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样想,可他李先后心里的痛苦却无处发泄,特别是痛苦中的寂寞,就像失去航标的船儿,在水里打着旋,你越想抓住个东西就越找不到,他太急于抓到一个让自己稳下来的东西,或者说有个人来填补一下心里的失衡,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小敏,忙翻出以前的电话本查了好久才查到。当接通电话才知道,小敏已经找到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对方老婆病故女儿出嫁,很乐意接收小敏和她儿子,一家三口虽然年龄不太协调,过得却也满不错。还说他们已经搬到男人家中同居了,对方是一个内退干部,工资高又有100多平米的房子,正准备马上结婚呢,日子已经定好了。听她的话音,能感觉到小敏溢出话外的满足和些许的无奈,小敏说完这些,才想起来又反问他现在怎么样,他吱唔了两句才醒过神来,忙说自己很好,并振作了情绪提高声音,故意哄亮着嗓门祝福小敏幸福,往后好好过日子,于是就先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李先后,一直对着手机屏幕看,直到屏上完全变黑他也没合上手机盖,他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境,到底是自己太贪了还是被别人利用了,自己应该把握住的人到底是哪个,该放弃的又是哪些?如果不是小敏的那个表姐插一杠子,或许那时就接受了小敏。在和阿慧打得火热时,他曾偷偷庆幸过汪宜文的出现,可如今他感觉这个女人太不该出现了,就是她愿意嫁自己,那样的女人自己也养不起、喂不熟,除非一辈子甘愿带绿帽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时糊涂胡思乱想的,事情过后才明白走过的路哪个弯不该拐,哪个山应该绕过去。他一瞬间想到也去信一把迷信,找个算命瞎子算算,下半生还能不能找到幸福。欲速则不达真是至理名言啊,他觉得自己还是冷静一下头脑,平静一下心态再说吧。
周末,姬明打电话约他喝酒,真是正中寂寞男人李先后下怀,尽管人人都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当事人也总会想消得一时算一时,他爽快地如约来到他家的饭店。
李先后来到才知道,还有一位姬明的朋友在,他们正在面对面侃大山,面前也分别斟好了白酒,一个空位置正虚席以待,二人见他进来,都站起跟他握手。李先后抱歉着说:“不好意思,周末的七点也堵车,让二位久等了。”
“就等你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省医院的外科‘一把刀’陈子明大夫,我的铁哥儿们。这是我的好同学李先后法官。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来,我们先来个见面礼,干了这杯。”姬明左手分别做着介绍,右手端着酒杯站起来说。
他们两个也忙站起来微笑着对视一下,三只玻璃杯碰撞时发出特有的脆响声,异口同声说了:“干!”
干完后,大家都礼貌的亮了一下酒杯,就是把杯子口朝下示范一下,表示各自的真诚,这才分别落坐。李先后忙说:“接着你的话聊,别被我打断你们谈的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陈大夫也和你一样,是单身,在感叹他的经历呢,你听听也好。”姬明浅笑一下说。
“单身好啊?自由,没人管,多好的事。”陈子明也不看大家拍了拍自己的泄了发的头顶。
李先后苦笑一下,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也没接话。
“你女朋友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了,就是好。”姬明作了个请吃菜的手势这样接过话。
“这就是潇洒,人生在世图的什么?快活二字罢了,能过得快活那就是没白活一世。你再有钱再有权,整天提心吊胆地生活,如履薄冰的为人,在单位勾心斗角地算计,回家还要被老婆管手管脚,这日子比坐牢还苦,活着有什么意思?我算是活明白了,人生就这么几十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日进三餐,晚宿一席之地,还是让自己快活点才是真理。”说着这话,陈子明用手拿了一块生萝卜,狠咬一口,见他吃得真是清脆而香甜,又有些夸张地狠狠地张着嘴大嚼,发出一阵水渣渣的清脆乐曲。
