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了一天,花仲祥刚刚审过了第一堂。被关押在县衙大牢,距离花家不是很远。之前岳氏有心想去,奈何家中出了事故,没去成。这会儿得了肯定,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上了马车,朝着衙门的方向走。
赶车的却是张谦,怕是有事情跟她们母女俩说。
不待张谦开口,花向晚率先问道:“怎么样了?我爹能出来吗?”
“已经审了一堂,因为告诉者没有去,差了衙役去传,按照之前说好的,那些商户当堂要求撤诉,可李老爷也不知怎地,说是要严查这件案子。”
严查?他这是什么意思?花向晚想不通,这样做对那个李县令有什么好处?她当然不知道,那李县令之所以要严查,就是因为他岳父的那封信。
他的岳父可是在信上都说了,那花家的生意来路不正,正好借此机会查抄他的家产,以备充公!明面儿上说得是赃款,等充了公,要怎么用还不是县老爷一句话的事儿?
李县令瞬间就有些意动。他也考虑过,花家是小商户,背后没有靠山,就算是查抄了家产,也没有人能够出来指正,抄了也就抄了!
花向晚没想到李县令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花家身上,还以为他是想利用这件事拿乔,显示他的公正严明,瞬间便对这个李县令没有什么好感。
等到了县衙大牢,见到了脸色灰败,一身血污的花仲祥时,花向晚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岳氏更是神色戚戚,忍不住抹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呢……”这话是在询问张谦,有些责怪的意思。
张谦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见此,花仲祥立刻虎着一张脸:“你看他做什么,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不在家守着,跑这儿来做什么?”看着岳氏眼泪越流越凶,忍不住心头一软,又急忙劝慰。“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出去了。”
岳氏不疑有他,一个劲儿地点头。张谦和花向晚却心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花仲祥朝着花向晚看去,花向晚立刻上前道:“爹!我来看你来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素锦云纹交领曲裾,头上挽了一个单髻,发间点缀几朵粉白相间的桃花,立于牢房之中,明媚一如初阳中带着清露的水中芙蓉,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花仲祥隐隐觉得女儿有些不一样了,正待询问,岳氏就已经开口道:“老爷,晚儿失忆了。”
她这么一说,花仲祥整个人更是不好。忙将目光死死盯着花向晚看,一只手似是要来摸她的面颊,却又生生止住。那一副欲言又止,如鲠在喉的样子,看着,深深叫人难受!
花向晚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面上却是不显,只得上前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女儿虽然将以前的事情忘记了,可还记得爹呢。”
花仲祥对着她不似陌生的目光,心里的担忧瞬间去了大半儿。脸色隐隐升起几分愧疚。“都怪爹不好,下手太重,爹是怕……是怕你就这么去了……”
“爹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以前只是听说,现下见到了花仲祥这个便宜老爹,更是感叹自己的好运。“你放心,我和张管家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那个李县令居然对他用刑!此仇不报,她就枉为穿越人氏了!
以前,花向晚只是想着在一边看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出手。可现在看到她老爹受刑,她就觉得莫名的愤怒,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李狗官理论,再踹几脚以解心头只恨!
可她知道,莫说她现在只是一名小小的商户之女,就算是张谦也不见得能见到县官大老爷,一时之间又将愤怒掩盖下去。
“爹,他们为什么打你?”虽然她不清楚大庆王朝的律法,但原告既然要求撤诉,那么按理来说这件案子也就没有再审理的必要,一般的县官顶多打几板子,叫家里人拿钱赎人便是,却不明白为何被打的这么严重!
看他老爹身上横七竖八的一条条鞭伤,怕是用了大刑,却不知那李狗官在耍什么花样。
“李县令声称老爷有威胁恐吓之嫌,老爷拒不招认,才被人用刑。”回答她的自然不是花仲祥,而是站在一旁的张谦。看得出来他对李县令也是十分的愤怒,不仅愤怒还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失望。
“威胁恐吓?”什么情况?他爹在公堂上做了什么?
“告诉者要求撤诉,李县令怀疑他们被老爷收买,才说要严查。”
花向晚一听心中就是一慌。按理说,他们跟那些商户的确有过协议,但这件案子的本身也是牵扯到利益方面的事,如果李县令执意要办他老爹,恐怕他老爹也很难全身而退!
有心想说几句,碍于这是县衙大牢,属于李县令的眼皮子底下,终究不敢太过。吩咐春喜将食盒端到他老爹面前。岳氏也带了些吃食,还有一壶酒,说是牢房湿气重,喝了能驱寒!
