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柳云舒见着孙仁献都是绕着走。
为啥?你见过这么能吃的小丫头么?你见过如此能吃且嘴又刁的小丫头么?
什么?你见过?好吧,那你见过苦逼的每日被她抱住大腿求吃食、不给做就继续抱的柳云舒么?
你当然没见过,除非你也穿越了。(==v)
后来,这小家伙就学精了,大清早的盘踞在云舒的房门口蹲坑。此时她正用莲藕粗细的小胳膊紧紧抱着廊房柱子,任谁都拉不走。
柳云舒虽然面上是个只十六的姑娘,但是内里却已是二十出头,自然不会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云舒叹了口气,在事态还没有扩大之前打开了房门,小丫头见着她眼睛一亮,猴儿似的顺着她的腿蹭蹭蹭蹭爬上了去,搂住了她的肩颈。
“想吃好吃的?”她沉声问道。
“嗯嗯~”小仁献忙不迭点头。
“在我房里呆着,不许到处跑。”厨房里又是油又是火的,实在怕她伤着。
在厨房里简单转了一圈,寻了些干莲子、面粉和猪油以及前几日搁在冰室里的剩豆沙,先做莲蓉馅,然后是油酥面,包好之后在顶端向四周均匀剖切成相等的五瓣,之后下锅烹炸,最后再绽放的莲心处加些红豆沙做装饰,完工。
柳云舒端着做好的莲花酥回到自己房间,却意外的没有发现孙仁献的身影。
我勒了个去,这孩子哪儿去了。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小丫头早上「围堵」她的事情败露,被孙坚狠狠教训了一番,这会儿正在书房门口跪着呢。
云舒一听这消息便急了。平时这丫头每每调皮受罚总有孙策或者吴夫人护着,此刻孙策私自离家未归,而吴夫人也恰巧外出逛街去了。现正值夏季,天热不说,小仁献年岁尚幼,罚跪实在太过严厉。
事情因她而起,这书房,她是必须得走一遭了。
将手中盛盘交给仁献乳娘,她提拉着裙摆就往书房方向跑去。到了那里,正巧碰见吴夫人从书房里头出来。
原来是她忘记带了东西,回府取时得到了消息,便来从中调和。
吴夫人见云舒一路跑来,看样子便知道她也是为求情而来,不由心生感激点头致谢。
孙仁献自小就被宠惯了,哪里见过她父亲盛怒的模样,自书房回来,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仍在抽泣中。
云舒先是挽了她的裤脚,见膝盖没事,不禁放下心来。
吴夫人心疼女儿,却也知道女儿这次事做得不对。孙家向来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想要的东西都是凭自己的实力去拿,哪有为了点吃的就耍无赖的。仁献虽小,但老话说「三岁看老」,儿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长大了那还得了?
云舒知道这母女俩有话要谈,便借口去后花园练枪离开了。
自打离了真定在长沙住下,这枪法她就没落下过,只不过这几日天热人懒,便扔下了几天,不过练习了几遍也就又熟稔了起来。
“云舒、云舒!”听那大嗓门就知道是孙策回来了,不过此时她正耍到关键之处,加上刚刚忙活一通有些乏,也就没心思搭理他。
“呼。”终于大功告成,柳云舒以一个吐纳结束枪法练习。
“你一回来就扯着嗓子喊我,什么事啊?跟叫魂似的。”她兀自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和褶皱,也没有管身后的情况,用一面后背迎接孙策的归来。
“姑娘的枪法不错啊!”诶?貌似不是小老虎?
柳云舒微微侧头。嗓音听上去不错,很温润的赶脚。
“一般一般,全朝第三——”她信口接上。
一般孙策的朋友就是她柳云舒的朋友,既是朋友自然也就不用来那套虚头巴脑的东西。
云舒是个实在的姑娘,实在到把孙策二人就撂在那儿等她拾掇完了才转过头去。
然,只一眼,便险些让她忘却了呼吸。
夏日的阳光绚烂而夺目,此刻竟抵不上他一个微笑的模样。
似曾相识。这一刻,她好像似曾相识。
光阴流转,气象万千,也仅在这一瞬之间。
饶是一贯嘴贫的姑娘此时也忘记了言语,只是怔愣的望着孙策身旁的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
“孙策,这、这是哪位啊?”好容易张开了嘴,声音却抖了,说出话来也是结巴的狼狈。
“这位是我的拜把兄弟,周瑜。”孙策风尘满身却是笑得一脸得意。
“在下周瑜,见过姑娘。”周瑜面含微笑拱手行礼。
周瑜、周瑜、周瑜、他竟然是周瑜!
云舒双手捂住嘴巴,一时间只觉得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看他不是不看他也不是,心里头就像是砂锅里煮粥,哗啦哗啦上涌的泡沫马上就要溢出锅去。
“舒舒~”
经过娘亲一番敦敦教导的孙仁献怀抱着盛有荷花酥的陶盘笑呵呵的朝这边走来,却不料还没到地方,柳云舒就道了声「先行失陪」似没看到她般径直跑走了。
“大哥,”以为柳云舒还在生自己的气,小仁献踮着脚拉了拉孙策的衣袂。“这是留给舒舒的酥酥,你让舒舒表生献儿的气好不好?”
