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村门口,冯溪都没有看到卓谦的身影,平时让他别烦她,他屁颠屁颠的不乐意走,今儿怎么这么听话了。冯溪按捺住自己满心的失落,背着包一拐一拐的往家里走去。
冯溪的家还是黄土坯堆成的房子,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她就没回来过,寒暑假都在学校附近打工,她不愿意回到这片伤心地。那个时候卓谦会赶回家陪家人几天,然后又回到学校陪她。
因为很久没回来过,里面已经是灰尘满天了。而周围新建成的那些红砖房,高高耸立着,将冯溪家的房子隐藏在后面,一眼望去根本找不到,只能穿过去之后才能看到畏缩在角落里的房子。
邻居们看到冯溪回来否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冯溪一个问题回答了十几次终于到了自家门口了,隔壁的周大妈刚好出来倒水。
“冯溪啊,你可终于回来了。”大妈边走边说的来到了冯溪的身边,脸上郑重的表情让冯溪顿时有不祥的预感。
“你也没个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问你姑她也不知道。”大妈接着说。
冯溪奇怪的问:“大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国家要建告诉公路,从我们这村子过去,路线已经定了,很多住户也已经得到了补偿,就是后面那片葬地,国家要征用,所有埋葬在那的都要迁坟。”大妈解释说。冯溪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都吓死她了。
迁就迁吧,反正他们家也没什么人了,其实迁不迁的也无所谓,等到她死了之后也没人打理他们的墓地神位,不过既然回来了,就迁吧,她也不想照顾自己多年的爷爷奶奶暴尸荒野。看来这一趟回来的还真对时候。
“大妈,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谢谢您告诉我啊,您最近身体好吗?”冯溪边拿钥匙开门边问。
“身体挺好的,倒是你脸色不好啊,瘦的只有骨头了,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大妈朴实的问候让冯溪倍感亲切,冯溪笑着回说:“还好了,不过确实挺辛苦的。”
“不要那么拼命嘛,钱是挣不完的,只有身体是最重要的,别等你赚了百万身家,最后没那个机会享福就不好了。”大妈絮絮叨叨,冯溪开了门没有进去,耐心听完大妈的话,“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养的白白胖胖的回来。”
“诶,这才是好孩子嘛,你爷爷要是在天有灵看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心痛死的。”周大妈将脸盆放下,走到冯溪屋前,“你很久没回来了吧,屋子里都脏了,我帮你收拾收拾,多久没开火了,中午就在大妈家吃吧,啊。”
冯溪低头应着,鼻子酸酸的,回家的感觉挺好!
天冷,水冰冷的,大妈从她家弄来了热水,一起将屋子里打扫了个大概,还从她家弄了一些煤球过来生火,乡下地方气温低,没个火身体会扛不住的。
“大妈,我来就好了,您歇会吧,我能行的。”冯溪将周大妈手中的活儿抢了过来,让她歇会。
“那好吧,我回家做饭去,等会叫你啊。”周大妈又回到自己的屋子忙活了起来,冯溪将灶头收拾了一下,将碗都洗了个干净。幸亏今儿有太阳,把家里的被子拿出来晒了一下,晚上就能盖了。
冯溪将煤炉放置在院子里,用着刚刚大妈给的一些干叶子引火,烟很大,呛得冯溪咳个不停,眼睛泪水直流,冯溪擦拭着眼睛,突然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靴。
冯溪抬头一看,那人背对着太阳,浑身散发着光芒,像是从天而降的福星,让冯溪的心里和她的院子都布满了金色的光辉。
那人蹲了下来,抢过她手中的蒲扇,边煽边吹,不一会,火就着了,他放下蒲扇,用火钳将煤球放进了煤炉里,又搬进了厨房。
冯溪呆立在那里,看着他得心应手的做这些事情。
“发什么呆呢?”卓谦弹了一下冯溪的脑门,冯溪拿手摸摸额头,“你怎么来了?”
“我特意过来解救你啊,你看我不来,你连火都生不起来。”卓谦笑话她,路上车子出了点状况,所以才会在屋子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到。
冯溪看着他盼了半天的人终于来了心中有些欣喜,可是又被她生生的压了下去,而卓谦脸上却好像有些伤。
“你怎么了?路上还跟人打架了?”
