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婶说话夸张了些,徐伯确实深居简出,但绝不鬼鬼祟祟。
蜻蜓只希望越乱越好,她好乘机摆脱丁耀文。
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富态的白胡子小老头儿,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意思是听他说两句。
“各位父老乡亲,不过是场误会而已,这位落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意中人。”指指丁耀文,“这是我结义兄弟的儿子,我这位贤侄不过是落姑娘的随从而已。”
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布呈给蜻蜓,“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留给你的,请过目。”
绢布上是秦观那首名动天下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笔体俊逸潇洒,的确是子殊的字迹。
蜻蜓心中一阵难过,把绢布紧紧贴在胸口,对书生道,“多谢你,我先走了。”
书生满脸茫然,但也不好追上去细问。
围观的众人发觉没热闹可看随后渐渐散去。
蜻蜓回到徐伯家中,坐在厅堂的桃木椅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绢布。子殊写这首词给她是叫她不要回去找他,可是她若不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徐伯倒了杯热茶放到蜻蜓旁边的小桌上,恳切地道,“落姑娘,你还是安心住在这里吧,老奴拿项上这颗人头跟你保证,王爷一办完事马上就会来接你。姑娘如果非要回去找王爷势必分散王爷的心神,老奴担心王爷会有闪失啊。”
蜻蜓抬起头来,晶莹的眸子中含着点点水光,“徐老伯,我现在已经明白王爷的苦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我......我会留在这里等他。”
丁耀文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王爷以前的教诲是相当正确的,“攻心为上”,可惜自己勇有余而智不足,被蜻蜓弄得手忙脚乱,险些当众丢脸。话说回来丢脸事小,要是真叫这位小姑奶奶跑掉他可就彻底没脸再见王爷了。
蜻蜓抱着绢布回到卧房,将绢布铺在桌上,痴痴地看了许久,伸出手指沿着子殊的字迹一笔笔把这首词写完,然后举起绢布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喃喃地道,“子殊,你千万不能有事,也千万不要忘了来接我,我很想你......”
她卸下发间的玉簪躺到床上,侧身看着枕边的绢布,慢慢合上双眼。
房门轻轻响了一声,她回过头,朦胧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近,白衣胜雪,绝色倾城。
蜻蜓慌忙支起身,睁大双眼惊喜异常地看着他,“子殊?”
子殊微微一笑,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后俯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蜓儿有没有听话?”
蜻蜓扑上去楼住他的脖子,喜极而泣,“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子殊,你来接我了是么?我好想你。”
冰凉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滑落。蜻蜓只觉心口一痛,微微张开眼睛,接着猛然从床坐了起来,颤声轻叫,“子殊。”
房内寂静无声,惟有窗外秋蝉寂寞地低鸣。
原来不过是场梦而已。
原来不过是场梦......
蜻蜓的确不打算跑了,既然不跑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蜻蜓先是换上男装跑到赌馆里观赌,觉得无聊又去勾栏瓦肆听戏看杂耍,可惜这些往日十分喜爱的东西如今也令她觉得索然无味。
她做了支画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画画,有次偶然画下了金石客栈对面那座楼,飞檐翘壁,富丽奢华,不过透着一股神秘诡异之气。
当时珠帘后的那个人为什么要窥视她?直到现在她仍没忘记当时那种恐怖的感觉,仿佛那人对她充满了敌视和仇恨。
蜻蜓放下画笔,又看了看画中的那座楼,心里咯噔一下,“我想起来了,子殊对我改变态度就是在这座楼忽然出现以后,难道藏在这座楼里的人是子殊的对手?那么那天偷看我的人是谁?为什么如此恨我?”
她思忖良久仍无头绪,烦躁地将手中的画揉正一团丢出窗外。
说来也巧,徐伯十二岁的孙女小蕊正巧路过,纸团“啪”地打在她头上,虽然不疼却也吓了一跳。
小蕊掂起脚尖趴在窗台上向里看了看,见蜻蜓无精打采地支着脑袋坐在桌旁,立刻捡起地上的纸团向蜻蜓头上打了过去,想要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可惜蜻蜓反应很快,抬手照着飞来的纸团一拍,只听“啪”地一声小蕊再次中招。
小蕊不干了,“落姑姑,你欺负人。”
蜻蜓笑嘻嘻地走过去趴在窗台上,“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还想偷袭我。”
小蕊嘴巴一撅,“哼,不理你了。”
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却又折了回来,“如果你陪我去庙会我就原谅你。”
蜻蜓赶紧说,“那你不用原谅我了,真的。”
小蕊窜进屋拽住蜻蜓,“你刚才打了我必须跟我去,不然我就告诉爷你以大欺小。”
蜻蜓一万个不想带她去,这位纯属是小魔头转世,到了街上不是惹事就是生非。
不过蜻蜓并不急着拒绝,因为小蕊最怕一个人,那就是丁耀文。
果然,两人还没走出院子丁耀文便跟了上来。
小蕊悄悄对蜻蜓道,“落姑姑,你叫丁叔叔回去吧。“
蜻蜓存心逗她,“那可不行,他是我的随从,自然得跟着我。“
小蕊抓着蜻蜓的胳膊乱晃,“我不想让丁叔叔跟着去,你让他走,赶快让他走。”
边说边偷眼瞧着丁耀文。
蜻蜓假意为难,“这可不好办,你丁叔叔要是不跟着我就是擅离职守,会被你爷爷骂的,除非……"
小蕊忙问,“除非怎么样啊?你到是说啊落姑姑。”
蜻蜓眯了眯眼,“除非你去找你爷爷,让你爷爷把他留在这儿。”
小蕊当即冲向后院去找徐伯,蜻蜓本想回房里接着画画,再转念一想不如出去喝两杯酒提提神,于是直接去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