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西餐店的时候,小王已在进门左手边的椅子上坐定了好久了吧,她面前那个超大号茶杯已见底了呢。平日那张显摆幸福无限的脸很是黯淡,“你来了,坐吧。”声音有气无力的,不复他日的婉转软语。我忐忑不安地在她对面坐好,“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我尽量柔和地问。她抬起头,我这才惊愕地发现她眼睑发青,脸色憔悴,那个不化妆不出门的小 家碧玉竟成了实打实的黄脸婆。
小王的丈夫是她大学的校友,为爱情这位江南才女来到了我们北方多风多沙多盐少雨少水少风流的地方。听说,丈夫一家对她极其宠爱,家务不做,孩子不带,除了上班打牌就是逛街做美容。今儿这是怎么了?我实在惶恐得很。
“阿庆有外遇了,不然他不会对我那么冷淡。”
啊,我彻底被惊呆了,口里说:“不会吧,可是你搞错了。”
阿庆同志那可是个模范得不能再模范,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丈夫,有次陪小王来上晚自习,那细心的呵护,直让五十岁的教研组长发狠:“这若是我儿子,我一头撞死!”
小王痛苦地摇摇头,泪水就滚落下来,恰到好处地装点了她本苍白的脸,真个是一幅美人垂泪、梨花带雨图。别说我把他人痛苦当笑料,实在是这位平时嘴太尖酸,总也嘲笑我们北方女子是大汉。我着实喜欢不起来,比如现在,本说是请我吃饭,还不是我去点了东西付的款。
吃了点东西,她才有力气跟我细细交待。
“他现在能一连两天不理我,也不再给我倒茶按摩。一下了班就锁在书房里上网聊天,一聊就不知吃饭睡觉。”
“上网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了新鲜劲儿就好了,没见咱学生吗,对网络痴迷到熬夜逃课,过个十天半月不就正常了嘛。”
“可他只与别人聊,却不肯和我说句话,而且他这样子,有一段时日了。有时很会偷偷接电话,找借口外出,很晚才回家,甚至夜不归宿。”
我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想来最近这些日子,小王也是在强撑着,上班时从未发现过异样。不免对她多了点同情与怜惜,身在他乡,无亲无故的,确也凄凉。
“放心吧,你们多年的感情难道抵不过这么点小挫折?况且,你们有孩子,有基础,不会那么容易散的。”
她无奈地摇着头,“不,我有预感,这次很严重。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我竟也成了怨妇。”
我除了让她靠在肩上哭泣,实在无能为力。女人真得是弱小的,无论是体力还是感情。
哭过了,她才提出来要我帮忙,“你老公不是搞网络的吗,能帮我查清楚他跟谁勾搭吧,我一定要知道这个小三是谁!”
“啊,这样呀,可是……”我不知道我那个丈夫会不会热心。
“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那个该死的狐狸精不该被羞辱吗?”
“该,但是他出差了,今儿搬家还是我自己动手呢。”
“我在这儿,没同学没朋友没家人,同事中只有你是要好的,你若不管,我可如何?”说完又垂泪自怜。
好好好,我答应她等人一回来,立马与她说,期间让她多注意阿庆的动向,别是我们搞错了。
一周后,聂志翔回来了,我惴惴不知如何开口,拖了两天,直到他回家与我说,我同事在街上遇见他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 我才一跺脚将她所托之事吱吱吾吾说给他听。讲完,我就做充分心理准备接受他的拒绝了。
他沉吟片刻,反问我:“你觉得我们该过问吗?这忙需要我们帮吗?”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的她挺可怜,婚姻之于女人,有时就是天啊,所以老祖宗才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嘛。”
“可也许现在他们才是真姻缘,你同事是多余呢?”
“那么就请先结束这段感情才开始新的,否则,踏着他人的痛苦高呼自己的幸福,太无耻太自私了!若不然,欣赏完就请悄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心中猛然一痛,怎么听怎么想,都觉得是在骂自己。
聂志翔同意了,他只是看着我说:“是该有个了断,要走也得明白自己失败在哪里。”
我这才发现他这回出差又带回了一盆花,很洁雅很清新的那种,淡紫如烟,美而不俗。唉,到底是藕断丝连,感情那有了断的干净的,眼前这位不一样还在买花吗?
小王风一样卷进我家,带着他们家电脑的入网名称、类型等信息,“快!他正聊的炎热呢,看能追踪到什么吧。”她一股将材料倒在我家茶几上。
我无奈看看她,又乞求地望向他,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忍。聂志翔朝我微微点头,就客气地请她进他卧室兼书房。作为女主人,又是同事我也得进去,于是我就第一次名正言顺踏入了他的私人领地——生平第一次进入男人的寝室。
电脑摆在床头的书架旁,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放着他有关电脑的专业书,窗台上是一盆吊兰与一盆芦荟。门口的衣橱是白色的,书桌与书架也是白色,再看那床上的物品,一律是蓝的。整个色调冷而静,这让小王很是感慨,“你们家怎么这样素净,夏天还好,冬天就冷了!蓝韵,这倒还是你的风格。”
“这不是我……的喜好,是他喜欢。”我赶紧澄清,免得这位有洁癖的人一会儿发威。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电脑边,一言不发地操作,修长的手指跳跃像钢琴师在表演,真是隔行如隔山,想当初我加班加点地才过了计算机一级考试,那些指令符号一个也没记住,他只用了一会儿就搞定了,他最后问小王,“你确定要这样做?”小王攥紧手心,狠狠地说:“我要知道!”
“有时知道太清楚并不是好事,反而断了退路。”
“我明白。”
“但愿意是我们多事,你做好准备吧。”
他又敲了几下键盘,一个对话框出现了,是两人的QQ对话。
他起身让开电脑前的椅子,也是房子里唯一的一把,我和小王是站着的。
他顺势扯了一下我的衣角,示意我们该回避了。
他很自然地要坐在沙发上,我们从未这样相对过,反有点不自然。“来杯茶,还是咖啡?”我想喝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起身去厨房。“茶吧,谢谢!”他淡淡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