一会儿「舒舒」一会儿「酥酥」的,孙策头都大了,不由苦笑安慰自己小妹「舒舒」并没有因为「酥酥」而生她的气,「舒舒」只是因为做「酥酥」累了去休息了。
如此一般劝解下来,孙策自己也差点成了大舌头。
“不好意思啊,云舒她平常不这样的。”孙策让乳娘把小献儿带走,转过身向周瑜替柳云舒赔不是。
“没事。”周瑜笑笑,他自己也心觉这姑娘的反应有些意思。
“那就好。不过——”孙策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你当真没有欠过她钱么?”
“我与云舒姑娘头一回见面,你觉得我可能欠他钱么?”周瑜有些无语。
“这已经是你第五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孙策。”
平素折叠好了放在榻里边的被子,此时却铺展开来,中间还有个蠕动着的隆起。
“哇……”
再憋闷下去铁定没气的柳云舒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做个深呼吸,装作没事人似的起身将身上的练功服换下,而后又换上套藕色的襦裙,对着铜镜整了整头发,便打算开门去找献儿道个歉。
没曾想,一打开房门,正巧见到吴夫人急匆匆赶来。
还以为是献儿出了什么事,结果却是夫人想请云舒下厨添几道菜。据说是孙策听献儿说他们吃好吃的没带上他而心存不满,要不是被孙坚叫去了书房恐怕如今已经闹上了。
也对,之前做的吃食那会儿孙策人还没回来,谁让他到处瞎跑来着,活该。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在心里对孙策的野猴子行径表示唾弃,但是吴夫人亲自上门的请托还是要答应的。
思及厨房的油烟气和污水什么的,柳云舒又回屋把练功服换了回来。
盐水鸭,丁香排骨。孙策喜欢吃肉是孙府上下皆知的事,又考虑到夏季饮食宜清淡,就又加了道菊花脑蛋羹。蛋羹出锅之时正赶上她换回襦裙出来,瞅见院内花开得正好,便随手捻了一朵搁在排骨边上当装饰。
美食上端了上来,晶莹的色泽、诱人的香气,直教人食指大动。
云舒的位置被安排在周瑜的对面,安排完上菜的相关事宜她才发现这一问题,无视对方的友好微笑,柳云舒眼观鼻鼻观心,静等着孙坚宣布开席。
“诶,这花不错。”有肉便欢的孙策自然很满意案上的菜色,偏过头瞥见周瑜盘中的紫色小花与红亮的排骨在色彩上相得益彰不由心生赞叹。
天。柳云舒使劲扒饭,力求今日之内无视孙策的每一句话。
至于明天的,明天再说。
柳云舒发觉,只要她对胃不好,胃就会疼给她看。
吃得太快又净吃米饭的她终于收到了恶果。
丁子脩之时是这样,现如今到了孙府也是这样。
人又困胃又疼,想喝口热水却发现壶里连冷水都没有。
初到孙府时因为有吃夜宵的习惯,所以柳云舒要的是距离厨房最近的房间。
一手按胃一手拎壶,云舒迷迷糊糊地摸到厨房烧水,水即将沸腾,她人竟靠坐在灶旁睡着了。
周瑜有浅眠的毛病,纵然孙府的被褥再舒服,他还是在夜里醒了。
别人独睡而我独醒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厨房找点酒喝。
厨房属于人家的内宅,其实周瑜身为客人进去孙家的厨房并不是件于礼很合的事,所以他一举一动都尽量不惊动他人。
油灯昏暗,当周瑜终于找着一小壶酒的时候本想赶紧回房,却在临出门的一刻听见炉灶那边有声音。
不是鼠类。这点他是可以肯定的。不论是谁家的鼠类都不可能清楚的说出「好渴」这两个字。
近了一瞧,周瑜不禁哑然失笑,这位传说中他的「债主」正蜷缩在灶边,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取了只碗来,又往里倒了些热水,试了试温度并不烫人,就搁在她的嘴边扶着她慢慢饮下。
解了渴的云舒在睡梦中吧唧吧唧水润的嘴唇,翻了个身,背向周瑜再度睡去。
自是不能放任这么个姑娘睡在厨房这种地方,否则被鼠类吃了她都不知道。周瑜觉得这是冥冥中老天分配给他的一项任务,于是将酒搁进怀里,抱起云舒将她送回房中。
重回榻上的柳云舒并未意识到自己挪了地方,只是下意识觉出手下的触感源自自己的床榻,便依照惯性摸到被子然后把自己裹了起来接着呼呼大睡。
搬运工周瑜对于此时的柳云舒是既无奈又羡慕。一方面是一个姑娘家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被人搬来搬去的都未曾醒过;另一方面则是羡慕她睡功了得,理由与上一条相同。
怀着无比复杂却无比纯洁的心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起有帮她关好房门,周瑜点点头表示对自己很是满意,又想起饮酒过后就能入睡,他便更加开心。
手探入胸前衣襟——嗯?又翻找了几次后他确定,今晚上这酒怕是喝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