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婉挣脱不开,一口狠狠咬向马基尔右臂。马基尔一个不留神叫成婉咬住,急忙松手。成婉仰面倒地,小嘴兀自淌着血,他虽咬住马基尔,嘴却被马基尔生出的内力震破。马基尔怒骂道:“****,不识好歹,老子不和你玩了。”
说完,双掌运力,大吼一声,猛然击向成婉。成婉叹了口气,自知逃脱不了,紧闭双目等死。眼瞧马基尔掌力已至,成婉忽觉身子一移,竟向右挪了寸许,马基尔这一招登时落空。
马基尔、成婉俱是“咦”了一声,满眼颇有不信之色。马基尔道:“嘿嘿,女娃娃,逃得倒快!”跟着踢出一脚,奔向成婉胸口。这一脚还没踢至,只觉背后风声飒起,一股磅礴内力汹涌袭来。这一下来得毫无征兆,马基尔怔了怔,急忙稳住心神,单脚落地,身子略侧,跟着转过身,连出两拳向前方击去。这两拳击出,却感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马基尔正自心惊,忽然一双手搭了过来,圈住他双手。马基尔练就“火印心经”后,自恃天下无敌,打遍四方,如此叫对方轻易圈住双手的情景还从未有过。惊骇之下,使出一招:“雾涌风来”手肘顶出,攻向对方面门,随之一头甩去,顶向对方胸口。这招如影随形,接得格外流畅,马基尔自以为此招出手,定能使对方就范,哪料那人双掌一合,将马基尔头顶挡开,身子从马基尔身边掠过,一把捞住成婉,飞身退出几丈之外。
成婉被那人揽住,只觉轻飘飘的,混不着力,不禁抬头看去,想要知道那人是谁。这一看之下,又惊又喜,道:“你……你怎么来了?”马基尔跨前几步,怔了怔,笑道:“小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那人道:“托你的福,自然好得很。”说话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叫声从那人侧面传来:“云哥哥。”此人正是仲云,而唤他的便是孙露薇了。
二人自从在蜀中相见,就一路向汉中赶来。其中也没遇到什么困难,过了半月有余,这才到了汉中城内。仲云四下打听,均没人知晓苏忘机下落,暗自发愁,不料却在此处碰到马基尔、成婉二人。他见马基尔下手毒辣,招招欲取成婉性命,便急忙将成婉救了下来。孙露薇跑到仲云身边,看仲云一手揽着成婉,再细细一瞧,只见成婉生得秀气,颇有风韵,身材更是玲珑有致,比之自己犹有过之,心下醋意大生,道:“这女子是谁?”仲云放下成婉,笑道:“我一个朋友罢了。”孙露薇哼了一声,道:“朋友么,怎么那般亲密?”成婉脸一红,道:“姑娘,你误会了,他是为了救我才……”话音未毕,却听马基尔笑道:“小姑娘,我想你想的好苦,你也来啦?”孙露薇回头一看,正瞅到马基尔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道:“是你?你……你还没死啊。”马基尔听得此话,大为不快,道:“我怎么会轻易就死?”
孙露薇有仲云陪在身旁,胆子也大了不少,道:“当初那个老前辈没追上你啊?我瞧你被他追得狼狈不堪,以为你早死了呢。”马基尔最好面子,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此间听到孙露薇提起,嘶嘶道:“小丫头,你上回中我一掌命大不死,今日再被我擒住,可没这么便宜了。”仲云走上几步,将孙露薇挡在身后,道:“阁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马基尔向周旁看了看,只有三人在此,心中放宽,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身旁陪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艳福可是不浅啊,能否分我一个?”仲云道:“阁下死心不改,几日不见,在下甚是想念,咱们先亲近一番,如何?”身子一晃,已来到马基尔身前,劈手扣向马基尔肩头。
马基尔适才与他拆招,此刻早有提防,仍没料到仲云出手如此之快。他两手一分,一左一右拍出双掌,分头袭去。仲云心知马基尔厉害,丝毫不敢大意,左掌呼的翻出,使出“流转天罩功”来,弥离玄功运转,逼出一道“惊雨载云劲”,射向马基尔手心。马基尔防备不足,猛觉手掌一麻,全身劲力疾速卸去,脸色微变,点地跃出丈许,心中惊诧道:“这是什么功夫?小子几日没见,武功竟然精进至斯。”仲云料得他心中所想,笑道:“别急别急,还有呢,待我一一使完。”双掌一上一下,平平推出,这招看似笨拙,实是大有玄机,乃是:“刑天舞戚掌”。传说刑天与黄帝激斗,后被黄帝斩去头颅,但仍以乳为眼,以脐为口,舞动干戚,日夜不绝。此掌法以此命名,自是大开大合,横绝浮云,有千钧之力。那日仲云新创“流转天罩功”,运用还极不纯熟,过了一个月有余,仲云每日细细琢磨,勤加练习,终至融会贯通,一招一式间少带滞涩,俨然已有了大家风范。
