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次掩面痛哭。
“那你还要继续容忍?”钟鱼斜睨道。
“不可能了!”男人抬头切齿道,“你能想象出我死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心安理得地住在我的房子里,谈笑风生坐在餐桌前吃饭的场景吗?我可以容忍吗?”
“我完全想象得出,那男的还得敬你照片一杯,说‘谢了,哥们儿’。”
“所以我要报仇。遗产我全部捐给孤儿院,他们一分钱都得不到。那个家伙,我要让他血本无归,跟我玩阴谋,他还嫩了点!”
“这就对了,报复丫的。”钟鱼兴奋地一拍他的肩膀,“无毒不丈夫。”
“这样一来,他们一定恨透了我,在心里记恨一辈子。”男人凄凉地一笑,“我是个孤儿,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牵挂我,可从此也有人铭刻心骨了,恨也是一种牵挂,不是吗?”
“没错,一天念你八遍呢。”钟鱼鼓励道。
“好了,我得回去继续演戏了。”男人挣扎着站起来。
钟鱼赶紧搀扶着他走出隔间,来到盥洗池前。男人清理完前襟的秽物,又洗一把脸,神智清醒许多,他看一眼清洁工服装的钟鱼,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耻。尴尬而又清高地掩饰道:
“喝太多了,嘴上没把门的。”
“先生,您好些了吧。”钟鱼恭敬地送上一张方巾,自觉地回归自己的位置。
大腹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元钱递给钟鱼,“一点小意思。”
“我们不收小费。”钟鱼推回去,又笑道,“您放心,咱俩谁也不认识谁,从这儿出去后,将来也不会再见面。”
大腹男不自然地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喂,先生。”钟鱼叫住他,郑重地问,“您爱您的女儿吗?”
“当然,我非常爱她,像我的亲生女儿。”
“给她留点儿……孩子没有错,她的心里自然有杆秤,能分清是非,将来这个世上唯一怀念您的人只能是她。”钟鱼看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而且,您不会有负罪感。”
男人低头想一想,然后笑笑,扬扬手开门走了。
钟鱼手撑着盥洗台,看着镜中的自己,意味深长地说:“老格,你说的对,存活是痛苦的,有钱人也是。”
钟鱼端着托盘推开布草房的门,曲折走进里面,艾凤坐在桌前,正举着小镜子往脸上扑粉。钟鱼将托盘朝架子上一撂,一屁股坐上桌子。
“凤姐,我又来报道了……咦?”钟鱼抽抽鼻子,“你搽得什么,这么香?”
“紫罗兰沉香粉。”艾凤得意地说。
“又是从客房部掏弄来的吧?”钟鱼不屑道,“我早跟你说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然美才是最美的。”
“自然不了了,老了。”艾凤端详着自己的脸说,“年轻时没美着,老了还不兴捯饬捯饬?这叫抓住青春的尾巴。”
钟鱼扑哧一笑,“您也抓得忒过了,这味都冲鼻子了。”
“我这算什么?”艾凤放下镜子撇嘴道,“你看进出咱们酒店的那些阔太太,老眉卡尺眼了还要老来俏,描眉画鬓,涂红指甲,弄得老妖精似的。”
“唉……可惜我们的凤姐天生的美人胚子,只能捡剩儿。”钟鱼揶揄道。
“没办法,小姐身子丫鬟命。穷命。”艾凤幽怨道。
“你也别羡慕。其实有钱人也活得不易,成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累。”钟鱼同情地说。
“咦?你不是最看不起有钱人嘛,说他们拉屎都比别人臭。”艾凤诧异道。
“拉屎是臭,但是他们的心苦。”钟鱼解释道,“今天我就遇到一个,只剩下钱了,亲情、爱情、友情一样没有,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艾凤叹气道。“小钟,你去把门关上,咱俩说说心里话,外头这洗衣机吵得我不行。”
钟鱼关上房门回来,跃上桌子。“说吧,凤姐,有什么心里话。”
“小钟,姐问你,谈对象没?”艾凤凑上前问。
“没呢。你瞧我现在混得这样子,谁跟我。”钟鱼沮丧地说。
“那你心里不着急?”
“有什么可急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钟鱼无所谓道,“再说,我没那个心劲了,男女恋爱它需要一种热情,我找不到这样的热情了。”
“没热情了?你哄我吧。”艾凤似笑非笑地质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夜里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心里还不猫抓的一样?”
