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旌进来之后,也不说话,望着我只是笑,慢慢逼近我。
“你来做什么?”我戒备着往后退了退,冷冷问道。
“来做什么?”北堂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浑身酒气熏天,我厌恶地别过脸,转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指用力地掐住我下巴,硬逼着抬起头面对他,“小妖精,你知不知道两口子是要同房的?”
“谁和你是两口子?你给我滚!”我怒道,用力挣开,还没来得及逃开,又被他抓了回去,同时,他的身体已经紧紧贴了上来。
炙热而强势。
我惊慌失措。
也许是因为醉酒的关系?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北堂旌,和以前完全不同,没有了那副深沉的表情,也褪去了冷静的理智,如今的他,就像蓄积已久的火山,一触即发!
我没来由地恐惧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想尽快逃走!
无论如何,都要从现在的北堂旌面前逃走!
可北堂旌紧紧捉住了我的手,是那么用力,几乎快要将手腕捏碎一般,我只觉腕骨咯咯作响,几欲碎裂,剧痛无比,忍不住叫起来:“放开我!”
“放开你?那我怎么办?谁放过我?”北堂旌突然吼起来,喘着粗气,满面狂乱,“夜儿!你已经快要把我逼疯了!”
他一把将我扛起来,重重地摔到了床上,那大力的撞击痛得我眼前一黑,等好不容易恢复了视觉,却惊恐地发现,他已经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我身上。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再看着我?为什么我和你一定要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就不能回到过去?”
他绝望地吼着。
炽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和着他说话时口中浓烈的酒气,狂乱而激烈。他眼中有种可怕的光芒,像火,将他的理智烧得逐渐消失。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害怕,恐惧得几乎连呼吸都快忘记了,只用力推搡着他,可哪里推得动?反倒被他抓住双腕,然后被牢牢绑在床栏上。
北堂旌狠狠撕扯着我身上的衣物:“我说过我等你,可我再也等不了了!夜儿,这次休想我会再放过你!”
“不要!北堂旌!你住手!快住手啊!”我吓得哭了出来,死命挣扎着,但双手被紧紧地绑在了床栏上,不管我怎么扯动,都无法扯断,惊骇之下,双腿狠狠地蹬了过去,想蹬开他,可是反被他死死摁住,捏住脚踝硬是分开。
“……呜……北堂……不要……放过我……不要……”
我哭泣着,求他放过自己,可北堂旌只作充耳不闻。
眼前阵阵发黑,我不知哭了多久,连声音都哭得嘶哑了,他还没有打算放过我,壮硕的身体压了下来,同时迷醉似的低吼,一声声叫着我的名字:“夜儿……夜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只要折断凤凰的翅膀,你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了!夜儿……”
这场酷刑一样的交欢,刀割一样,一点一点凌迟着我的身心,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他在我身上肆虐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有时候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又总会被痛醒,然后再晕过去,再痛醒,不断重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痛得神智都不清楚了,只沙哑着嗓音,喃喃地哭喊着风云卿的名字,哭喊着救我。
到了最后,我已经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连自己是何时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漆黑的深渊之中,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夕阳晚照。
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萦绕在鼻端。
我只觉一片茫然,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床边有人正俯首凝视着我,目光中满是惊喜与愧疚。
“夜儿,你终于醒了……”
我茫然看着他许久。
身上逐渐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曾被人狠狠撕扯过,碾压过,就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那种疼痛与笨重的感觉,竟让我差点以为,这都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而随着这疼痛,零星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凝聚了起来。
他……是北堂旌……
发生过的事情全部都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他竟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来!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
