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卫家以后,清如没少缠着清若给她讲整件事情的由来,想到清如是个如假包换的九岁小萝莉,只能含混着解释卫墨不愿下嫁,便求助发策,发策没能帮青梅竹马所以伤心病倒,卫墨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就跟着伤心。
虽然借口很蹩脚,但清如并没有用心去听,一会儿就被葭月喊出去玩了。原想着事情也算是到一段落了,只要等着发策赶紧好起来,然后就能回家了,清若为争取多几个好评回家做总结汇报,除了跟孔安宁学刺绣,跟荷月练书法,没事还凑着厨房偷蔡氏的师,最终又落了个勤快乖巧的好名声。
就在快粉饰完贪玩落跑的前科时,大姨出现了,而且点名就要见她。心虚了好一阵,把一个“鱼”字底下四点抖了个遍,荷月却夸这个字写得有名家气势,清若偷偷翻白眼,说不定那个“名家”就是打着赤膊在雪地里写的字。
她整了整衣裳,慢步轻挪地走进祖老太太的屋子,祖孙三代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家常,看到清若进来,孔老太太急忙招手让她过来。
“你看吧,就是这小磨人精,壮着胆子就在她表姐笄礼上逃跑,要不是看她手脚勤快,肯学肯做,我铁定把她绑了去李家让她表姐好好数落数落。”孔老太太笑骂着,但打心眼里还是喜欢清若,至少对她这几天的表现很满意。
清若偷偷吐了口气,有些委屈地朝所有人福身,“阿嬷,我不都认错受罚了嘛,你怎么老是提起。”又打量了一直笑而不语的孔大姨,敛衽以礼:“清若顽劣失礼,让大姨挂心了,请大姨责罚。”
学不来清如的油嘴滑舌,她只是实话实说,孔大姨倒也不是个恶心肠,到底只是个孩子,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她扶起清若,轻声笑道:“我本是要责罚你的,看你已经被阿嬷罚过了,我也就不做这个恶人了。来,让大姨看看,你阿嬷夸你在家又勤劳又乖巧,怎么会忽然昏了头跟你那皮猴子似的小姨乱跑呢。”
“大姐,你怎么能在清若面前这么说我呢。”孔安宁被数落了好一阵,终于出了声。
“我说错了吗?”孔大姨挑眉,安宁立刻蔫了气,她轻笑。对她来说,这个小妹跟女儿似的,总是要多操一份心。
“淑节,你今天跑来是有什么事吗?”祖老太太的气色已经好多了,也开始到大厅跟大家一起用餐,只是气氛也跟着严肃多了。
孔大姨接过母亲端来的木瓜雪耳汤,刚从炖盅里取出来,温而不烫,刚好进食。这是她特意从家里炖好带过来的,对干燥天气食用最好不过,里面多了一颗红枣,几个枸杞,还有两片冰糖,温润补血。孔大姨舀了一匙递给祖老太太,见她开口吃下,才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前阵子听说阿嬷身体不好,一直走不开,今儿特定带点甜汤给您老人家润润口。其次,听说咱孔四姑娘的手艺又有进步,所以就过来瞧瞧。”
“大姐,你上哪听说的啊。”孔安宁嗲了一声,被母亲似的长姐夸奖,她还是很开心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县令夫人了,前天她还去我家说想托我说个人情,让你帮着给县令家的小姐做喜服。我也没敢应承,不知你是手头上的活紧不紧,顺道过来问问看。”孔大姨喂了祖老太太几口后,老人家就摇头不吃了,她把碗放好,绞了块湿巾给她擦嘴,看了孔安宁一眼又问,“怎么,没空吗?”
