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乂又做了那个梦。
他再一次梦见那个银发拖地的女子杀了自己,从他左胸膛中取出那颗热腾腾冒着白气的心脏。
“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别再做一些无谓的牺牲。”
他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穿透耳膜。
“你.....到底是谁?......”
“汉译·莫拉克,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
“当你选择踏上这条不归路时,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
话毕,女人转身离去。
和前几次一样,他还是无法看清那女子的脸,但在她长到下巴的留海里,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他每一次都想凑近那女人或拨开她的头发看清她的模样,他想确定她是不是那个‘她’;可最终却倒在血泊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徒劳无功。
“叮!!!!”原本戴在耳朵上的耳机传来闹钟的声响。撕心裂肺。
英国伦敦。
伦敦希思罗机场大的不像样,透蓝的一切要么是冷冰冰的机场建筑,要么是飞机引擎带到地面的气流。转眼望向候机大厅,不少外貌各异的俊男美女,要么是哪个电视台的模特,要么就是家财万贯的高富帅、白富美。一对年轻的男女从机场走出,淹没在这人山人海之中。
不用刻意去发现,你可以清楚看到男人俊秀的脸上嵌着一对红透如血的眼眸,而比他矮一些的女人,却是一头惹眼的及腰银发。
他们肩并肩走在一起,男人修长的手指拉着一个棕色皮质旅行箱,全身一套黑色的装备:黑衬衫黑长裤黑皮鞋;就像精灵的瞳孔,细长而尖利。而银发女人一袭米色希腊长裙,不注意看是不会知道裙上的图案是中国特有的祥云图案。
也有一些外籍帅哥忍不住回头再看两眼,但大都被身旁的那位掐一下手臂或踩一下脚。
女子看了看周围,用手挡住嘴对身旁的男子小声询问。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而且我穿的是裙子,好碍事。”
“怎么?不喜欢还是不合身;别担心,穿裙子的也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可你见过一个女生一头银发穿长裙的么?好像怪物。我反正只在动漫里看到过。”
“见过了,你不就是?”
女人无言,抿嘴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表:那条红色皮质腕带很均匀地戴在她白皙的手上,相扣的地方是阳光色,连同与表连接的地方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那块四四方方的表周围镶了两排真钻,璀璨夺目。
他们是顾乂,若年。
“顾乂,咱们现在去哪?按照时差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
“不急,会有人来接我们。”
“你应该让尤衣跟我们一起,万一……”
“平常不见你这模样,今天怎么突然心急起来了?”顾乂说道,“尤衣的家就在英国,而且温特伯恩家族在英国也权大势大;不然你以为你手上的那块表是我偷来的?”
“……”若年不再说什么,反正也说不过他。
出机场不过十几步,在繁多的人群中若年看到几个好似跟她们招手的人。
不,跟顾乂有关系的都不能称其为‘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沈恪就不是一个人。
北京下午,和尤衣一起在咖啡厅正工作的沈恪,不经意打了个喷嚏。他心想:空调温度又不算低哪来的一阵凉意?
顾乂也看见了那几个家伙,浅笑的拥着若年走过去。
若年的瞳孔在几秒见由黑变蓝再正常。
很好,这几个人的羽衣甘蓝并没有自己高。她想。
他们走近后若年才完全看清那几个人:四男一女。为首的棕栗色男子笑得很阳光,走向她们与她身边的顾乂击掌打招呼,他身后的四个人也将笑容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好像是对顾乂,又好像是对若年。
“臭小子,这么久不回来还以为你被拖欠工资滞留在中国了!”
顾乂露出一排牙齿,眼角也有笑意,“你觉得我是一个会被拖欠工资的人吗?再说,真要被滞留也大概是因为你一个喷嚏让北京雾霾天气太严重。”
听完顾乂这话,男子笑得更夸张了,“你这开玩笑的毛病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不过咱喜欢,哈哈!”两个人会心的笑起来,那四个人也走向前与顾乂过面。
若年看着这几个人聊得开心,无声地在一旁眨巴浓密的睫毛不说话。但她心里简直就像春天百花齐放般的开心。因为顾乂并不像沈恪说得那样孤独、寂寞,他也有朋友。
想着想着,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几个画面。一个黑发男子看着她在花丛中玩耍,笑意爬上脸颊。她突然一愣,随即摇摇头,自嘲的笑一下。那群人中有个人影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双手。
若年定睛一看,是一个有着黑色大波浪卷发的蓝眸美女,她很友好地亲吻若年的脸颊,这是国外很正常的礼仪,但若年不自觉的脸红起来。
美女看着若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你好,我叫惜朝音。是顾乂在英国留学时的同学。我来自韩国,请多指教。”
若年不禁赶紧回答,“我叫若年,中国人。很高兴认识你呢!”
