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奂扳过她的肩,直视她的双眼,缓缓道,“石儿,你可不能后悔。”
蜻蜓的视线与他的绞在一起,他的眼神很认真,但却包含着很多她不明白的东西,似乎迫切地想让她证明什么。她本来就很心虚,被他这样一看底气又泄了一大半,如果他要和她......那她该怎么办?
她连忙拿起那条丝带塞到自己的衣袋里,假惺惺地笑了笑,“我跟你说着玩儿的,如果你不愿意离开王府,那我就先留在这里好了。你是不是想......想......想和我......”
话越说越乱,不但没说明白,反而到了引人误会的程度。
云奂一怔,“石儿,原来你想......”
蜻蜓吓了一跳,拼命晃了晃脑袋,“不是,我是说,咱们先不能......不能那个。”
云奂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下回想好再说。”
蜻蜓窘得要死,从他腿上跳下来走到书架旁边,用手当扇子在通红的脸颊边扇了扇,“奇怪,怎么这么热?”
云奂弯起眼睛笑了,“小傻瓜。”
蜻蜓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咱们两个有一个聪明的就行,不过聪明的那个总得多让着傻的那个才对。”
云奂温柔地望着她,“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王府,倒是你,石儿,你究竟怎么想的?”
蜻蜓呆了呆,慢慢站直了身子,“你说什么?你愿意跟我一起走?我还以为你……我还以为你不愿意。”
云奂点了点头,“不过还要等一段时间,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蜻蜓彻底忘记了世上还有“矜持”这个词,手舞足蹈地积极表态,“没问题,我愿意等我愿意等。”
三天之后的下午,蜻蜓懒洋洋地趴在床头,嘴里叼着只笔,满脸幸福陶醉的傻样儿。云奂早晚会跟她一起走的,到时她就随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师傅肯定不会阻拦他们——大美女落雨蝶很久以前就曾经放话,将来两个徒弟喜欢上谁直接跟谁走就好,她是没心情管这些事的,就算云奂是个断袖……
一想到云奂是个断袖,蜻蜓的表情就没那么轻松了,眉宇间浮起深深的忧虑。她欺骗了云奂,也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使她总觉得头上悬着一把钢刀,对于她来说,云奂知道真相的一天就是钢刀落下的时候。
到时她将没有任何借口为自己这种卑鄙的行径开脱。
蜻蜓烦躁地拨了拨头发,翻过身看着棚顶。
门“吱呀”开一声了,刘云魁探进头来,“沈石,赶紧去南楼,王爷找你。“
解子殊红颜知己遍布京城,是个有名的花心大萝卜,不过最近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再出去和众位美人幽会,反而总是把蜻蜓叫到身边,即使他在发呆也一定要蜻蜓陪着。蜻蜓猜他是不是在感情方面受了重创这才一反常态。
南搂东侧的道路上近百名王府护卫整装待发,马背上带着装有衣物干粮的包裹,一副要长途跋涉的架势。蜻蜓在队伍前列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猛巧楚,笑嘻嘻地向他挥了挥手,“我以为你老人家不健在了呢?”猛巧楚愣眉愣眼地看了看她,竟然没有开口反驳。
解子殊快步走过来,他披着深紫色披风,边走边用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系好风帽的带子,同时抬眼扫视四周,看清蜻蜓的位置后,他直接走到她面前,从身后的侍者手中拿过一件雪裘,十分自然地披到了她身上,又替她戴上帽子。
蜻蜓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王爷,这是去哪儿啊?你不是要小的一起去吧?”
