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停留,第二场对战的双方很快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中,无兵作战、木元素法术遁术专长、大战在即还跑到赌场里赌战最后莫名其妙地离开的绿衣少年游学者无名,脚法如风、腾空战神冯天。
绿衣少年在大家心中沉稳的形象早已经根深蒂固,即便昨日发生的事情让一些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来在齐云赌场中目击的人只是少数,二来大家也都是将绿衣少年离去的行为当做是富有责任心,更何况看着他将口袋中所有看起来也是来之不易的金钱给了赌场当做补偿,那些没有一直赢钱赢下去的人也不能对他心生起一丝的不满。
冯天虽然没有给大家留下异常深刻的印象,但凭借着稳固的地盘,让人猝不及防的脚法一路走来,也是被赋予了腾空战神的称呼。
这两个搭到一起,画面突然呈现出一种和谐感:两个都有些略微发胖的少年看了看对方,脸上呈现的都是微笑。很少有人能够在极度渴望胜利的条件下说服自己要享受比赛的过程,但这二人却都做到了。
“无名兄,外面赌谁能够夺魁的地方我可是买了你二十两银子的,别来无恙啊。”
“哈哈,冯兄说笑了。倒是冯兄如风的脚法让我有些心生畏惧呢。”
“接招吧。”冯天高高跃起,尽管样子像一只胖乎乎的雏燕在飞行,但接下来高难度的动作却完全与他不标致的身材相悖,两脚蜷曲,整个人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以后径直从绿衣少年的头上砸下来,呼啸的切割空气声让所有的观众都觉得这一招一定是不能硬扛的。
“作为游学者,我们不应该畏惧世间的一切,而要去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所有的武学招式都自然有其存在的意义,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熟悉他们,在丰富自己阅历的同时丰满自己的羽翼。”
“虽然我们没有什么背景,甚至把来历不明四个字用在我们身上也是毫不过分,但看一个人,并不是看他的出身,而是看他自身,我们可以一无所有,但我们有尊严和骨气,有未来和潜力,这就是我们游学者存在的意义。”
“无名,你明白了吗?”
“我……弟子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走吧,带上这些去游学吧,十年后再回来,告诉我你明白了什么。”
……
没有出身,没有名字,绿衣少年的来历一直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他只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师傅,在自己十岁那年,二人在一处破旧的古庙内有了如上一番谈话,尚且年幼的绿衣少年在当时并没有真正理解游学二字的意义,看到别的孩子与自己的双亲玩耍嬉戏他经常默默掉泪,在枯燥的学习中他也经常气馁地把师傅交到自己手上的木枝扔在地上,久而久之甚至不愿意使用任何武器了,但好在对木属性的天赋极高,炼气炼体双修的无名即便没有武器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哭哭啼啼地看着师傅,无名踏上了自己的游学之旅。岁月匆匆,白驹过隙,八年光阴就在游学中渐渐溜走,三件绿衣也是修修补补交替着穿了八年。这八年,他看过人世间许许多多的痛苦,见过人们在吊唁亲人时的痛哭流涕,见过取得一点小成就时的沾沾自喜。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一颗平静心,努力做到对一切都不排斥,对一切都绽放微笑。
然而无名的心中其实是五味杂陈的,没有家,没有固定的居所,在时间游学倒不如流浪更加切合实际,时常坐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包上呆呆地望着南方的天空,雁去雁来,春秋数载。
“师傅,我离开你也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游学的意义,游学,游的是我,学的究竟是什么?偌大的世界里武学不过是小数,种种扭曲的人性,恪守自身利益哪管他人死活的自私鬼,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混账,混淆黑白说人话做鬼事的坏人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对这个世界都有逃避的念头了。”
“我学不会像他们一样待人残忍,学不会像他们一样坑蒙拐骗,但为何他们的日子还能过得比我好,请师傅教教我。”
“我发誓,十年一到,我一定要回到师傅身边,再也不出去游学了。我为我自己是一个游学者而自豪,但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游学者就是在这样一个人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世界中渐渐没落的。”
“什么功夫,什么武学,不过是有钱人的消遣,在真正穷的地方,就连吃饭都已经成了问题,我这样常年只有一件不薄不厚的绿衣相伴的流浪汉在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中间也变得高贵至极。很多人看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美好,但在我眼中这个世界任何一丝的黑暗就会像在白纸上的一颗污点那样被不断地放大。”
“我在游学中学到了很多知识,我渐渐明白了游学的意义所在了。或许师傅要教会我的,就是知道这个世界的鱼龙混杂,在丰富了自身后去改变他吧。”
“我知道了。要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绝对不是只有像那些自私自利者一样的路线,我从并不充裕的生活里更看到了生活的美好,谢谢师傅。”