仲云招招进取,瞬间出了十余掌,马基尔竟还不了一掌来,只感气息不顺,且战且退。但他毕竟是一代武学大家,“火印心经”上记载的上乘功夫也非泛泛。慢慢地扳回劣势,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交手五十余招,二人初时圈子还在一丈之外,而后逐渐愈拉愈近,面面相对,仅有寸许。仲云久战无功,又觉得地方拘束狭窄,“刑天舞戚掌”未免施展不开,当下招式一变,左指点出,身形一矮,朝马基尔肋下钻去。马基尔见此怪招,吃了一惊,心下大奇:“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还没回过神来,仲云倏地窜到他身后,两掌交叠翻出,使出:“渡影流声掌”击向马基尔双肩。
马基尔一转身,已慢了一招,只听“砰”的一声,马基尔叫仲云击了个正着,跄踉向后倒退数步。幸得仲云未使全力,马基尔中气十足,终不至于受内伤。仲云一招迫退强敌,亦是高兴万分,心想:“看来这几日虽没与人交过手,但武功长进却是真的。”马基尔深吸一口气,还要再上,忽然斜眼瞥见那成婉、孙露薇两人,寻思:“这小子也不知得到什么高人指点,武功恁地厉害,再交手下去恐怕吃亏,不如俘了那两个女子,再逼他降我。”想至此处,嘿嘿一笑,抱拳道:“小兄弟好本事,我有要事在身,先告辞啦。”没待仲云回话,一个跟头翻过身去,扑向成婉。
仲云心思缜密,素来谨慎小心,其间早就想到此节,大喊一声:“哪里走。”几个跨步赶上,手掌疾探,抓向马基尔。仲云去势奇快,马基尔方跨出两三步,他已冲出四五步,及至马基尔身后,变爪为拳,直直击去。
但闻一声大喝,马基尔突然转身,两手圈出,一手捏了个剑诀,拂向仲云“神门穴”,一手五指分开,罩向仲云面门。仲云瞧得他出招奇妙,暗赞了声:“好功夫。”左手倏出,与右手一并一开,虚实相间,交合不定,化出:“混沌分合掌”,与马基尔双手缠在一起,二人此时都在性命紧要关头,谁也不愿意率先松开,如此僵持半晌,孙露薇抽出长剑,道:“云哥哥,我帮你杀了这个恶贼。”长剑抖出,一招:“浣衣洗尘”斜斜刺向马基尔小腿。马基尔暗叫不好,左足撩起,挡开此剑,跟着一脚踏出,正好踩在长剑之上。孙露薇吃了一惊,奋力抽剑,奈何她终是女子,气力比起马基尔差得极远,拔了一会儿,长剑仍是纹丝不动。马基尔瞅准机会。猛然一脚抬起,踢向孙露薇“劳宫穴”。
这一脚认穴奇准,抑且力道攒足,孙露薇虽是退了几步,却依旧让马基尔踢了个正着,闷哼一声,跌倒地上。仲云见状,心系孙露薇的安危,忍不住喊道:“快走!”孰料这一喊真气外泄,高手拆招,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马基尔感触甚微,早已觉察到,于是内力一吐,朝仲云猛攻过去。
仲云虽看似不利,却镇定如常,内力随之一收,任由马基尔内劲冲入“手少阳三焦经”。马基尔自知内力已攻入仲云体内,不由得意之极。却忽感自己“手太阴肺经”一道炙热之气涌入,又汹涌百倍,瞬间冲破“少商穴”,向里挤入。原来,仲云棋行险招,竟然对方内力轻松灌进,他再使出“流转天罩功”,让灌入的内力经他内力推动,先时马基尔的内力与仲云体内真气合于一处,由另一边冲出,反噬马基尔。
这一招过于冒险,倘稍有不妥,立时便会经脉尽断,饶是马基尔经验丰富,也没想到仲云会出此一招。蓦然怪叫一声,闪身脱出,纵起轻功,朝西边飞奔逃走。孙露薇见马基尔要逃,拾起长剑大喊:“喂,臭贼,有本事别跑,刚才本小姐是让你的,喂……”香裙一敛,发足追了过去。仲云连忙上前,抓住孙露薇手臂,叹道:“别追了,此人武功之高,我也无必胜的把握。”孙露薇小嘴一撅,哼了声,道:“云哥哥,下回如果再遇见,定不能饶他。”仲云道了声:“好。”又转向成婉道:“成姑娘,周兄没和你在一处么?”仲云尽管对周漠所作所为颇有言辞,但他们二人毕竟从小认识,感情还在。念及当时情景,真是天真无邪,童趣不遑。转眼数年已过,二人终究走上不同路子,仲云每每想到这里,兀自喟叹不已。
成婉泪湿襟袖,娇弱不堪,扶着旁边一颗枯木道:“他……他也许去寻仇去了……也许……我亦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仲云听得此话,已料得七八分,眉头一皱,道:“周兄对你不管不顾么?怎地这么狠心,只怕他去找达克库那老贼了。成姑娘放心,我去将他捉回来,亲自交给你。”成婉惊道:“不不,你不要伤他……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劝他,你若是捉他回来,他势必会更加恨我的。”仲云道:“那怎么办?”
