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元旦晚会的舞台上,我只看见柯蓝一个人在我的眼前晃啊晃。还有她那首无聊的歌——《忘了我是谁》,我都快忘记你是谁了,你却在今天晚上跑过来,以这种方式提醒我一下,真差劲!
晚会刚刚结束,值班员还没有宣布完退场次序,我便一溜小跑到操场去集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集合完毕回到连部,我躺在床上,心绪烦乱久久难以平静。我忽然有点说不清自己是激动、兴奋还是羞怯。部队不是自己家,心绪烦乱的时候可以烙饼——辗转反侧。在部队坐有坐姿,站有站姿,即便是躺着也不能随意。因此我躺在床上,极力克制着自己心里不安的情绪,故作镇定地沉思着。
“杨泊,有人找!”值班员在楼道里大声喊道。我的心忽悠一颤,心里说,我的那个亲娘啊,不会是柯蓝那个小妮子吧,如果真的是,我可就惨了。这可是在连队,正宗纯爷们的聚集地,按照迷信的说法是,阳气太重,任何雌性动物都应该在五十米外止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其实上面说的那些基本上都是扯淡,根本原因还是这东西违反部队的规定。一个上等兵,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再配上洁白的雪和乌黑的夜,就算你是一个白痴,只要稍微一联想,就能写成一部肉麻的琼瑶小说。
站在雪地里等我的果然是柯蓝。让我稍稍感觉到安慰的是,她站在我们宿舍楼的侧面,并没有把自己置于明晃晃的灯影下,看起来这小妮子对我们部队的规定也有所了解,属于心思细致型女孩。
我在离她还有1.45米的地方站定,一股幽兰的香味和着冬夜的寒风,让我一下清醒了很多。不远处微弱的灯光映照出柯蓝期盼的笑容,我的心里顿时慌得有点不知所措。
那股幽兰的香味让我想起三个字——女人香,不对,放在柯蓝身上应该是女孩香才对。我怀疑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对女孩都格外垂青,在赐予她们生命的同时,也赐予了一种香气。而且这种香气只有在相互吸引的时候,才能够散发出来。
我呆呆地站在柯蓝的对面,两个手不停地搓动,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嗫嚅了半天,我终于说出了一句经典的废话:“你来了!”
我想我肯定很幽默,要不柯蓝不会笑出声来。“你上次不是向我借复习资料吗?我给你送了好几次,都让营门卫兵给拦住了,今天我特意给你带来了。”柯蓝说着,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拿出一摞已经打包好的书,递了过来。
看起来,我眼前的小妮子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她并没有追问我前几次为什么拒绝让她进门。作为部队共建单位的学生,她对部队的很多规定都略知一二,之所以没有追问,完全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来考虑。其一,我有我的难处。其二,男人嘛,是一种好面子的动物。可疏不可堵,穷追猛打只能让他们跑的更远,对对方的伤害也会更大。
听柯蓝的话,没有一点责怪我的意思,我的心方才释然。“前几次实在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赶巧我有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就是贱男人的标志之一,人家不问自己倒上赶着去跟人家道歉!
“没关系,知道你们很忙,上次你不是对黄莺说军民鱼水情吗,为了人民子弟兵,多跑几趟也是应该的。给,这不是把书给你送来了吗?”柯蓝说道。
“是,是是是,费心了。”我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一种斗败的公鸡都有的沮丧感。这小妮子还真厉害,说话一点都不吃亏啊。另外一个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她那不卑不亢的语气,貌似不经意实际上却不容置喙。
“刚才你在元旦晚会上介绍《忘了我是谁》这首歌的时候,犯了一个小错误。”我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话题,并希望扳回一局,顺便也在她面前小小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因为《忘了我是谁》这首歌并非像很多人知道的那样,是台湾文学大师李敖写给自己妻子胡茵梦的,而是李敖在入狱其间,因为没有报纸看,便用给狱吏写歌词的方式跟看守换点报纸来读。
与后一种有点黑色幽默的说法相比,人们更愿意相信前一种说法。因为《忘了我是谁》这首歌,歌词写得简洁委婉而深情,再加上歌的原唱王海玲唱功独到,于是人们就在潜意识里排斥后一种说法,而选择了前一种。
“你不会是说《忘了我是谁》这首歌不是送给胡茵梦的这件事吧。”柯蓝朱唇轻启淡淡地说道。我汗,我所有的智慧细胞在柯蓝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被秒杀完毕。通体汗透,狼狈不堪,幸亏是在晚上,这要是在白天,可让人咋活啊。
更为可气的是,柯蓝那种说话的语气,轻巧淡然,一点涟漪也没有。唉,我在心里想起了另一首歌的名字——《女人是老虎》。
“难道你不觉得,前一种说法更浪漫吗?我就喜欢前一种说法,这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一样,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但每一个男孩心里都有一个白雪公主,呵呵。”柯蓝又笑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孩,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孩都难逃她的魔爪。算了,我还是从了她吧。想到这里,我朝前迈了一大步,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的嘴,把她的香舌吸入嘴中,尽情地品尝着这人间美味!OK,诸位读者,本人幻想完毕,还是让我们回到冷冰冰的现实里吧。
此时此刻,我真想问一句,那你的心中有没有白马王子啊?这个小妮子太可恨了,简直是可恨到太可爱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可爱。这样的小乖乖如果落入别人的手里,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呸,杨泊,你怎么这么龌龊?人家是来给你送复习资料的,你瞧你这一脑袋的下流思想。
“你是不是很紧张?”柯蓝问道。
“我,紧张?没有啊,我怎么会紧张?”我故作镇定地回答着柯蓝的问话,心里却在想,不紧张才怪呢,你没有看见我的身体在发抖吗?
“你看你都抖成什么了。”柯蓝说道。
“太冷了。”我顺嘴说道。说完之后我便后悔了,这句话无疑是在暗示对方,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不过说出来也好,如果再等一会儿,恐怕全连都要围过来,看耍猴一样看着我们两个了。如果你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那说明你太不了解部队了。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哪一个战士的女朋友来了信,无论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必须在全班甚至是全排传看。这是我们部队的惯例,谁让对方是女的哩。
与一封信相比,我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身后面那堵墙的窗户下面早就应该有听墙根的人了。
“那好,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学校去,就不打扰你了。别忘了你说让我给你辅导功课的事,我希望你早日作为你们团选送的学员苗子,莅临我校检查指导工作,嘻嘻。”柯蓝说完这句话,不等我回答,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朝早已经等候在操场的大客车走了过去,留给我的是一个美到极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