“哈!顾乂,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若年吗?真人比你口述的漂亮多了!”棕栗发男也不顾及什么,脱离男生队伍一下子窜到若年面前赞叹不已。他比若年高很多,以至于若年有一种被一口悬挂的钟罩着的感觉。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身后顾乂的眼光,那只套在橙黄相间格子衬衣里的手一把抓起若年的左手放在手心里轻握着端详。
“恩……不错不错……不仅仅是漂亮而且让人喜欢到欲罢不能呢!”
啊?
若年一下慌了神,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小跑到顾乂背后躲着,紧紧拽着他的袖口。脸上的惊慌犹如被狩猎的猎物。
棕栗发男扬起嘴角,双手插在口袋里回身看向若年,那眼里分明的笑意,让只探出半个脑袋的若年一下把头藏在顾乂的背后闭上眼睛。
好……好可怕!
顾乂旁边的几个男生摇摇头做出无奈的动作,其中一个侧对着顾乂向惜朝音做着眼色。
因为他们只是站在顾乂身边,就感受到了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从故意身上散发出来蔓延。
朝音一下明白过来,快步走到顾乂他们旁边,还不忘警告式地说道:“HIK,露娜虽然还在法国学习,但是现在放假了,难保不会在机场看见她,对吧?”说完,还歪过脑袋对名叫‘HIK’的棕栗发男笑一下。
HIK一下收起笑容,面部慢慢僵硬起来,机械地左右望望,眨巴几下眼皮后,回头,不好意思的双手合十对顾乂做‘抱歉’的意思。
不过,顾乂哪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放过对若年有意的人的呢?
他勾起嘴角,向右手边的男生做了一个抬手把手掌摊开的动作,那两个男人立即心领神会,把手机拿出来拨通露娜的电话递给顾乂。
而HIK此时,早已吓得脸都紫的像茄子了。
顾乂转过身,看了看若年,揉揉她的头发,把她的手放在手里握紧。
他的若年,可不允许任何人碰!
电话响了两声后,一个清亮的女生声音响在耳边。
“嗨,这里是露娜,请问找我什么事?”
“露娜,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早就知道了顾乂要回英国的消息,‘哈哈’笑了两声,便告诉顾乂她已经猜到他会给她打电话了。
“不过你有什么事呢?”露娜问,“我十分钟之后还有一堂课哦,快点讲完啦!”
顾乂看了一眼早就被吓得魂都不见倒在那几个男生怀里的HIK,眼睛狭长的闭了一下。
“露娜,不是我说你,你在法国呆了两年还不回来。还真是太、过、于、放心你的HIK了,他在这边沾花惹草你都不知道,我还真是可惜了你这个好女孩呢。”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有微微的呼吸声。
一直被抓在顾乂手里的若年,听到顾乂说这话不乐意了。
怎么?人家在法国呆着难道不好吗?她想去还去不成呢!还有还有,什么叫太过于放心?沾花惹草?难道那个HIK就是传说的高富帅,到处都这朵花嗅嗅,那把草闻闻?
大概过了个一分钟,电话那头从新响起露娜的声音,“顾乂,把电话给HIK,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顾乂觉得目的差不多快要达到了,便轻步走到HIK面前,把手机放在他那好像骨头都断了的手里。而其他几个扶着他的男生,实在是抬不动他,一下把他甩出去。
HIK颤抖着他的手慢慢把手机放在耳旁,他感觉这个过程简直要命!就像把你一个人甩在荒无人烟、一不注意旁边就出现个僵尸的地方一样!
“喂……露娜……”
“大坏蛋!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在法国拼了命的学习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去见你!你居然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你简直是个混蛋!”
