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当时藏书楼里只有她和王爷两个人,而且逗留的时间不短,按道理说丁耀文解决完贾修元后应该立刻进入藏书楼保证王爷的安全才对,他为什么要一直等在外面?
蜻蜓思来想去,觉得丁耀文之所以这样做只可能出于一个原因:王爷事先吩咐他不要擅自进去。
可王爷凭什么确信她不会伤害他?还是他已经在藏书楼内布置了人手以防不测?前一种可能性太过虚幻,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仔细想想又觉得后一种可能性也不太靠谱,当时她拽着他上楼,又把他塞到书架后面的暗格里,怎么看都是在威胁王爷的安全,可是并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她。
蜻蜓烦恼地摇了摇头,倒坐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
“再有一点,如果贾修元临时改变了计划,老老实实按照王爷的吩咐完成任务呢?那我岂不是一出门就被剁成肉馅了?”
她打了个哆嗦,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当时推门的情景,“我推门的时候绣花枕头并没有阻止我,看来他对我的生死毫不在乎,或许他就盼着我被乱刀砍死。”
心口仿佛遭人重重一击,蜻蜓的脸色刹时一片苍白,“我明白了,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喜欢男子的小白脸儿,他讨厌我,他想杀掉我。”
他想杀她,却不光明正大地下手,他不让她离府,一定是打算把她困在这里慢慢折磨,尽情戏弄。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书架旁边,抽出那本书,然后走进暗格,将自己置于一片狭小的黑暗空间之中。
那时她与他紧紧相靠着站在这儿,他身体那么僵硬,她还以为他在害怕,现在想想原来是因为他讨厌她,不愿意和她挨得那样近。
她握紧双手,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哭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因为被一个绣花枕头嫌弃而伤心难过,这还是落蜻蜓么?
她用力捶了捶脑袋,然后转身靠在书架上,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落蜻蜓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人家讨厌你,要杀你,你怎么只知道躲在这里掉眼泪?还是赶快把大美人画完跑路吧。”
也许是这里光线太暗,也许是太过疲惫,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竟然睡着了。梦中贺小莺领着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走到她面前甜蜜蜜地介绍,“蜻蜓,这就是我的心上人,我们已经好上了。”她傻乎乎地问,“你给他吃钟情丹没有?”贺小莺得意地冲她挤了挤眼,“我们是真心相爱,哪儿用得上那玩意?”过了一会儿她又梦见落雨蝶拿着鞭子四处追赶她。“天下第一美人的画像呢?你这个没用的丫头,我就知道你是到王府里享福去了,拿不出画像以后你就不用再回千蝶阁,听见没有?”
蜻蜓惊醒过来心里怦怦乱跳,她从小就被落雨蝶收拾怕了,即使在梦中震慑力仍然不小。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按下机关走出暗格。
一抹月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然而并非只有月光,温暖的烛光亦在桌上轻轻摇曳。
大美人正坐在桌边看书,长长的睫毛投出两小片温柔的阴影。
他总是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见面的次数不多却仿佛相识已久。
蜻蜓眨了眨眼睛,“你……”
大美人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你今晚不打算从书架后面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书架有个机关?”
“我无意中发现的呗,我呆的无聊就翻这里的书,翻着翻着就把这个机关翻出来了。”她将落到额前的一缕碎发拨了耳边,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气,坐到大美人对面。
大美人侧过头看着她,“我记得藏书楼里有条规矩,不经王爷同意外人不能随便翻阅这里的书籍。”
蜻蜓一对上大美人的眼睛就觉得呼吸困难,好像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呆瓜。
她艰难地垂下眼帘,盯着他腰带上精致的花纹干笑一声,“你也在看这里的书,你得到王爷的允许了么?”
“我用不着得到他的批准。”
“你和他是……朋友?”
“不是。”
“他知道你在王府么?”
“你觉得呢?”