钟鱼臊红了脸,尴尬地说:“没那个念想。”
“哟,啧啧,断了五荤三厌了?”艾凤咂嘴道,“那你出家当和尚去?和尚也思春,佛跳墙嘛。”
钟鱼扑哧一笑:“佛跳墙,凤姐,你可太幽默了。”
“你着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腼腆,不说实话。”艾凤揣摩着他的脸色,“你呢,面相老实,其实心里也花花。”
“两面派呀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身边的姑娘还少了?”艾凤扳着指头揶揄道,“小媳妇姐英红啦,又是苟菲了,又是二萍啦,又是什么佤族姑娘娜黑龙啦,排了队了都,你就是一个情种啊。”
钟鱼羞愧道:“不说你又追问,告诉你了,现在拿来消遣我。”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嘛,也不是故意消遣你。”艾凤讨好地笑道,“别生气,我是有嘴无心的。”
“就算多情吧,可绝对不是滥情。”钟鱼真诚地说,“她们都是好姑娘,她们用心地对我,我也用心对待她们,初衷都是纯洁的,没有半点邪念,无论我娶了她们中的哪一个都是幸福的,可末了谁都不属于我……”
“你也甭解释了,老话说得好,人不风流枉少年,人生在世须尽欢。这话不错。”艾凤睨着钟鱼,“男人呢,就该放开些,胆子大点,好女怕郎缠嘛。”
钟鱼摇头哂笑。
艾凤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半截口红,照镜子在嘴唇上涂抹着,“我是想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有老娘中意的……别让自己委屈,以后老瓤子再后悔,没地儿买后悔药去。”
“所以您要焕发第二春了是吧?”钟鱼戏笑道,“倒有这么个人,敢想敢干,和您想一块儿去了。”
“谁?”艾凤抬头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钟鱼晃着脑袋。
“谁……”艾凤巧目盼兮。
“黄sir啊!”钟鱼的头向左稍偏,再向右上45度一甩,模仿他的腔调——“艾啊,艾,咱们携手焕发第二春吧,这一天我等待很久了。”
艾凤又羞又气,“你又来消遣我了,今天我非给你盖个戳子不可!”她起身搂过钟鱼的脑袋,在他脸上“吧嗒”扎扎实实啃了一口,留下一枚鲜红的唇印。
钟鱼左闪右躲地讨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那边脸也要盖个戳子。”艾凤扳着他的脑袋要亲另一边。
钟鱼好不容易挣脱了,端起托盘落荒而逃——“凤姐,你等着,我肯定要报仇的……”
这天傍晚,钟鱼下班回家,刚走进巷口,就远远地望见一帮闲杂人等聚集,还听到尖利的叫骂声。不用说,一定又爆发什么现场新闻了。
钟鱼挤进人堆,只见大萍的婆婆带着两个彪悍的小姑子堵在她家门口,破口大骂——“罗春萍!给我滚出来!现在知道没脸见人了,早干嘛了,你这个破鞋!”
钟鱼一听十分震惊,在印染厂上班的罗春萍一直以来口碑很好,之前她回娘家碰见过几次,互相点头问候一句,还是朴素端庄,举止得体,不像有颠覆性的变化。
大姑子叉着腰,唾星四溅地向群众爆料:“街坊四邻都看见了,这个罗春萍平时人五人六地装得像个人似的,其实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贱货!昨夜个她和车间主任在值班室里搞破鞋被抓了个现行,两个人还光着腚呢,车间主任都他娘的五十多岁了,她也不膈应,躺在长凳上,岔开两腿等老棒子爬,搞出一身的热汗,比他娘的扛大包还累呢!呸……”
她的比喻很生动,男群众们全都咧嘴嬉笑了。
——“我们今天就是要讨一个说法,这个破鞋害得我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我们必须讨一个说法!”
“姐,甭跟她废话!”小姑子出马了,“她不是喜欢卖吗,一会儿我就撕开这张烂**给大家瞧瞧,看里头长花了还是长草了。罗春萍你给我滚出来!我不信你躲在裤裆里还能一辈子!”
