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万贞在溪边拾起了鲁秀芹的那件花衣裳,他和人们一起顺着溪流向上寻找鲁秀芹的身影,他终于看见一具脸色苍白头发散开的女尸漂浮在了水面上……,他的心里一惊,但立刻在心里问了一句,“那孩子还活着吗?”他甩开众人,急急地向家的方向奔跑,他跑得呼呼哧哧地,人们说,这老头子八成是疯了吧,他家里又没有着火!况且这里还有一个死人需要收拾?他走这么快干什么去呀!他只低着头疾走,身后带着一股秋天的劲风——,他要快些回到家里去,他要看看鲁秀芹的床上,是否还有没带走的东西?
一声细弱的哭声,从掩着的门板缝里飘出来乐。——他感觉,这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呢,他推开厚重的门板,——那包着蓝花花小褥的婴儿脸,无比美好地映入了他的眼帘。哦,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婴啊!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床前,仔细看那孩子的眉眼,她的黑眼珠像星星一般明亮,她的眉毛像月牙一样弯弯翘翘,她的小鼻子坚挺地发出一阵吭吭哧哧的声音,她那粉红的小舌头则舔着她的小嘴唇!她那粉雕玉琢的小样子呀,不能不让这么一个耄耋老人的心中,重生种种的美好!他轻轻地抱起了那个小花褥,——孩子伸出了她的小舌头来,又舔了他的手指,——显然,孩子这是饿了啊!
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朝徐毅和尹璧月的教室里奔去,他要告诉他们一件悲伤的事和一件高兴的事!但他走近小学校的时候,却没有听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他看到,有几个小孩子蹿出了校门外,在校门外的大树上乱爬,他正要问问孩子们,老师哪儿去了?没想到,孩子们倒先开口了,孩子们说,“爷爷,徐老师和尹老师他们顺着溪边向上走了,听说哪里又死了人!——他们是被别人拽走的!……”
他又顺着溪边向前走,远远地,已经有村民从远处跑过来说,“梁大爷,你别过去了,那死去的鲁秀芹已被我们抬回来了!——正在走着呢!——那尹璧月可哭得死去活来呀,在溪边走不动了呢!”
“孩子?孩子!”他气喘吁吁地说,他超前方伸着手,似乎那前方就是一条拯救孩子的光明大道,他说,“你把尹璧月给我带来吧!我,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要告诉她,鲁秀芹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呢!小孩子饿的很,饿得很呢!”
那人一听竟乐得合不拢嘴了,嘴里也兴奋地喊着孩子孩子的,他转身沿着溪流向上,他两脚飞一样的朝前迈动,他在尹璧月的耳边也大声喊着孩子孩子,一时间,这孩子孩子的喊声,竟有些震耳欲聋了,竟有些按耐不住了!
尹璧月抬起她一双迷茫的眼睛,只嘟囔了一声孩子,就立刻也飞跑起来了,她朝着那个被称为家的方向飞奔起来,“哐啷——”一声,她推开了门,——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床上的蓝花花小褥,孩子的头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转过来,那黑眼珠一转一转的,那小嘴一动一动的,——她的心里猛地一疼!一种从心底衍生出来的爱,让她忽然感觉到心中存着一种崇高感!如果这命运一定要让她当一个母亲的话,她怎么又能够为这么一个美丽的生命而拒绝呢?
她泪流满面的脸贴着了孩子的脸,孩子像要得到某种暗示一样,她一下子就不哭了,黑眼睛大睁着,小嘴翕动着吸允着她的咸泪珠儿,粉红的小嘴儿裂开着,两个美丽的小酒窝儿出现在孩子的脸颊上,——啊,她竟然笑了啊!
我们无法解释这生命与生命的缘分,这孩子怎么一见到尹璧月就笑呢?这是不是也可以解释为一种命运呢?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逢,本来没有爱情和亲情的,反倒衍生出爱情和亲情来,你能说这不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吗?
当梁万贞拖着两条疲惫的老腿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尹璧月正在给孩子在奶瓶里冲奶粉,(这奶瓶和奶粉是鲁秀芹预感到自己要离开,而提前预备好的)尹璧月还真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她将孩子斜着放在自己的怀中,左手托住小褥,右手拿住奶瓶,孩子的小嘴嘬在奶瓶上,她使劲地吸允着!等孩子吃饱了喝足了,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一闭,就甜美地睡着了!
生命是多么脆弱,又是多么美好啊!徐毅进门看到尹璧月抱孩子的样子,高兴的就想笑,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也要来看看这个小婴孩!婴孩是人之初的天真,是柔嫩如花瓣的天使,小婴孩躺在尹璧月的怀中正在做梦,梦中她绽开花朵一样的笑容,——这笑容正好被凑上前来的徐毅捕捉到了!他的心剧烈地抽动一下,像一条细细的鞭子打在心坎上,他禁不住低下他的头,在婴孩儿的脸上吻了一下!婴孩的小酒窝冲着他又绽开了一次,他简直看得痴了啊!他挪不动脚步了!
而尹璧月那匪夷所思的目光,正好就落在他的脸上,她想说话,但不知想说什么,但同时她也希望得到徐毅的解释,只听徐毅说,“哦,我真是爱极了这个小孩子!我要是能够做她的父亲该多好啊!”
尹璧月本想说,我是想做她的母亲啊!但一细想,感觉这话着实不妥当,她瞅着徐毅的脸,她的脸涌起一阵阵的红潮!
这一切都被梁万贞老人收在他的眼底了!他感觉除此之外,他应该为眼前这两个孩子再去筹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即使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这个刚刚降生的婴孩儿好!要不然,这外地人要是问起来,这婴孩儿算怎么回事呢?
但他要如何开这个口呢?这一对年轻人能够答应吗?尤其是尹璧月,在这七里八村的没有不知道她那件事情的,人们将怎么看她呢?她自己能够克服这些压力吗?他把目光落向徐毅,他想,如果爱情能够再生的话,那徐毅能不能将爱转移到尹璧月的身上,他真的能够做到对她的那一切不在乎吗?徐毅对尹璧月的那件事情,可是从没有表过态的,他是什么想法呢?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转到了屋子外面,屋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啊,这新的生活正在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