经过这一番死里逃生,成婉犹自心有余悸,却觉生命可贵,断然不再轻易寻死了。想了片刻,成婉道:“我自己去找他,问他还要不要我,倘使他一意拒绝我,我,我就……”孙露薇生出恻隐之心,拉着成婉双手道:“好姐姐,不要乱想,他若是个负心的男子,不要他也罢。”仲云听得负心两个字,心下猛然一动:“依儿、露儿她们两人我究竟喜欢哪一个?若是以前,肯定喜欢依儿,但是与露儿呆久了,对她也有了好感。但我喜欢依儿在先,要是再喜欢露儿,算不算是负心呢?”想着想着,脑子中混乱一片,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二人丝毫没有注意仲云的感觉,只拉着手说话,成婉笑了笑道:“我了解他,他对我是不会变心的。”说完心下一酸,想道:“漠哥哥是真心对我么,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走,却抛下我不理不睬?”仲云道:“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子行走,终究不大安全。何况周兄行踪不定,你如何知道上哪去找他?”成婉心中一沉:“是啊,究竟该上哪里找他,就算找到了他,他若不要我,又当如何?”一时茫然若失,道:“我也不知上哪里找他……”孙露薇道:“是啊,你既然不知道上哪去找,埋头乱撞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不如你跟着我们罢,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成婉凄然一笑,道:“多谢妹妹好意。只是我找不到漠哥哥,怎么也不会安心。我……我想求你们一件事。”仲云道:“但说无妨。”成婉嗯了声,道:“你们如果见到漠哥哥,不要告诉他我去找他了,以免他担心。就说,就说我去一个要好的朋友那里了。还有……还有……”说着,声音渐渐小了:“能不能借我些盘缠,我已身无分文了。”仲云看着成婉,只见她满脸削瘦,身体也比之前在金陵城见到时瘦了一圈,衣衫脏破,端的凄楚可怜。叹了口气,道:“好,你自己多保重。”说着吩咐孙露薇从包囊中取出二十两银子交给成婉。
仲云道:“姑娘在城中有没有见到过家师?”成婉道:“尊师是苏忘机前辈么?”仲云道:“正是。”成婉道:“那天他们曾闯入王府,救出许多中原豪杰,之后就消失了,想是已经离开汉中了罢。”仲云于其中事情毫不知晓,只隐隐觉得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哦了一声,道了谢,亦是有些许落寞之情。
又说了会儿话,成婉与仲云、孙露薇一一告辞。孙露薇再三挽留不住,只能眼瞅着成婉走远,幽幽道:“成姐姐真可怜,要是我……我就再也不理那个人了,叫他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眼瞥向仲云,道:“喂,你盯着我看作甚么?我又没说你。”仲云笑道:“我瞧你好看,使得么?”孙露薇秀眉一紧,呸了一声,扭过身去道:“尽会说这些酸语来哄我。”仲云道:“哪里是酸语,实是真心直言,没有半点虚假……”孙露薇转身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本小姐知道啦。瞧你害怕的模样,你方才说的话,我也很喜欢听呢。”仲云见她说话间双眸眨动,秋波流转,脸颊绯红抹过,宛似春水,情不自禁地一低头,就想朝她檀唇上吻下去。孙露薇忸怩道:“慢,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仲云道:“什么问题?”孙露薇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这个问题你想没想好?”仲云奇道:“问题你都没说出来,我怎么去想?”孙露薇扑哧笑了出来,道:“那你想出来了没?”仲云道:“自然想不出来。”孙露薇道:“笨蛋。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就是‘我还没想好’,这个‘我还没想好’既然是个问题,就可以作答。你可以回答我也没想好,或是随便说一个。但你却说你回答不上来,那就算啦。”
仲云一愣道:“原来你戏弄我。”孙露薇嗔道:“傻瓜才戏弄你,是你笨的要死,怪不得本小姐。”说着,银铃般的笑了声,飞快的跑了。仲云紧随其后,佯作追赶,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枯木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