“夜儿,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如今总算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北堂旌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只是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也许是发觉了不太对劲,北堂旌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来,搂在怀里,同时愧疚地开口:“夜儿,我……我不是有意想伤你的,我……只是那天晚上喝多了,一时冲动才……才做错事……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对天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了,夜儿,求求你原谅我--”
他道歉的话还没说完,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推,就将他推开,自己也无力地趴在床沿上,不住喘息。
“夜儿……”北堂旌愣住了。
他也许没料到我在浑身剧痛的情况下,居然还会将他推开,而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夜儿……”他又轻声唤道。
“你出去。”我头也不抬,只是伏在床边不住喘气。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剧痛无比,疼得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北堂旌还没死心:“夜儿……”
我的声音早已沙哑了,喉咙痛得很,火烧一样,可还是强忍着,重复了一次:
“你出去。”
北堂旌脚步往我这方挪了挪,大概想靠过来,但又犹豫地停下。
“夜儿,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伤你的,我只是酒后乱性,才会一时糊涂--”
不管北堂旌说什么,解释什么,我都只是重复着三个字:
“你出去。”
渐渐地,他不再说话,我也不再开口。
寝殿之内,死寂得能听见我的喘息声,还有他的呼吸。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北堂旌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却是将我小心地扶躺下,盖上绣被,掖好被角。
“好,我出去。”他低着嗓音,“等会儿再来看你,夜儿,好生休息吧……”
我疲倦地闭上眼,侧过了头去。
似乎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随后,北堂旌的脚步声就缓缓变小,最后消失在寝殿之外。
直到再也听不见北堂旌的脚步声,我才猛地一下子伏在床边,想吐,可干呕了半天,也只能吐些清水出来。只好勉强地重新躺下,闭目养神。
自那以后,我就大病一场。
身上的伤口疼得要死,再加上也许是心理上的排斥,更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就急速地憔悴了下去,偶尔看见镜子,镜里的人苍白瘦弱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还是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华夜吗?
我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上的伤口好了一些,但还是隐隐作痛,整个人虚弱不堪,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太医每天都来把脉,可我连眼皮都懒得睁开,更别说搭理。
这样残破的身体,医好了又有何用?好用来迎接他再一次的狂暴肆虐?
北堂旌又每天都来栖凤宫了,而且来得比以前更勤,逗留的时间更久。
他来,我也没有搭理他,要么看着天花板发呆,要么就干脆装睡。
可即使闭上眼睛,装出一副昏睡不醒的模样,我还是能感觉到,他总会坐在床边,也不说话,一直坐着,往往一坐就是很久,偶尔会传来轻轻的叹气声。
而我总会不知不觉再晕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往往北堂旌又已经不在了。
这天他来的时候,我难得清醒,两个小宫女端着精美的膳食饭菜,正苦口婆心地劝我吃下。
可我实在半点食欲都没有,侧着头不言不语,只无力地挥挥手,让她们都端下去。
次次如此,全部原封不动地撤下。
北堂旌正好看见,眼睛习惯性地一眯,有点发怒的兆头。
他亲自端过碗碧糯粥,勺子舀了就要我服下。
我委实不想吃,扭过头去闭上眼,理都不理。
他似乎真恼了,居然干脆把粥含在口中喂过来,狠狠堵住唇舌,直等我迫不得已咽下,然后再喂。
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忍不住作呕,却被他用唇堵住,如是再三,才稍微咽下一些食物,而不至于吃多少吐多少。
一碗粥喂完,我和他都疲惫不堪。
他累,是我的冷漠与不肯顺从。
我累,却是身心都疲惫不堪。
爱一个人苦,想不到不爱一个人,也这么辛苦!
北堂旌挥手屏退了宫女,我惊觉,顾不得身上疼痛,翻身警惕地盯着他。
如果他再来一次,只怕我真的会死……
见我惊恐的样子,北堂旌眼神黯淡了一下,伸手轻轻理了理我散乱的长发,低声道:“夜儿,别怕,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我还是紧张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居然开始解自己的外衣,要上床来,更是惊惶地连忙往床角躲去。
“这里就这么大,你能躲哪儿去呢?”见我这样子,北堂旌倒好笑起来,一伸手,就轻轻松松地将我捉住,揽到怀里,不过还是很小心的,没有碰到我的伤口。
我不敢挣扎。
身上的伤口还时时作痛,刚才躲开,就已经不小心扯动了几处伤口,疼得我差点叫出来,如今他搂着我,虽然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幸好北堂旌也只是抱着而已,低头吻了吻我头顶,柔声开口:“夜儿,你记得吗?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曾说过,你是我的凤凰。”
我没有回答他,而北堂旌似乎也并不在乎我的回话,又自顾自地开口:“可是,你知道,想要让凤凰永远只停留在一棵梧桐上,需要怎么做吗?”
