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者万分失望,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以为你打算瞒我一辈子。”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了?
因为心虚,蜻蜓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告诉你。”
蜻蜓见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心里越来越慌,“那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子殊还是没什么表情,“你说呢?“
蜻蜓凝视着他的双眸,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些端倪,但她失败了,他眸底平静无波,似乎并不生气,但也不见得高兴。
“你还骗过我呢,咱们一对一扯平了。不过……你到底……“她犹豫了一会儿问,”你到底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子殊照着她的头啪地一下,轻斥了一声,“小笨蛋。”
目光中漾出一丝笑意。
蜻蜓呆呆地捂住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子殊又拍了她的头一下,“你害得我以为自己成了断袖。”
蜻蜓眼睛立刻一亮,抓住他在自己头上拍来拍去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我……“
子殊接过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画我才进了王府,但你不叫沈石,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蜻蜓立刻怀疑到了冬雪头上。这个小妮子也太不讲究了,收了她的药丸还出卖她。
子殊坐起身,伸手拉起蜻蜓,两人并肩坐在床边。
蜻蜓把自己的名字,来历都做了坦白交代,只是隐去了落雨蝶让她画美人册这件事,生怕子殊怀疑她老娘有什么怪癖。
沉默片刻,子殊摸了摸她的秀发,“等处理好王府里的事,我就去千蝶阁提亲。”
蜻蜓欢呼一声,跳起来抱住子殊的脖子,“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
半个月后,晋王带着他最宠爱的贴身小厮沈石、护卫首领丁耀文及数名护卫到达新疆。
福王和程卿在晋王到来之前亲眼目睹了云奂摔下悬崖的情景。
福王见过云奂,对他的容貌记忆犹新,因此完全肯定摔下悬崖那个人确实是他。
皇上给的任务至此顺利完成,福王将那具摔得面目模糊的尸体就地焚毁,先行回京。程卿想跟着晋王一起走,可晋王并不急着起程,每天和那个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举止丝毫不斯文的贴身小厮沈石卿卿我我。程卿几次对晋王出言试探,晋王给他的回应都是不着边际,充分显示了一个纨绔子弟的本色。
只有解子殊自己清楚,正因为他给别人的印象如此不长进,皇上才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当年他的父亲受到别人牵连不幸卷入政治纷争,成为皇上的掌中钉,肉中刺,最终没能逃脱赐死的命运。父亲去世时子殊不过十岁,为了保住自己和妹妹的性命,他遵照父亲的遗嘱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性情,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挥霍享乐的败家子儿。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以为他是个无用之人,才不必急于除掉他。伪装的时间久了,他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成了这样的人,直到蜻蜓来到他身边,他才感觉到那个真实的自己仍然还在。
子殊确信蜻蜓是属于他的,生来如此。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蜻蜓正趴在桌上剪蜡烛的灯芯,丁耀文带着一个出售特产的本地人走了进来。
等丁耀文退出门外,那人关上房门,伸手在脸上一揭,露出一张艳丽无比的脸。
蜻蜓手一抖,剪刀一偏,灯芯没剪下来。
海棠满脸冰冷的傲气,“王爷,事情我已经帮你做了,解药该给我了吧?“
子殊接过蜻蜓手里的剪刀将灯芯剪掉,将断掉的灯芯微微倾斜重新点燃蜡烛,一边嘱咐蜻蜓,“石儿,你靠这边坐一点儿,别离窗户太近,小心着凉。“
海棠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他在万花宫备受尊崇,从未被人当作透明人看待过,但他不得不忍着,晋王迫使他吞下了蚀颜散,如果不及时服用解药,他的脸很快就会被毒毁。对于海棠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容貌更重要,所以他接受了晋王提出的条件:假扮云奂吸引朝廷的注意,然后想办法让福王和程卿相信云奂已经身亡。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他跳崖后抓住悬崖边早已准备好的长绳荡进洞里,同时由其他人将一具死尸从洞里抛了下去。那具死尸处理得非常巧妙,任谁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现在他来要解药了,另外他还想弄清楚云奂是谁,是否真如他所戴的面具一般美丽得令他心惊,可是他不能直接问晋王,晋王曾经警告过他对这件事保持缄默。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晋王对他视而不见,只得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过傲气已不知不觉去了大半。
晋王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淡淡地道,“那张面具带来了没有?“
海棠假扮云奂时所戴的面具就在他怀里,面具是晋王给他的,可他并不想还回去。
王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意思再明显不过,面具没带来就别想拿解药。
海棠咬了咬牙,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张面具放到了桌上。
王爷漫不经心地将解药丢到地上。
海棠缓缓弯下身捡起那颗解药,屈辱得脸色发白。事情远没有结束,此后每年的今天他都必须找到这位可恨又可怕的王爷讨要解药,否则就会变成一个丑八怪。
蜻蜓等海棠走出房门,从王爷手里拿过那张面具看了看,这张面具的制作水平很高,只比真容逊色几分。
蜻蜓顺手把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铜镜前左照右照,然后撅起嘴对着镜子吧唧吧唧亲了几口。
看见别人用自己的脸来回晃悠就已经很怪了,更别说蜻蜓还在那里乱亲一通,子殊走过去抱起蜻蜓。顺手将她戴着的面具揭下来扔到一边。
蜻蜓色迷迷地捏住他的下颌,“美人儿,来,让大爷亲一个。”
子殊扳起脸,“小丫头,反了天了?”
蜻蜓也不管他说什么仰头就亲了上去。
数日之后晋王及程卿等人终于踏上归途。
回到京城后子殊便动手筹备妹妹的婚事。碧荷郡主的心上人是个官至轻车都尉的河北人,相貌英俊,性情十分忠厚质朴。
公主大婚当天蜻蜓本想去看看热闹,没想到贺小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蜻蜓想起冬雪说的贺小莺给她师兄吃钟情丹的事就想笑,意味深长地问,“从淮南回了?有什么收获?”
贺小莺却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蜻蜓蜻蜓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贺小莺苦苦琢磨着怎么措辞,惟恐刺激到蜻蜓,“前些日子朝廷在新疆围捕一个人,那个人最后......跳崖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