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这样的局面,自顾不暇的陈近南无法力挽狂澜,没过多久,他和茅十八就被官兵所擒,心中几十把钢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无法动弹。
这场血战已经让他们遍地鳞伤,可是,身体上的疼痛敌不过心中的痛,看着越升越高的狼烟,陈近南仰望苍天,心中无比愤然。
从来不信佛的他,此时竟在心中祈祷,兄弟们,千万不要来,不要来……
“他奶奶的,鳌拜,你这个狗贼,要杀要剐随便,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茅十八朝鳌拜啐了一口口水,扯着嗓子大骂。
“大胆叛贼,竟敢辱骂鳌少保。”一个官兵立即给了他两耳光。
茅十八向来性情偏执,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立即青筋暴突,愤怒无比,想要不顾死活冲上去跟他拼了,却被陈近南阻止。
鳌拜下马走来,仔细打量了陈近南一番,笑道:“民间有一句话,平生不见陈近南,自称英雄也枉然。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哈哈,陈总舵主,久仰久仰!”
陈近南抬眸看了鳌拜一眼,淡然一笑:“以前从未正面见过鳌少保,今日如此近距离相对,看见鳌少保的花白头发,同情心不禁油然而起。”
众人愣了一下,鳌拜手下的副将立即大怒,吼道:“你说什么?”
“让他说下去。”鳌拜扬起手,副将立即垂头不语。
“陈近南,你说同情老夫,是什么意思?”鳌拜的眼眸里透露着危险的光芒,紧盯着陈近南,似乎只要他回答得不满意,立即就让他人头落地。
陈近南的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抬眸迎着鳌拜的目光,缓缓道:“鳌少保一生征战沙场,东征西讨,战功显赫,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到老了,还要为朝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凡事亲历亲为,现在还亲自出马抓拿我这叛贼。真可谓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鳌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变得更加凛冽,冷寒的盯着陈近南。
“鳌少保为朝廷付出这么多,却被天下人唾骂……”
“大胆……”
陈近南的话还没说完,副将大喝一声,几个官兵也将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逼近,当即,他脖子上就多了几道血口,鲜血如注。
“总舵主。”茅十八骇然大喊。
“退开……”鳌拜突然大吼,声震如雷,气势汹猛,他双目圆瞪,样貌狰狞,咬着牙道,“让他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他。”
官兵立即移开钢刀,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鳌拜。
鳌拜眯着眼睛危险的盯着陈近南,沉默了片刻,道:“陈近南,你说老夫被天下人唾骂,可老夫从未亲耳听过。”
“哈哈哈哈……”陈近南仰天长笑,笑声凄厉而又充满嘲讽,笑得众人毛骨悚然。
过了许久,他才鄙视的瞪着鳌拜,冷笑道:“鳌少保还真是自欺欺人。你把持朝政,任性妄为,结党私营,乱杀无辜。自命清高,越主代疱,凡是有人说了关于你的不好言论,你便通通杀之。就连与你意见不合的朝中大臣也不放过。
死在你手上的冤魂不计其数。如此罪恶滔天的人,怎么会不被天下人唾骂?
你说你从未亲耳听到过,这无疑是掩耳盗铃。你以为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不听不闻,就能当一切都未发生过吗?
你今生的所作所为,注定要被天下人唾骂,注定要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注定要让自己遗臭万年……“陈近南的声音沉重洪亮,震耳欲聋,在场几千官兵,几乎全都可以听到。
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震,心跳加速,胆怯谨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凝重,空气停滞,周围一片死寂。
鳌拜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愤怒,到惊愕,再到茫然,脸色铁青,青筋暴突。
霸气的眼眸里有片刻的悲凉,却很快恢复淡然,沉默了许久,突然凝视着陈近南道,高深莫测的说:“陈近南,你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敢说出这种话。你就不怕老夫要了你的命?”
陈近南淡然一笑:“我死不足惜!”
鳌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冷笑道:“是啊,你是英雄,人人敬畏的英雄,你不怕死。可是,你天地会总舵的兄弟们呢?难道他们也都不怕死?哈哈哈哈……”
“鳌拜,你卑鄙!”陈近南咬着牙愤然瞪着他,“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不要残害我的兄弟。”
“卑鄙?兵不厌诈。你陈近南虽然武功高强,英勇侠义,可惜呀,可惜永远都只是一介武夫。怎么能跟老夫相提并论?老夫征战沙场,运筹帷幄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啦。”
鳌拜语气凌厉,越说越大声:“你以为你是什么?一个叛党,在江湖中有点好名声,就以为自己受人敬仰?能够名垂青史?
你为了你个人的私欲,不惜教唆那些愚蠢的莽夫为你效命,与朝廷作对。
你说老夫乱杀无辜,可是你呢?因你而死的人难道就少?天地会年年被朝廷绞杀的人又何以为计?难道他们就不是人生父母养?不是血肉之躯?难道他们的父母妻儿就不会心疼?
他们为了什么?
若是你反清大业成功了,得道的人是你陈近南,他们呢?又会被谁想起?哪个死去的会被记入史策,哪个活着的人能够受人敬仰?
若是失败,他们最终全都会被殊灭,甚至还会害及父母妻儿。
自古以来,有多少反贼会有好下场?你陈近南不是自称学识渊博,远见卓识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逆天而行。就算你不怕死,可是你又有什么资格连累其它的人?“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震憾当场,所有人都望着鳌拜,心中感概万千。
陈近南身体狠狠一震,垂眸无语,心中痛苦酸楚,悲凉而又无奈。虽然明知鳌拜是在回击他,也是在稳固士兵的军心。可是,他心里仍然如利刃在绞,绞得他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