小姑子蹦着高叫嚣。
罗木匠无地自容地蹲坐在门槛上,守住大门不让她们冲进去,大双满脸愧色应付局面,拉着春萍婆婆的手低声下气地陪好话:
“亲家,消消气,别闹了,大萍这孩子脑袋糊涂干了傻事,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们也把她臭够了,再这么闹下去她还怎么做人呐……”
“她怎么做人?你不想想我们怎么做人?”倭瓜脸婆婆眉梢一挑,“要不是厂里通知去保卫科领人,我们还至今还蒙在鼓里,拿她当好人呢,这下好,出了大名了,满城风雨没有不知道的,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教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春萍的丈夫——伪李玉和也在场,腆着肚子站在幕后,从容淡定,一副胜利者的傲然姿态。他摸出香烟散给围观的群众,继续深入思想工作:
“群众的眼睛自然雪亮嘛……我们不是不讲道理,关键是这个女人生活太腐化、道德太败坏……厂里决定开除了,影响太恶劣了……我也准备离婚,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欺骗了我的感情,玷污了圣洁的婚姻,我们不是不讲道理……今天就是来揭露这个女人的丑陋面目,她一贯善于伪装,蒙蔽善良人的眼睛,要通过事实警醒群众,预防更多的人上当受骗,我们不是不讲道理……”
钟鱼听着愈发的不堪,这一家人欺人太甚,把人往绝路上逼。于是清清嗓子高调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想把人装笼子沉湖啊……就有那么一些鸟人,光看见别人脸脏,瞧不见自己一身的屎,其实更他妈不要脸!”
钟鱼冷丁一嗓子吸引了群众的注意力,一家人占尽上风的局面发生了逆转。大姑子伸出手指指着他叱问:“你说谁?!”
“谁答应我说谁。”钟鱼似笑非笑道。
小姑子气势汹汹地冲到钟鱼面前,鼻尖几乎碰到钟鱼的脸了,“谁的裤腰带没系好,把你露出来了,在这儿乱放屁!难道你是她的相好?”
“狗唾沫喷人脸上是要长麻子的。”钟鱼揩着脸上的口水佞笑道,“……我露出来不也是给你瞧的吗,好久没见,想了吧?瞧妹妹火气这么大,准是被男朋友当大鼻涕一样给甩了,没事,我要你,我不怕捡剩,管它丑得猪八戒他二姨似的呢,关了灯都一样啊。”
群众们哄堂大笑,小姑子张开五指就要挠钟鱼的脸。钟鱼一把逮住她,
“妹妹,你要敢动我,我就敢扇你大耳刮子,我是混人,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
倭瓜脸婆婆和大姑子惟恐自家人吃亏,上前将钟鱼围在中间,唾星四溅地理论。
“别一帮疯狗似地瞎他妈叫唤。”钟鱼不胜其烦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敢碰我一下,我就一二三全撂地上。”
伪李玉和涵养再好也无法保持淡定了,大步走到钟鱼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问:
“你小子想干嘛?找抽呢你!”
“哟,这不是老金同志嘛,好久不见啊,怎么样?混成司机了吗?没有?你说你怎么不长进,还是这操蛋样啊。”钟鱼嬉皮笑脸地说,“你不是文化人吗,那你该知道你们堵在人家门口叫骂是犯法了,侵犯人权,侮辱罪、诽谤罪、损害名誉罪,如今可是法制社会,凭这够判你们的,老娘们儿们不懂法,你也法盲?”
伪李玉和一时语塞。随即握紧拳头逼视道:“甭废话,老子今天就是要修理你!”
“要练练?切!”钟鱼嗤笑一声,回头对周围的群众说,“老少爷们都朝后退退啊,免得溅一身血点子。”
钟鱼抽出皮带,将带梢缠在手腕上,留出铁扣的一头,扽一扽道:“来吧,老金,我这两天腰酸背痛,正好想活络活络。”
倭瓜脸婆婆和两个小姑子看情形不对,赶紧拦住伪李玉和,连推带劝:“走走走,咱不跟这小流氓一般见识。”
伪李玉和就坡下驴骂骂咧咧地被簇拥着离开了。
“想找练随时来啊。”钟鱼对着他们的背影喊。
半个月后,罗春萍在巷口的歪脖树下摆了一个小吃摊,简简单单两个蜂窝煤炉,两张矮桌,八张小凳,卖些汤圆、抄手、水面之类的吃食。然而生意惨淡,鉴于她的坏名声,居民们都采取观望态度,尤其是广大妇女同志,自己不吃,也严禁自己的丈夫吃。防微杜渐,隔离色诱。钟鱼每天上下班骑行过巷口,都看见她一个人清冷地坐在板凳上,胳肘趁在桌子上发呆。
这一天早上,钟鱼在棬子树下刹住车,靠好车,朗声喊了一句——“老板,来碗抄手,少放辣椒。”
大萍双目无神地呆坐着,一动不动犹如梦中。钟鱼拉过杌凳坐下来,凑上前窥探道:“老板,想什么呢?顾客上门了。”
“嗯?”大萍蓦然惊醒,看着钟鱼,“有事吗?”