卓谦摸摸自己额头上的伤,“恩,路上有人拦车收保护费,我就强出头了一下。”
“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去管那闲事。”卓谦对于冯溪的鄙视傻笑不语。
冯溪回屋翻了自己的包,拿了一些喷剂给卓谦,“下次小心点,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你去惹那帮人,更何况你离强龙还有段距离呢。”
“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卓谦笑着接过。
冯溪压住心中那句“谁关心你啊”,这只会让卓谦觉得是她在欲盖弥彰。
周大妈做好饭菜就来叫冯溪吃饭,看到跟冯溪并肩站着的男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哟,卓谦也来了啊,我就说嘛,刚没看到你,我还纳闷呢,怎么没一块回来啊?”周大妈热情的打量着卓谦,又一个劲儿的赞叹他一表人材。
“冯溪坐的那趟满了,我坐的下一趟所以晚了一些。”卓谦跟大妈解释,顺便跟大妈道谢帮忙收拾屋子。
“唉,这是应该的,我们邻居这么多年,冯溪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哦,现在终于好了,有你在,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冯溪和卓谦听大妈这么说,却没有意思的高兴,只有苦涩和尴尬。
周大妈好像没看到他俩脸上的抽搐表情,拉着两人一块,“快过来吧,你们大清早的赶车肯定饿了吧,吃饭吧。”
“大妈,不用了,您看我火都生起来了,很快就能做好了,不麻烦了。”冯溪拉住大妈,不愿叨扰。
“没事,我都做好了,你就算有火,也没菜没米啊是吧,跟大妈客气什么啊。”周大妈特别热情,一定要拉着她进屋,虽然说年纪大可是手劲却还是很大,冯溪只觉得手腕疼。
“大妈一片心意我们就别推辞了,我们真有荣幸能尝到大妈的手艺,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卓谦不经意的将将大妈的手从冯溪的手腕上挪开,大妈听这夸奖的话也高兴,又拉着卓谦说上话去了,冯溪顺利脱离魔掌,随后瞪了他一眼,在外这么多年,嘴皮子时越来越甜了,想当初那个对她说话就脸红的小男生是一去不复返了。过去的永远都会成为过去,没法恢复原状的。
大妈的儿媳孙子都在,周叔出去打工,周婶子就带着娃在家照顾周大妈。别看周婶子瘦瘦弱弱的,可是村里的一把能手,养了十几头猪,还种菜种地,挣得一点都不比周叔在外面少。
“来,小溪,快坐吧,虎子,给你姐挪座。”周婶子将他儿子虎子拉下桌,让我们先坐,然后才坐下。
“虎子几年级了?”冯溪很久不见虎子,摸摸他的头说。
“我六年级了,明年上初中。”虎子虎头虎脑的回答。
“他啊,上学就是打架玩,每次都是全班最后一名,我还想让他考大学呢,现在看都没希望了。”周婶子一脸恨铁不成钢。
冯溪笑着说:“男孩子嘛,皮一点没关系,到了初中学习就能追上来的,我有个同学也是在初三的时候突然学习突飞猛进,现在还是研究生了呢。”
周婶子听到这话放下心来,“小溪,你等下去我田埂上弄几颗白菜去吃呗,你们这突然回来也没菜,去买也贵,现在物价天天涨,出去挣个钱也不容易。”
“就是,你住几天啊,要是只有不长住,油啊,盐啊,都从我家拿,买了你又吃不完浪费不是。”周大妈也说。
冯溪刚要说话,卓谦就说:“那大妈婶子我就谢谢你们了啊,回头我就去您地里,您地在哪儿啊?”
嘿,还真不客气,是你大妈还是我大妈,你也好意思。
卓谦给他做个鬼脸,冯溪低头吃饭不看。
“我下午带你去,有别的菜想吃的尽管摘。”
“诶,谢谢婶子。”卓谦讨巧,周大妈和婶子都挺喜欢他,三人一起聊天聊得很开心,倒是冯溪像个外人似的,一个劲的吃饭。
下午卓谦从周婶子那里讨来一些菜,然后又上镇上去买了一些荤食。
“你买这么多干嘛,你还想赖着不走了啊。”冯溪看着他背着一袋子东西回来。
“嘿嘿,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走,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事儿没办吗?而且吃不完送给大妈啊,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多忙,给了我们这么些东西,不回赠也不好意思。”
冯溪见他主意已定,怎么讽刺也不回话,知道拿他没办法,就只当没他这个人。
除了菜还有一些零食水果,冯溪拿出一大部分送到大妈家,反正她也吃不了。
一晃眼天就黑了,卓谦挑了水回来,就忙活着做晚饭。冯溪想要帮忙,卓谦不让,冯溪也倔了,非要给他打下手。
卓谦围着围裙,咚咚的切菜,冯溪蹲着在那洗白菜。
“你白菜好了没,我先开白菜汤,等下就不用洗锅了。”卓谦过来问,看她还没好又来帮忙。
架锅,烧红了,放油,放白菜,翻炒几下,放点盐,放水。所有的菜都只放了油和盐,其他的调料一概不放。冯溪有胃病,不能吃太刺激的。
几分钟之后,菜就上桌可,白菜汤,胡萝卜炒肉,还有一个牛肉。
吃过晚饭,卓谦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冯溪将被子铺好,又新开了一个火炉,等着卓谦,一起围着火炉子看电视。
电视是黑白的,还是周大妈家当年淘汰不要了的给她们家的,现在还挺清晰,果然是过去的东西寿命长啊。
“我被子帮你铺好了,在我爷爷那屋。”冯溪不太自在,很久没有两人晚上独处一房子了,有些不自在。
“嗯,你冷么,要我给你弄个热水袋不。”卓谦说着就去寻热水袋,冯溪怕冷,一到冬天就全身冰冷,在冯溪爷爷的屋子翻出一个年底久远的热水袋,卓谦又去烧水去了。
睡觉的时候脚底下热乎乎的,冯溪睁着眼睛看着房顶,眼泪又刷刷的流,她想起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因为家里没人,冷冰冰的屋子,静的可怕,冯溪害怕,怕那沁到骨子里的孤独感。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卓谦那低低的歌声传来,冯溪心里烦,“都睡觉了唱什么歌啊。”
卓谦停了一会,又开始唱起来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伴着卓谦的歌声,冯溪渐渐感到眼皮重了,慢慢的,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