花向晚来的时候,将那食盒里面的东西分了一半儿给那些看门的牢头,又给了些赏钱,才进来了。所以食盒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没多少,却是一些样式精致,香酥可口的糕点。花仲祥吃得满嘴香甜,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好似一切苦难最终都将化成浮云似的。
待出了县衙大牢,已经日上中天。从县衙到花府却要小半个时辰,也就是差不多30分钟的样子。三人都没有要歇下来吃顿午饭的意思,坐上马车急匆匆往家里赶。路上,花向晚问起了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
她依稀听人说过,开堂审案,被告人的家属会收到县衙的传票。可是这几天下来,没见一个衙役往家里跑,连花仲祥也都是在他的铺子里被人拘了去的,不禁有些好奇。
此时,却听张管家道:“说是这个理,却没有几个官员做到面面俱全,而且,这个李县令并没有张贴告示,看审的人不是很多。”
张谦似是有意提点,花向晚却是面色一沉!她隐约觉得这李县令是在故意针对他爹,又不想在上头派人下来时将这件事闹得太大。而这件案子本身也不怎么引人关注,在这古代八卦性质不高。就是放在现代,媒体都不会出来关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此事,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她心中忽而生出一种危机感,立刻对着张谦道:“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张谦正在赶着马车,看不清花向晚的神色,只得问道:“不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来不及了,先停车,我们找个地儿再说。”
张谦将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里面忙不迭跑出一个机灵的小厮,上前道:“张管家,您来了?我家老爷就在里边儿……”说话间,请了花向晚她们出来。便将马车拉到一个胡同里去了。
“这里是高老爷的产业。”张谦解释道。他说的高老爷就是花仲祥的至交好友高远。
花向晚抬头看了眼上面的招牌——德兴酒楼!点点头便扶着岳氏进了里面。张谦在前方带路,他似是知道高远的习性,带着她们直接上了二楼,在二楼最里间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
轻叩三声门。门被打开,高远的脸瞬间露了出来,一见张谦,沉重的面色仿佛如释负重般,一拱手便道:“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原来他在这里以等候一天了,若是花向晚没有临时决定停下来,说不得他今天也等不到花家的人。这不得不说是个天意。更让高远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因为他这一天的等待,才使自己日后飞黄腾达!
说话间,高远让了让身,将他们请进了房内。
这间房的摆设很是雅致,正前方挂着一副春雨斜归图,对照窗外不远处廊下的几株垂杨柳,斜风细雨,杨柳依依,透着一股子诗画风采!更有一扇春夏秋冬的四面屏风立于矮榻之上,上面放着一张梨花木的桌子。
四人相继围了上去,待一一落座后,高远却是一声告罪:“某在此等候,也不知你们啥时候才来,就没有点单,怠慢之处还望见谅。”他朝着岳氏说道,又将目光转到张谦身上,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高老爷严重了,如今花家落难,全凭高老爷仁义,我代花家在此谢过!”岳氏听得高远这一声告罪,忙站起来行了一礼,花向晚有样学样。不可能母亲行礼,她还能坐得住!
高远起身虚扶了一把,几人又坐了下来。
花向晚瞧着张谦询问的眼神,也顾不得辈分小,又是室女。忙出声道:“高伯伯,我有话要讲。可否帮我备下纸砚?”
“侄女有话但说无妨,纸砚这房里倒是有几套。”说话间已从起身,从屏风后取出一套文房四宝,放在花向晚的面前。花向晚道了谢,一只手从身上的荷包内取出一块螺子黛。
众人正稀奇,她却已经动起手来,一边写一边说道:“这件事关系到我爹的前程,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策,而且还要赶在审第二堂的时候将消息放出去……”她的手腕极快,运笔如飞,几人皆被她的动作晃花了眼。
就听她又道:“现下,李县令摆明不想把事情闹大,以我的猜测,怕是他要趁着上面来人之前,将我爹给治了。”
“那怎么办?”岳氏和高远听她这么一说,本能地就问出了口。过后,才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犯起了愁!
莫非是急糊涂了,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当时却没有想到,花向晚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就是表示她已经有了对策。张谦深知此意,急忙开口询问:“大小姐可有好的对策!”
“自然有。”花向晚抬起头,给了张谦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后,继续埋头运笔如飞!
高远觉得疑惑,忍不住瞄了瞄,看她写的是什么。却因为离得花向晚有些远,看不清楚。倒是岳氏,看了过后,一张脸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