“我帮助了一些人,虽然我没有什么积蓄,但是我学会的一些招式能够帮助一些平凡人对付一些坏人,我很开心。我渐渐知道每一个招式存在的意义了,他们都是我用来对付这个世界黑暗的手段。”
“师傅你常说我们有未来和潜力,我也这么觉得,我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自力更生了,虽然我还是有害怕完全入世的念头,但我却能和很多善良的人变成朋友了。”
“师傅……”
八年的游学生涯,脸上的稚气渐渐蜕变为志气,无名走遍了许多地方,也看遍了酸甜苦辣,他知道没一个招式都有自己的意义,就像对付俞清的刀舞时,他没有依靠自己的身法和速度选择更加轻松的胜利,对于每一项武学的尊重让他敢于接受任何的招式。
记忆追溯眨眼即过,头上强大的压迫力不断地接近自己,绿衣少年让所有观众都十分讶异地选择了硬扛。
连续三面自然屏障迅速地冲向上方,但很快就在冯天双脚巨大的力量之下被碾成了碎片。
看到自己的自然屏障如此的脆弱,绿衣少年并未显露出任何的惊慌,接下来他的动作让大家都差点以为他疯了:将双脚前后岔开,高高抬起双手,碧绿色的木属性元气从全身汇聚到了他的双手上,将视线渐渐向上移动,冯天雷霆般的双脚在下一刻就与绿衣少年的双手火星撞地球般地接触了。
非常难以判断绿衣少年真实实力的裁判们没有去阻止二者的接触,但当接触后的情景浮现时,身处在相当浓密的尘土烟雾中的他们急忙奔向擂台去看发生了什么。
坚硬的磐石地板在二人都蓄了相当多元气的压力下粉碎了一大块,在烟雾缭绕中冯天半跪在一边,双手狠狠地握住了一只脚。虽然视线模糊,却丝毫掩饰不住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强大的反震力,他一定是受伤了。
但最让几位裁判担心的并不是冯天的伤势,而是他们这样平着看过去都没有寻找到的任何一抹绿色。
当三位裁判的头在擂台上的深坑周围围成一个圈的石头,绿衣少年的脑袋和两只诡异地举着的手臂同时从坑中喷薄而出。
“你……怎么样?”几位裁判看到绿衣少年满身尘土就像被活埋了一样,但还是眨巴眨巴着眼睛维持着笑容时,一时间都忘了先把他挖出来。
“我……出不来了。”
“啊。”听到绿衣少年的话,三人才同时恍然大悟地催动元气包围住了绿衣少年的身体将他从擂台里“吸”了上来。
尽管从之前被坚硬石块包围的处境中解脱了出来,绿衣少年依旧像之前抵挡冯天雷霆一脚时高举着双手。看到这一切,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他的双手已经明显骨折了。
“这……”三位裁判看看两边,只有一个照面,两个选手一个双臂骨折,一个似乎连站起来都成了一种奢望,责任自然是在他们没有及时地阻止二者的接触,可这后果也太骇人了些,要知道以前比武会就算是这磐石地板碎过,也只是武器接触,破损的区域也是极小,可今日却是两具血肉之躯的碰撞,绿衣少年直接整个人陷入了擂台里面。
当眼前的烟雾渐渐散去以后,观众席上也是一阵哗然。
“你觉得那个绿衣少年能够躲开这一脚吗?”升弦问向一边的升辰。
“你看得清楚刚才冯天的动作吗?”
“嗯。”
“那你看得清以前绿衣少年的移动吗?”
“不。”
“明知故问。”
“那他为什么要硬抗这一脚?”
“师傅你还记不记得他和俞清打的时候,尽管可以很轻松地躲掉俞清的刀舞,但最后动用了大量的元气用木属性法术终结了俞清。”
“对啊。似乎接受对方的每一招是他的习惯。”
“也许……这就是游学者游学二字的真谛吧。”升辰不再说话,双手插在脖子后边看向擂台,他现在更加感兴趣的是比武会这边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经过了一番讨论,裁判的声音在大家的耳畔响了起来。
“由于我们的失误没能够及时的制止方才两位选手对对手的打击,导致两位选手都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现在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让两位选手去恢复状态,然后派人修复一下比赛场地,再将接下来的比赛先挪到前面来进行,会拖延一些进程,还请大家谅解。”
话音落下,一个裁判和几个场内的工作人员将双手僵硬地举着的绿衣少年和直不起身的冯天带离了擂台,过了片刻,几个铁匠模样的人带来了几块磐石,开始修复起有着狰狞伤口的擂台。
在擂台的伤口愈合了以后,裁判急忙引导出了下一组选手。在所有的组别当中,这两位选手的交战是最受期待的,其中一方是夺魁呼声高得不能再高的心法和剑法都无比非凡的川颜,另一方是将书法融入战斗中的妙笔圣手卜南门。
清秀的脸庞,一袭白衣加身,川颜依旧是那个看起来超然世外的少年形象。而他对面的卜南门的面容同样不比他差得精致,将一个书箱背在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笔在书箱的四周候着,颇有些夺命书生的味道。
“川兄。卜某才疏学浅,从未领略过心法的高明之处,还请赐教一二。”
“看了卜兄笔墨挥洒胜利加身,我也是很好奇你这种足够艺术的手段呢。也希望卜兄让我见识一番字诀笔法。”
客套话落,二人的对决就自然地开始了。卜南门左右手各持一支毛笔,轻轻地在空气中挥舞起来,即便笔上没有墨水,但在元气的催动下空气中依旧淡淡地出现了字迹,“还”、“请”、“赐”、“教”四字在空气里就这么浮现出了实体,在显示得最清晰的时刻就猛然加速冲向了川颜。
看着斗大的四个字,升辰不禁暗暗佩服起卜南门来,在之前的战斗里,卜南门仅仅凭借一字就挫败了许许多多的少年,想来多一笔画一定就多蕴含一分元气,这四个字释放出去以后卜南门也是明显地进入了疲惫状态,但字体里渗透出的强大的力量证明了这一招式的强大。
看到飘来的还请赐教四字,川颜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用右手轻轻凭空画了一个圈后轻轻一掌将其推了出去,而这个圈居然也像卜南门的字迹一样在空中出现了实体,而更加令人惊叹的是:在卜南门饱含威力的四字和这个圆圈接触以后,就不知道去向了何处。眼看着自己耗费不少元气写出的四字就像被吞噬一样消失在了川颜轻松画出的圆圈下,卜南门脸上的期待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这……敢问川兄师承何处?”