“有啊。”钟鱼趣味地笑道,“吃早点呐。来碗抄手,少放辣椒。”
“哦。”大萍赶紧起身忙碌,拔下煤炉风门,掀开锅盖,一蓬热气升腾起来,又放下锅盖在水盆里洗洗手,丢几叶青菜进锅,然后守在那儿,须臾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取碗兑调料、切葱花,扑扑手上的粘着再洗洗手,然后端过盖帘数抄手下锅,抬得过高,溅起滚烫的水花又令她忙不迭地躲闪。
钟鱼看着她在雾气里生疏慌乱地忙活,笑着安抚道:“萍姐,慢慢来,我不急。”
一碗热腾腾地抄手终于端到钟鱼面前。钟鱼吹了吹,吃一个进嘴,立刻赞不绝口:“嗯!香!这牛肉抄手香啊,比五味街的好吃。”
“这是猪肉馅的,精瘦肉。”大萍腼腆地笑道。
“哦?是吗?”钟鱼低头瞧瞧,“那也好吃!”
钟鱼一边吸溜吸溜地吃着,一边招徕过往的居民——“蒋叔,吃早饭没?来,吃碗抄手,香啊,不吃不知道……马姨,买菜去呀?吃碗抄手再去,我请客……尤婶,您别躲在一边看呐,坐下来吃碗……刘大爷,您拄着拐棍哪儿去呀,来坐下歇会儿,吃碗热乎的……”
居民们全都笑而摆手。“钟鱼,别喊了……”大萍红着脸小声说。
“嗨,没事,生意就得靠吆喝。”钟鱼无所谓地说。
“上……上次的事谢谢你。”大萍嗫嚅道。
钟鱼抬起头。“什么事?”
“就是你……帮我解围。”
“哦,那事……不用谢。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飞扬跋扈,骑人脖颈拉屎的臭德行,什么玩意!”钟鱼小心地问,“你……是离了吧?”
“嗯。”大萍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说了。”钟鱼撸撸袖子,“离了好!我瞧出来了,这家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一窝混蛋,你跟他们搭伙过日子肯定受气。”
大萍憔悴地叹一口气。
“萍姐,你心眼好,善良,但做人有时不能太好,不然受欺负。”钟鱼推心置腹地说。
“我哪里是什么好人。”大萍羞愧道。
“我还不了解你吗,咱们从小长到大,说你是坏人谁信呐。嗯……”钟鱼思付片刻说,“我不太会安慰人……可是老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就是了,用不着搁在心里一辈子,更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日子,他们又不是你的孝子贤孙,给这些草民树的什么榜样?”
大萍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就对了,笑一笑。”钟鱼欣慰地说,“这些鸟人就想看着你哭,你偏给他们笑,气死他们。”
钟鱼喝尽最后一口汤,抹抹嘴,“饱了。多少钱,老板?”
“不收钱,你能坐下来吃一碗抄手我已经很满足了。”大萍推辞道,“你还是我的第一个顾客呢。”
“是吗?那更得收了,我不能错过这个头彩。”钟鱼笑着掏出钱来放在桌子上,“我明天还来哈。走了。”
“钟鱼,谢谢你。”大萍感激地说。
“嗨,谢啥。”钟鱼跨上车座,一路叮铃铃地走了,还在大声地做着宣传——“好啊,这家的小吃,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七月流火。
钟鱼托着方巾走进布草房,刚进门便一迭声地抱怨——“太热了,太热了!人都成烤红薯了,瓤子都熟了。”
他曲折地走进里面,将托盘往架子上一撂,一屁股坐上桌子,边解衣扣边说:“黄鼠狼这个鸟人,大热的天还要求仪表,穿得个周吴郑王……唉,拉屎撒尿的人也多了,满屋子啤酒味,点多少檀香都赶不走,真他娘的受不了。”
钟鱼低头看一眼艾凤。艾凤手扶着腮,情绪低落地坐在桌前,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面前一台风扇呼呼地吹着风,吹乱了她的鬓发,掀开她的确良衬衫的领口,让钟鱼无意中窥见深深的****,他赶紧把目光移开。
“唉……”艾凤长叹一声气。
“怎么了,凤姐?哀声叹气的?”
“今天是我生日。”艾凤幽怨地吐出一句。
“这发的什么愁呢?”钟鱼笑道,“好事啊,祝你生日快乐哈。”
“今天过了,我就满四十岁了,十字头上添了一位。”艾凤伤感地说,“女人怕老。”
“怕老……也得老啊,又不是神仙长生不老”
“我刚才就在琢磨,我这前半辈子吃没吃好,穿没穿好,该享受的没享受着,真是白活了。”艾凤直摇头。
“不是才过了一半,还有后半辈子嘛。”钟鱼安抚道。
“对,今后好好活,为自己活,乐呵地活。”艾凤捋捋头发,看着钟鱼说,“姐过生日你有什么表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