解子殊言简意赅,“你说对了,我是要带你一起去。”
“小的虽然有心替王爷分忧,不巧昨天晚上扭了脚,不适合走远路,小的还是为王爷看守藏书楼……”
解子殊深深看了她一眼,托住她的腰将她放到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沉声命令随行手下,“出发。”
蜻蜓干笑两声,“王爷,光天化日之下咱们骑同一匹马不太好吧,小的还是骑别的马好了。”
和王爷分开,然后找机会溜回王府,王爷走得这么急,肯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去办,应该不会浪费时间回头去找她。
解子殊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蜻蜓身子不由一抖,声音也跟着抖来抖去,“王爷,我知道错了,求您大人大量,我以后再也不敢冒犯王爷,您就让我回去吧。”
她指的冒犯当然是她快压要到他身上那件事。她思来想去,觉得王爷近来对她做出的种种诡异行径都源于他对她的报复心。虽然他没打算杀她,但显然捉弄她已经成了他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剂品。
解子殊只是轻轻一笑,俯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石儿,你对我怎么做都可以。”
蜻蜓心里一阵突突乱跳,他竟然象云奂一样叫她石儿,而且还说他不介意她对这样或者那样。
这已经不是捉弄了,而是不加任何掩饰的调情。
蜻蜓完全糊涂了,弄不明白绣花枕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突然转性开始喜欢男孩子了?不可能啊,他不是最讨厌那些养**的人么?
蜻蜓反复分析了几遍,得出如下结论:绣花枕头以为她对他有意思,所以假装对她感兴趣,利用感情来报复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绣花枕头就是白痴加混帐。
她暗地里磨了磨牙,然后迅速调整表情,扭过头满脸哀怨地看着解子殊,“王爷,小的想跟您坦白一件事。”
王爷看起来心情不错,“你说。”
“其实……我那个死去的哥哥长得特别象你。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他。”
王爷一愣,随即微微眯起双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低声道,“小——骗——子。”
头两个字拖得很长,后一个字却很短促,几乎轻得听不见,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蜻蜓狐疑地望着他,她刚才说那句话原本是要激怒他,谁知他并不动怒,这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他迎上她的目光,漂亮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沉迷,“你穿白色很好看。”
蜻蜓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划过脑海:或许绣花枕头真的喜欢上她了。
马上又觉得不可能。
她现在毕竟是女扮男装好不好,他又不是断袖,怎么会无缘无故喜欢上她?
也许他是在利用她。
晋王爷不但与贴身小厮共乘一骑举止还相当亲密——这个消息不到明天早上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不知有多少芳心会因此破碎,正好省却他很多麻烦。
蜻蜓嘿嘿干笑两声,“王爷,你穿紫色也很好看。”
王爷一怔。
蜓眨了眨眼睛,在披风底下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她心里窝着一股火,存心要叫解子殊不好受,所以故意去握他的手。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这只手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竟然让她舍不得就此放开。
解子殊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小小的手牢牢包在手心里。
蜻蜓彻底呆住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混乱。
解子殊温柔地凝视着她,扬起披风将她的头遮住,然后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黑暗中蜻蜓清晰地听到了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仿佛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却怎样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另一只手甚至已经伸出一半,想要去搂住他的腰。
云奂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闯入她几近空白的脑海,她心里一震,下意识地猛然推开解子殊,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
无数双眼睛随着这声脆响惊鄂地看着王爷的脸,接着看向打了王爷的人。人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象蜻蜓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所有人都认为晋王爷的这个倒霉的贴身小厮死定了。
王爷的贴身护卫齐刷刷地拔剑出鞘,只等王爷一声令下冲上去剁了沈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王爷摆了摆手,沉声道,“把剑放下,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他。”
蜻蜓本来已经做好挟持王爷逃跑的准备,听了这话大感意外。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相碰的瞬间她只觉得心口象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急忙别过头去。
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她不知道解子殊发什么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而她自己呢?被人家牵个手就浑身发软,再亲一亲连魂儿都没了。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马队另一侧,皇上派来的随行官员程卿勒马而立,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程卿表面上只当没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暗中却始终留意着解子殊的一举一动。
朝中很多人都认为这位晋王爷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败家子,程卿的想法与他们截然不同——这七、八年来皇上数次对晋王动了杀机,如果晋王没有高超的智慧和过人的洞察力怎么可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别说脱险,只怕连骨都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