“……怎么做?”
许久,我才低低地问。
“其实很简单。”北堂旌笑了,声音低沉而阴郁,“只要折断凤凰的双翅,让她再也飞不走,就能永远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了。”
北堂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是带着笑的,就像在开一个玩笑,可捉住我双腕的手,却越来越用力,腕骨咯咯作响,竟让我有种可怕的错觉,似乎他就要活生生将我的双手折断了。
我恐惧地睁大了双眼,嘴唇颤抖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牙齿忍不住上下敲击,发出得得的声音。
见我害怕成这个样子,北堂旌脸上却一直带着那股熟悉的似笑非笑,然后缓缓地松开了钳住我双腕的手,转而抚摸脸颊,手指轻柔地在肌肤上滑过,小心得就像抚摸一件脆弱的玉器。
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诚惶诚恐,生怕指尖稍一用力,就又会弄伤我。
我动都不敢动。
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偏生在他那阴翳深沉的目光下,连动一下都不敢。
如果,他真的折断了我的手……
如果,他真的再对我做一次那种事情……
自己会变得多么凄惨,我简直都不敢想象。
我以前从来没有怕过北堂旌,甚至当他暴露自己真实身份,将我掳走之际,都不曾害怕过,可现在,眼前的人,模样丝毫未变,就连嘴角那抹微笑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我却不可抑制地发抖,一股从心底窜出的寒意弥漫全身,让我轻颤着,恐惧地看着他。
他也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复杂,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许久,才慢慢地将脸凑近,在我唇上轻轻碰了碰,柔声道:“夜儿,慢慢忘记风云卿,好不好?”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几乎哀求了。
“……”我低下眼去,半晌,才出声,“除非我死,否则,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北堂旌听了,并没有显出吃惊的样子,就像我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然后,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就贴着耳边响起来:“怎么抖成这样?别怕,我发过誓,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轻声软语,不知情的人听见了,只怕还以为他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可说的话却截然相反:“如果我再伤了你,夜儿,你就一剑刺死我,我绝不会反抗。”
“一剑刺死你?”我听着,忍不住冷笑一声,“皇帝陛下,我只不过是一介弱女子,面对暴力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又怎么有本事一剑杀了你呢?您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
北堂旌何尝没听出我话里的讽刺之意?脸上愧疚的神色又深了几分,低喃:“是我的错,夜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生保重自己,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好不好?”
又是一句“好不好”。
又是带着哀求的语气。
可我已经无力理会。
大概是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再加上之前激动了一下,突然之间,只觉得倦意潮水般涌来,也顾不得是在北堂旌怀里,眼皮怎么也支撑不住,很快地就意识模糊,进入了梦乡。
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身体才逐渐开始有点起色。
可是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依旧瘦弱。
北堂旌甚是心疼,命人专门熬了补品之类,想将我病弱的身体调养得好些,每天更是一有空就往栖凤宫跑,定要亲眼看着我将那些难喝的药汁服下,才会满意地暂时离开。
渐渐地,据说,北堂旌除了处理朝政之外,所有的时间,都是待在栖凤宫了,后宫三千佳丽,他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即使这里守卫森严,可宫内宫外的蜚短流长,依旧像无孔不入的微风一般,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无非是华夜妖媚惑主,糜乱宫闱,将东离年轻的皇帝迷惑得魂不守舍,专房独宠。
在我的一再追问之下,宫女们才闪烁其词地告诉了我一点高墙外的流言,可从她们慌乱的神色中,我知道,外面传的,绝对不只如此,有多难听,也不难想象了。
可奇怪的是,我竟然心如止水,似乎外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只是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妖女也好,祸水也罢,那都是在说我吗?在说华夜?
我困惑了。
北堂旌在我的事情上极其固执,根本不理会文武大臣一面倒的反对,执意地,近乎专横地,宣布三个月后,就立我为后,到时,天下大贺,他要这天地间每一处角落,都知道华夜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那天北堂旌抱着我,在耳边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吻着我,一边道:“夜儿,我定会给你一个最豪华最隆重的婚礼。”
我表情淡淡,侧开脸。
豪华的婚礼?
隆重的婚礼?
只可惜,那都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