“好象不知道。”
“那就不知道吧。”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云奂。”
蜻蜓笑得象个白痴,“好名字,有气质,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我叫……”
大美人敲了敲桌上的茶壶,“沈石,沏茶去。”
等蜻蜓反映过来他在支使她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壶热茶放到了桌上,接着后知后觉地发现大美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云奂拿起一只茶杯斟满热茶,然后拿出一盒点心,连茶水一起推到蜻蜓面前。
蜻蜓怔了怔,她怎么也没想到云奂不但人来了,还给她带了好吃的。
云奂从点心盒里取出一块碧玉酥递到她嘴边,“张嘴。”
她凝视着他秀美的脸颊,着了魔一般乖乖地张开嘴。
他又喂了她两块碧玉酥,把茶递了过去,“喝点儿茶,不然太干了。”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嘴唇无意中触到了他的手指,两人都是一呆。
蜻蜓如梦苏醒,脸腾地红了,急忙接过茶杯猛喝了几大口,然后转身到书架前抽了几本书,一鼓脑堆在桌上,“你……你先看书,我下楼去拿盏灯,你别走,我很快就回来。”
到楼下取了灯,又到门口吹了阵冷风,确定自己的脸没那么红了,这才快步跑到楼上。
她把灯点着,蜡烛也不吹灭,从怀中摸出画笔别在耳后,抖抖刚拿出来的画纸,“你接着看书。”
他看了眼她的画笔,“你画画不用毛笔?”
蜻蜓取下笔晃了晃,“我自己做的,好用得很,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给你也做一支。”
云奂微微一笑,低下头接着看手里的书,动作十分随意。
其实蜻蜓从拿起画笔那一刻就紧张得要命,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脸,可画一个人总不能不画脸,否则等于没画。
这双眼睛画完,整幅画也就成了废品。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重新抽出一张完好的画纸再画,这次改为先画眼睛。
她先前还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犯老毛病,可惜没过多久理智就不翼而飞,她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他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要推开她,却不知为什么忍住没动。
蜻蜓再次陷入了那种令自己唾弃的走火入魔的状态,不过这次她痴迷地看着那双美丽至极的眸子时脑子里的念头却并不是该怎样去画,而是能不能亲一亲。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她觉得只要能亲这双眼睛一下,自己就算立刻死掉也没太大关系。
她内心挣扎了许久,颤栗着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将柔软的嘴唇轻轻印了上去。云奂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放弃一般缓缓闭上双眼。
蜻蜓的嘴唇碰触到了他微凉的眼睑和浓密的长睫,感觉他身子微微一颤。她抖得更加厉害了,仿佛已被铺天盖地的巨浪吞没,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
在她的嘴唇离开他的脸颊之后,她多少清醒了一些,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狼狈地站起身,语无伦次地道歉,“我......我,对不起......”
云奂睁开双眼,慢慢站了起来,低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啊,为什么要亲他?难道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过好看?
她尴尬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其实我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被他拽进怀里,形状极为美好的唇毫无预兆地压到了她唇上。
蜻蜓一时竟没有反映过来。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很快弄疼了她,她用力将他推开,满脸惊慌失措,几乎快要哭了。
他神色复杂,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蜻蜓脑子一片混乱,她想转身离开,可她的双脚却背离了她的意愿,使她无法移动一步。
他握住她的双手,慢慢低下头,再次含住了她的唇。
她象是掉进了火堆里,从头到脚都热得难受。她盼着他快些停止,心里害怕得要命。
很快他松开了她的手,她以为他要放开自己了,但紧接着她的腰便被他揽住,下颌也被他抬起,这使她更加无法躲避他的亲吻。
她艰难地呼吸着,眼泪簌簌滑落。
他身体一僵,迷乱的目光渐渐清明,“你不喜欢这样?”
她身子发软,几乎快要战立不住,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良久,压抑地低叹了一声,“石儿,别哭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晕沉沉地想,“他怎么叫我石儿?”竟然忘了自己在王府用的是化名沈石。
他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去眼泪,然后捏了捏她发红的鼻尖,“不过你也不能怪我,谁叫你先对我动手动脚。你以后也不要再那样做了,不然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蜻蜓的脑子还是没有恢复正常,今晚的整件事情在她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先是她抵抗不住美色的诱惑动邪念亲了大美人,然后是大美人亲了她,结果她还被人家亲哭了,这要是被贺小莺知道非笑死不可。
然后她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奇妙的话,“我......我最讨厌解子殊,你讨不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