“家师有言,不得透露。”
“我这字诀笔法,一般人别说能够轻易化解了,就连它的名字也很少听说过。方才听到川兄报出我这招式的名字我便是非常讶异,而川兄这一手移花接木更是字诀笔法里难度极高的一个招式,连我都还未完全掌握,川兄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无比轻松,想来川兄一定得了高人教诲。”
咽了咽口水,卜南门说出了最不愿承认的事实:“不论是心法,剑法,甚至是我这样偏僻的字诀笔法,川兄都不是粗略地知道一二而是说精通二字也丝毫不过分,想来这一届比武会川兄是志在必得了。”有些不甘地看了看自己还握着的两支毛笔,平日里挥洒得无比轻松的毛笔此时却是异常沉重,对于卜南门来说,想要战胜川颜,这字诀笔法是自己取胜的关键所在,面对川颜无比犀利的心法和笔法,自己一上来就不惜动用大量元气写出四字攻向川颜绝对是最可取的办法,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川颜居然也会这字诀笔法,而且掌握的程度更是在自己之上,不管是不需要借助毛笔徒手就能够使出字诀笔法,还是移花接木熟练无比的运用,都让卜南门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原本以为放手一搏还有些许希望,现在二人的差距就像沧海与一粟之比浩渺,完全就不在同一个台阶上啊。
转头有些悲哀地看向裁判,卜南门的话语里充满了凄凉:“我可以认输吗?”
“不可。”即便二人的高下一眼便知,但裁判还是非常公正公平地维护着比武赛的秩序。
“……”正想自暴自弃地说出“川颜明明比我强了不止一些却连认输的机会都不给我”的卜南门突然目光一滞,接下来就是与冯家二公子如出一辙般的自顾自走出了擂台的范围。川颜适时地用心法帮尴尬的卜南门解了围,当从迷糊中解脱出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擂台外的卜南门也是暗暗感激地看了川颜一眼。
“看来川颜夺魁确实有些板上钉钉的意味啊。”倒不是心疼那二十两银子,升弦单纯地感叹起川颜无比强大的实力。
“师傅,你和他比怎么样?”
“我……我如果和他交手,就会像那个卜南门那样默默地走出老远的距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心法真的防无可防?”
“心性足够坚定,或者同样是心法修炼者,二者得一便能够抵挡住心法了。”
“那说明师傅你的心性还不够坚定啊。”
“……世间诱惑这么多,又有谁能够真的割断七情六欲,抵制住所有诱惑,心法就是利用人性这一弱点暂时控制对方,再强大一些的心法修炼者甚至可以让一片人都陷入幻觉之中自相残杀。”
“可怕。”越是听起来清新脱俗的概念往往越是强大越是血腥,听起来与血气沾不到一点边的心法,在大范围的战斗中却是比炼气炼体更充当着死神的身份。大陆上的战争,若是一方有了几位强大的心法修炼者,对于另一方的普通士卒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即便少数真的抛去了所有杂念的士兵可以抵制住心法的攻击,在周围所有的士兵都陷入疯狂之后也是难逃死亡的命运。但好就好在,一来心法的修炼极其困难,二来修炼者自身的条件也是极为苛刻,若是真正的心法大成者,即便做不到割舍七情六欲,但面对一般俗世的利益和诱惑都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所以也很少会有心法大成者出现在战争中。
在第二局如法炮制地被请离了擂台之后,卜南门几乎是满脸庆幸地离开的,他坚信川颜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击败自己,这样体面地让自己离开,用的还是玄虚异常的心法,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了。
战斗结束以后,川颜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波澜,扭头看了看两个方向以后,川颜也是离开了擂台。
一时的犯困并没有让升辰注意到这一细节,但就算他注意到了也得不到什么信息,因为比武场这么大他根本看不清楚川颜望的两个方向有什么人。
但被川颜特地看了看的二人却是有所察觉:爪和暗器黑衣少年,剑圣言心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