“她、她要嫁人了?”孔安宁睁着眼睛表示不相信。
“她比你虚长一岁,再不嫁人,还等什么时候。”孔大姨又看了看清若,“听说你们还认识殷家少爷,昨天到家里做客,提起过清若,夸是个可爱乖巧的好姑娘。”
清若眨着眼睛,表情一片迷茫,她只不过是见过一面,这算哪门子的认识,而且好端端提她做什么。好在孔老太太在旁解释:“大概是卫娘子家里遇上的吧,安宁跟卫娘子家的小姐是自小的结帕姐妹,关系好着呢。卫娘子跟那码头卫家是亲家,叔侄俩就跟安宁和清若这般。”
孔大姨听了母亲的解释,了解地点点头,笑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不过姑娘家还是别到处乱跑,年纪尚小,人家也就当是妹妹看待。年纪要是大了,别人指点是非到时谈个好人家都难。”这话显然是说给孔安宁听的,不过眼睛去看着清若,被盯得不得已点点头。
“那她跟谁…成亲?”孔安宁咬着唇,声如细蚊。
孔大姨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卫家的公子卫濛,今年不正好秋闱中了,明年春闱怕是怎么都会得个名次的,有县令做岳家再好不过了。”孔安宁没再注意听孔大姨之后说了什么,只想着卫濛带着她那被偷走的荷包,笑着说是朋友送的,孔安宁心里酸得跟吃了没熟的金桔一般。
清若担心地望着她,而另外祖孙仨个就县城里几家未成亲的公子小姐开始议论起来,无暇搭理孔安宁瞬息风云的脸。扯了一阵,忽然想起两个未出嫁的姑娘在,就赶她们出去,继续谈论属于中老年妇女的话题。
“小姨?你没事吧?”清若勾了勾她的手指。
“没事,走,咱们去霓绣坊一趟,我手头的线刚好用完了。”孔安宁笑道,只跟迎面而来的康氏说了一句后,拉着清若的手就往外走。清若在后跟着,看她慌忙凌乱的脚步,好几次差点绊倒自己。
她不由得叹气,绳命入刺互砸,感情入刺麻环。
好似那天的笄礼就是个开关,若她们乖乖在李家观礼,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踩到了,所有事情就像是串联电路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发生,没有电阻,难免要烧坏几个灯泡。而人生就像一盘棋,你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会遇到你的天敌,但看到巷口看到卫濛和殷时的那一刻,清若想她们又不小心触碰了某一个开关,只是不知道这次谁是那个被烧坏的灯泡。
“清若,你去帮我拿线,青色和红色多拿一些。”孔安宁看着卫濛,出声把清若支开。清若犹豫了一番,叹了口气,点点头,朝卫濛他们行了个礼,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霓绣坊。
卫濛看着孔安宁惆怅的神情,也不禁蹙了眉,“阿时,你在这等着,我跟安宁姑娘有话说。”
“你别走远,你娘都快把我当成瘟神了,说我整天只会带坏你。”殷时双手环胸,看着孔安宁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地翻个白眼。
“等下我给你买蛋清糕和水晶粉果。”卫濛连看都不看殷时一眼。
原本淡漠的表情瞬变成灿烂的笑脸,只差挥着小手绢撒花欢送,“你们慢走,放心吧,那小丫头我会送回家的。”孔安宁犹豫着有些不放心,卫濛上前,跟她低声几句,她点了点头,朝殷时行了礼,跟着卫濛快步离开。
其实殷时并不喜欢跟小孩子待一起,更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奈何卫濛抓得住他的弱点,隔三差五都是给他捎带可口的点心,特别是让他帮忙写几篇文章充数好给卫老爷长脸时,那笑眯眯的包子脸就会到处去寻找各种美食,甚至近邻城镇的特产。有时候他也恼火了,自己跑出来满大街找,可是总是找到的总是比卫濛带回来的稍逊一点。
等清若拿了线出来时,殷时正捧着一袋糖炒栗子在巷子口等着,若不是那一身锦衣华服,让人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贪吃贪到随时随地都会捧着零食的人会是那个秋闱得了第二名的有钱公子哥。
“我小姨呢?”其实不需要殷时回答,清若也猜得到。
“你小姨说去买点东西,让我先送你回家。”殷时笑起来右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嘴角轻挑,看着略带一丝邪气,但总好过沉下脸时的凶气。清若把脸都皱成一张没泡过水的海带状,实在想不通一个看上去明明这么成熟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孩子气的嗜好,几乎是无吃不欢。“对了,你再叫我一声叔叔吧。”
“为、为什么?”被殷时忽然蹲下来凑近的脸吓了一跳,清若连退两步。
“就你一个人肯叫我叔叔,乖,再叫一次,叔叔带你去吃东西。”殷时笑得有些过头,看上去显得虚伪狰狞。
清若暗暗以手捂面,实在受不得殷时忽然殷切亲和的笑容,看得她浑身发毛,这跟所谓的金鱼佬怪蜀黍有什么不同。小手晃到腰间的荷包,急忙解下来,双手奉上,“这个,还你。”
殷时伸手一捏,立刻明白荷包内所装何物,“这是你的,还我干嘛。”
“我那天没哭,是我小姨误会了,所以你不用补偿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清若坚决地摇摇头,从荷包里取出玉佩,再次递还给他。
殷时敛起笑容,打量着清若,粉嫩白皙的脸上一双剪水秋瞳漆黑明亮,干净得好似山顶一面天湖,无波无痕,脸颊两抹淡淡的霞粉,跟季春的头抹桃红一样。巴掌大的小脸乍一看过去像极刚蒸熟的包子,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好软的一个包子。”看到小包子眉头一皱,连忙说:“那好,咱们做交换好了。”说罢,把金鱼玉佩交给清若,却把荷包收起来
“欸?不行,那个不可以!”清若睁大眼睛,伸手想要夺回她第一件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