“是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李先后重复着这话。
“法官的钱来得也容易。”陈子明突然说。
“我们吃财政不如你们企业收入高。”李先后认真地说。
“嘿……我明白,我明白。”他仍然把笑放在面皮上笑着,像戴了一层面纱,把李先后笑得直想发毛,遏于初识他忍了又忍才没发作出来。
“你是当今的自由、幸福又时髦的男人,想爱谁就也大胆去爱。老李啊,他还传统着呢。”姬明也听着点道道,忙把话头接过来转个方向。
“也不全是,我再花再爱玩,绝不玩同志。”
“什么意思?”姬明喝着酒还是好奇的插话。
“老李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的新名词太多,时髦的跟小青年一类,我们显然不入流了。”姬明摇着头回答。
“有一首打油诗。”
50年代嫁农民,
60年代嫁工人,
70年代嫁军人,
80年代嫁文凭,
90年代嫁商人,
21世纪啥人有钱嫁啥人。
“也是,现在不管是爹字辈、爷字辈,也不管是杀人犯抢劫犯,只要有钱就敢嫁。”姬明点着头表示认同这话。
“同志,就是同性恋,男人跟男人睡,女人跟女人睡。”陈子明平静地回答着。
“现在什么事都不奇怪了,什么人也都有啊!”李先后这才明白过来,也接过话。
“我有个病人,就是同志。她一生未婚,只爱她的一个姐妹。”
“为什么?”姬明不由得插话。
“具体理由不清楚,我跟她闲聊过一次,听她说就是从心眼里不喜欢男人。说她小时看着父亲天天打母亲,懂事后看着姐姐整天哭着回娘家,身上新伤摞旧伤,从此后她发誓要独立,自己养活自己绝不靠男人,后来就喜欢上了一个中学同学,两个人一起下乡相互照顾,无不体贴入微,回城后,两人在外租房子同居,都不愿回自己的家。那些年代没有人敢说什么同性恋,也有好多人给她们介绍对象,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谁去相亲,另一个做陪,相来相去,都不嫁人,渐渐地,人们发现,她们之间在发生着不断变化。大两岁的女人个子高脚也大,无论是穿装还是生活作派、言谈举止都是男性化的。她一直是齐耳短发,上身总是中山装、西装或夹克服,一年四季只穿长裤,四季都是平底男式鞋,裙子和高根鞋本是女人的专利,她却与之无缘;而小两岁的这个呢,则是十足的女人味,购物时,她总是买一女一男的用品,大波浪的烫发,说话柔柔地很有女人味,两个人生气时也打架、骂架,事后,总是大的哄哄小的,第二天就和好如初了。”
“她们真能过一辈子?”姬明无不感叹着说
“这个谁也说不准,据说她们已经从20多岁过到现在的50多岁了。之后的事,80岁的老夫妻还有打离婚的呢,谁能说得定?”
“也是,也是,如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别光说话,喝酒喝酒。”姬明热情的让着他们说。
李先后没有再接话的意思,只一味的喝酒,姬明见他不想说话就只好打着圆场,一瓶白酒一会儿就见了底,姬明忙又拿来一瓶,三个人也不客气,推杯换盏很快又喝完了。只李先后一人就喝有七、八两的样子,所以他有些晕了,觉得浑身火热,眼睛也红红的。他有个毛病,喝醉酒总是爱笑,没来由的傻子一样的笑。姬明看明白他已经醉到八分了,散席时就请陈子明务必把他送到家属院交给门岗,陈子明也不推托爽快答应下来。
周日一早,姬明就打电话让他一定再去他哪儿,有事要跟他说,李先后不明白前一天自己喝醉时发生了什么事,问姬明时,他又不说,就只得忙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先去单位报了到,再推说去办个案子,就匆匆朝“姻缘饭店”赶来。
他刚进门姬明就说:“上楼吧。”又转身对正在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说:“把早点弄一份送上楼。”
上得楼来,姬明认真而严肃地说:“我今天就是把门关了也要陪你一个个的选,我也不信,这上千位女人里就没有一个适合你的,我跟你一起选,给你长长眼,俗话说旁观者清,你自己容易挑花眼。”
“我还以为昨晚我喝多了胡言乱语什么,得罪你朋友了呢,这么火烧屁股得让我来。”他们在推开“征婚小屋”虚掩的门时,李先后这么说。
“老陈就长着一张臭嘴,别太在意了。”
“他说的什么话,法官钱来的容易,敢情是他医生做手术收红包收成惯例了,天下职业就都那样了?”
“也别说,你们办案就不收红包?”
