奇怪的铜铃声,那人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进村子。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却依稀可见那个人个子很高,他左手拿着一把杖子,右手中晃着一个明晃晃的铜铃,虽然距离很远,但奇怪的是那个铜铃似乎看起来特别明显。地上的蚂蚁都听话地为那人让出一条路,那人一直向着殷家大院走去,最后走进了那片火海,我心想这人必定是和殷家大院有些渊源,但是自己此刻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便也不想过多地追究那人去处。我稍作休息然后快速向村外走去。
“一直到天明我赶到最近的县城,在一个亲戚家落脚,然后让亲戚打听老家的情形,可是过了足足半个月却依然没有任何音信。半个月后的一天,亲戚忽然匆忙地从外面跑回来告诉我说老家已经不存在了。似乎在半个月前便遭遇了一场奇怪的大火,将整个老家化作了灰烬。而当时的红卫兵头子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据称这场大火是被村子里的一个人故意放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现在整个县城都在通缉我。
“为了不连累亲戚,我只能硬着头皮乔装打扮然后徒步北上,身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封信和那两颗卵。正在这时候一个老人找到了我,那老人长得慈眉善目,远远地便看着我,一直上下打量着我。后来终于按捺不住将我请入家中,那老人说他家族祖上曾经出过一个显赫的算命先生,于是便学了一点观气的本事,他看我身上似乎有一股邪气护体。
“那邪气阴毒无比,一般的怪邪不敢近其身。想必我身上一定有什么阴毒的宝贝。我当下灵机一动,便编造谎言将那两枚怪物的卵拿了出来,那老人一看之下竟然惊呆了,追问我宝贝的来历,我笑而不答。最后老头亦不再追问。
“老头无儿无女,于是我便留在了老头家中,那老头对两枚卵爱不释手,可是只过了半年有余老头便亡故了。在他弥留之际曾经告诉我将他安葬在祖上的陵墓中,而且郑重地告诉我一定要将那卵与他一同安葬在那个穴位中。当时他祖上的穴位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当时也只有我能安葬老人了。”
欧阳老爹说完长叹了一口气,而我的眉头却猛然间皱紧了,老蔫曾经给我讲过他父亲发现那颗卵的地方,那里难不成便是欧阳老爹口中的那个老人家族的墓穴?
“那么后来呢?”杜伟趁着我思考的时候终于抢先说道。
“后来我认识了另外一个人。”欧阳老爹淡淡地说道,“这个人有个外号叫‘气死狗’!”
这个外号一出,我便差点笑出来,杜伟也是两只眼睛早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气死狗’,是一个乡间的老邮差,因为他这个人吃东西狼吞虎咽,吃排骨往往将那骨头一起嚼碎吃掉,所以大家习惯叫他‘气死狗’,不过这个人也是据我所知唯一一个被那种怪物咬伤而没有死掉的人。”欧阳老爹的话让我心中立刻萌生出一丝希望,这个“气死狗”究竟在哪里?
“‘气死狗’……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犹豫了一下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同时向老蔫的方向瞥了一眼,老蔫此时斜着脑袋,门牙上都沾满了血。我连忙别过头不去看他,但是,一阵阵的辛酸冲进我的心头。
欧阳老爹眯着眼睛说道:“前几天我已经通知这老头子来这里了,不过至今还没有到。”
“那打个电话得了!”杜伟说着掏出了手机。谁知欧阳老爹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这人有个怪癖,自己当了一辈子邮差,所以家中并没有电话或者手机一类的东西,他还坚持用最原始的邮件。”
这话一出口我心里倒是对这个个性古怪的老乡邮更多了几分兴趣。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似乎直到现在我还不曾问过欧阳老爹是怎么知道老蔫的事情的呢。我刚想张嘴,耳边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叩击声,我眉头微皱,杜伟连忙打开了门,刚刚带我们进来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刚才由于时间过于匆忙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女孩,现在她就站在我的面前,这女孩子身材窈窕,一米七以上,长发披肩,穿着一身耐克的运动装看上去很有动感。
她微微地向欧阳老爹点了点头,说道:“爷爷,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欧阳老爹点了点头,而此时我瞥了一眼杜伟,他的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子,那女孩冷冷地看了杜伟一眼,可这小子却毫无反应,我凑到杜伟身边,轻轻地踢了他一脚,这小子痛得立刻对我怒目相对。
杜伟碍于美女并没有发作。欧阳老爹点了点头然后对我和杜伟说道:“这是我的孙女,名叫殷悦。”说完欧阳老爹带着殷悦向对面的屋子走了过去。
殷悦?难不成这就是着火的殷氏后人?
过了良久,杜伟才缓缓地开口说道:“罗泽,其实……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隐瞒着你!”
我看了看他,这个家伙此时扭捏得像是个大姑娘,两手快速地揉搓着。
“有什么事情就快点儿说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看了看老蔫的伤口,伤口溃烂的速度极快,恶臭越来越强烈了。
“你跟我来!”说着杜伟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我向门外走去,外面此时已经骄阳似火了,我不解地望着杜伟缓缓地走回到院子中,然后拿来一个镐头,用力挥起之后镐头重重地落在了水泥上,只听“啪”的一声,下面的水泥碎裂成了两块,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难不成这里还藏着什么宝贝?我更加惊讶了,而杜伟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放下手中的镐头,将那块碎裂的水泥板一点点地挪开,眼前那个黑色物事越发清晰了,等他将水泥板全部挪开之后,那个黑色的物事终于完全露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个生满了黑锈的盒子,盒子上带着一把别致的锁,这锁使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此时我却更关心这盒子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叫骂声,那声音极粗,像是破喇叭一样尖锐地刺穿了我的耳膜。
“死猴子,老子来了,你丫的也不出来接我!”
我和杜伟相顾一愣,然后连忙扭过头向来时的路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一脸横肉,连鬓络腮胡子,目如铜铃的人手中提着一个绿色的编织袋子,口中骂骂咧咧地快步走上来。正在此时平房的门也被推开了,只见欧阳老爹倒穿着鞋子奔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叫做殷悦的女孩。欧阳老爹满脸堆笑,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
“气死狗,我还以为你老头死在荒山沟子了呢!”
欧阳老爹的话一出口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便是那个被人面猫咬伤还能幸免于难的老乡邮“气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