露娜哭腔似的声音一出现,HIK一下子就从刚才的高富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孩,他无力是从地尽力地安慰露娜,希望她不要再哭否则自己会更自责。
同时,也对顾乂的恨意更加了一层。
顾乂看着着急成猴子一样的HIK,从鼻子里笑出了一个音。旁边的几个人都抿嘴不敢笑出声。
顾乂一回来,这个家伙终于是被制服了。
“顾乂,为什么要这样?你这叫破坏人家感情!”若年不满地昂头对顾乂说道。在她眼里顾乂简直比刚才**她的HIK还要过分还要混蛋!
顾乂低头平静如不起波澜的水般看着若年。
若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生气地嘟着嘴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顾乂伸出手抱住若年,一只手轻轻扣住她的脑袋,低沉地说着让若年脸红心跳的话。
“因为从很久以前,你就是我的了,我答应了她要保护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毅然如此。”
抱着她,顾乂的思绪回到刚遇到若年的那个夜晚。
《
与若年道别后,顾乂开着车预备回到住处。他开车的速度不快。因为现在是晚上交警多,身上沾一点儿医院的消毒水味儿也会被当成刚从酒吧或夜店出来。到时就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子。
他不紧不慢的驱动着车,宝马X6的漆红融化在马路金色的流光中,城市里的灯火辉煌,在夜晚构成与银河一样的长带,无数星星在其中闪烁着光芒。
到了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顾乂停在了中间。他的两边也缓缓有车开上来补齐。走过马路的人都忍不住多望向顾乂他们这几眼。
一辆红色的宝马X6夹在两辆漆黑的阿斯顿马丁DB9当中。分外显出北京这个城市的雍容华贵……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坐在驾驶座的顾乂苦笑一下。
“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红灯倒计时还有几秒,两辆阿斯顿马丁的引擎开始震耳欲聋的奏起响彻城市上空的声音。顾乂的表情也在这声音中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好吧,我就当是你们的‘自我介绍’吧。别说我没给你们小费,最近油价涨得飞快,我的车都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宝马也响起躁动的引擎。
“叮!”绿灯骤然亮起。
瞬间,三辆车猛然冲了出去。北京的交通在一时间变得像水里躁动的鱼;三辆车经过之处都留下咒骂与惊声尖叫,不时还会听到有车险些亲密接触与轮胎和地面相互摩擦出火花。扣人心弦。
顾乂握住方向盘,一心一意的驾驶着。而前方100米处的两辆黑色跑车却让原本认真的他头疼起来。
论技术,三人是不相上下。不过……车型是硬伤。这一点充分的表现了中国的贫富分化是多么的严重。
两辆阿斯顿马丁似乎瞅到了顾乂的难过。同时减缓分开并在顾乂两旁。在另一个十字路口处,两辆车迅速分开朝着光亮的尽头驶去。顾乂加速驶过路口的同时,看了一眼右手边那辆车。车窗紧闭着,倒映着北京繁华的夜景,看不见里面的人。
这见面礼可够仓促的。顾乂想。
快要临近天安门,顾乂缓缓降下车速,浏览着褪去白天骄傲,夜晚依旧宏伟的天安门。
这时,手机响起。顾乂接通电话,一阵狂轰乱炸袭击了他的耳膜。
“都快要十一二点了还不回来做饭!我要打电话投诉你虐待劳工让警察局把你丢到监狱里去吃牢饭!”
电话那头的沈恪嚼着薯片生气的咆哮。顾乂脸上的表情有忍受不了挣扎成无奈。
“我刚刚‘招待’了一下新人,现在正在满血复活中。你要是敢把我耳朵震聋我回来就把你的手剁了给你来盘‘剁椒凤爪’。”
“我在你的车上装了跟踪器,所以随时知道你的情况,”沈恪看着电脑里的北京地图上一个红点的坐标,“你又招惹了些什么人?那阿斯顿马丁可不是省油的灯。”
顾乂看着窗外,面容在夜晚的灯火阑珊下格外令人捉摸不透。仿佛一杯飘着香味的咖啡,不尝一口你根本不知道它加没加糖。
他的一双眸子在琉璃的灯光下泛着如火焰般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