“那要看什么案件,我们民事厅,我又刚当庭长一年,吃请是难免的,能有什么钱?”李先后说着气话,可他同时也想到曾经帮汪宜文的一个老板朋友的一宗案子,后来不是小敏也送来一捆钱吗,他虽然没要,可是说明了问题,原来钱可以来得那么容易,难怪老陈那样说。与其这样痛苦,不如想点办法,堤内损失堤外补。
不等姬明给他泡茶,李先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速溶咖啡说:“喝咖啡吧,咱们老头子也赶赶时髦。”
“赶什么时髦,我喝不习惯那洋味,又苦又涩,还是信阳毛尖地道。”
“不,今天一定要喝咖啡,我特意在街上买的,不全是为了时髦,外国人早晨都喝咖啡,听说咖啡里含有兴奋济,可以提高人精神,也让她给咱们先兴奋一把,不然,我怕我看着看着睡着了。”
“你老兄还真行,怎么会呢,我陪着你呢,先不要这么早失去信心吗?人生,就是如那歌里所唱,走了一弯又一弯,只有你走出来再回头看时,你才明白那个弯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如果你停下不走了,你一生将永远走不出那个弯啊。这样的道理还用我说吗,你什么不懂,只是你当事者迷罢了,如果让你去劝别人,可能你比我会说,劝的更到位。正像刘欢的歌里所唱: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别听老陈瞎勒勒,他是有钱作怪罢了。”
“也许他说的对吧,中年人不可能为爱寻死觅活了,大都为了现实而现实,因为不是原配,谁觉得吃亏,就容易产生放弃的思想,过去这种现象少是因为大家的思想观念保守,认为离婚是丢人现眼的事,能安生的过日子就凑合;如今随着时代变化人们都转变了理念,过好了还想更好,不再为面子活着,追求舒服自由,所以就把钱看得更重了。不知道到底是世道变化了人的思想,还是人的思想改变了社会风气?”
他们说着话,李先后已把速溶咖啡冲好,姬明只得收起毛尖,随手也端起咖啡小心地喝了一点,却不住上下舔了舔嘴唇,又咋了咋嘴说:“别扭,我真的不明白,这么苦的味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凡是被人接受的东西,自然会有她存在的价值和优点,如现在最常见的啤酒,刚开始喝的时候,我们称为马尿,现在怎么样,成了一种生活必需品了,特别是夏天,没有它几乎就过不了日子。听说如今时尚的小青年,离了咖啡就没法工作,任何事物都是一个适应过程。”
“是啊,那我们就也来适应适应吧,管它马尿驴尿,闭着眼喝,只要喝不坏就行。”
“哈……你啊,就这样赶时髦啊?你要有这种心情去选对象过日子,那就没有不能要的女人了。”
“我这次跟阿慧不是决定好好的过吗,可是她竟然如此对我,恨上来我真想找到她痛打一顿,恨不能把她绳之以法判个几年才解气,可是谁给我证据?”
“是你自己不让人家打借条的,怪谁?凭你一生的办案能力,我想你一样不难查出结果,但是我明白,你丢不起这个人。”
“是啊,你说这要让同事知道了,可怎么笑我,所以还是算了,吃个哑巴亏吧。对了,你不要告诉嫂子啊,我也只说与你一个人。”
“放心吧,男人之间的事绝不让女人知道,我不该说你的痛处。算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把希望寄托给下一站吧,总停在过去没法跟上历史,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好,不说她,其实从心里说,我还没有找到我最喜欢的那种感觉,阿慧虽然没达到我的梦想,可是我也明白自己那个梦将要埋葬到永远,也就不再追求完美,老的不想那么认真的计较了,有个差不多就结了,我这才放弃美梦决心过下去。现在,心里恨阿慧,却也忘不了她,接触这么多女人,只有她给了我一点那种美好的感觉,虽然无法找到真实的感觉来。因为这个,我才下决心要牢牢地抓住她的,她虽然走了,无轮走到哪儿,她这一生也不可能忘记我的存在。”
“你的美梦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十六岁的事了,她才十二、三岁,可能她不知道我的感觉,但是无论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总是忘不了她,更是无人能给我她的手才有的那种感觉,没有人能让我宁愿不要生命地愿意保护她。”
“神话故事,你又在编了,不说她了,这样吧,我来念给你听,不用你在一个个的看,省去你带花镜时给脑子增加压力,我念到哪个你觉得有意向,就记下来,我们当场打个电话听听对方的真实性,你可以感觉一下声音带来的真实感,有些事或人,也许是某一个动作某一个举动就能让人产生爱意的,或许你能从声音里与哪个有了共鸣呢,那也是有可能的,当然定不定可以先记下来以后慢慢选?”
“反正我不抱什么希望,虽没有你那朋友钱多也不敢那么玩,可我真的觉得人生没啥意思,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习惯了也是一样,等儿子成家了,我就去老年疗养院去,退休工资也用不完,还有人服侍,大家庭的生活我也很喜欢。”
“看看,我就怕你听了老陈的话更灰心,今天才一大早把你拽过来,我就不信那个邪,一个光棍能有什么快乐?老伴老伴,有些苦闷你只能对那个人说,别人替代不了,儿女再多也没一个老伴知心。现在的老年心理专家都在呼吁,越老年越需要伴,老年性生活需要社会关注,正常的协调的生活才利于延年益寿,才能保证身心健康,这道理谁不懂?”
“我也不想如他一样去玩,想好好过正常人的日子,是生活对我太不公平了!”
“别这样,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听我的没错。”
“好,听你的。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