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穿着睡衣的莞尔闪身进来,手里抱着个枕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换了新地方,有点睡不着,你睡了吗?”
舒葵摇摇头。
“那正好,我来帮你点香。”莞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香?”舒葵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出来。
莞尔把枕头往床上一丢,走到象牙香炉前,指一指,又是笑笑:“这香叫‘宁思’,有安神的作用,据说,还能安胎呢——云夫人想得可真周到。”
“原本是该她女儿做王后的,现在换了我,怎么她一点也不生气?”舒葵有些奇怪。
“她女儿活该。”莞尔走来走去地找什么东西,“谁让她矫情,不肯去清雍居住。以前几任王后,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也不都去清雍居住了整整一个月。再说,差不多大半个悠岚国的人都不喜欢她,云夫人就是要生气,也该气自己女儿不争气。”
“那云净璃为什么还住在王宫里?”舒葵想,要换了是自己,早就一走了之了。
“她当初进宫,是为了做王后,现在,你让她就这么回去,她怎么肯?”莞尔拉开了柜子的抽屉,“再说,你也说了,商墨陛下承诺过的,最终,她总会成为王后,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这里的。”
舒葵看她并不点香,只是一个劲地翻箱倒柜,不由问道:“找什么呢?”
“找到了,在这里。”莞尔欢呼着,从抽屉最里面的角落拿出个打火机。
“你要用这个?”自到三疆境以来,舒葵几乎没有看到过打火机,“你们不都是挥挥手就能点火的吗?”
“我不行。”莞尔又不好意思起来,“圣泽或魁仙的,努力一段时间,总能练成点什么,但我们悠岚国人,天生就比较弱,如果没有天赋,基本上,怎么修炼都不会有成绩的。”
顿了顿,眼睛里又开始冒心心:“所以,容树可以那么厉害,说明他不仅天赋异禀,还非常努力,真是太了不起了!”
闻言,舒葵唯有无奈地摇头叹息。
莞尔点好香,坐到舒葵床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吐出:“真好闻啊。”
“圣泽国都是人类,有没有怎么修炼都没有成绩的?”舒葵忽然想到,梦里的那个女孩,似乎也不会什么法术。
“有啊。”莞尔一点头,“我听说,圣泽国的人能修炼到什么程度,也是要看天赋的,不过,他们自古就是厉害的术士,所以完全没天赋的少之又少,不像我们这里,没天赋和有天赋的,三七开吧——我就是那三成没天赋中的一员。”
“商墨呢?云净璃呢?”舒葵好奇起来。
“云小姐,好像一般般。”莞尔说着,压低了声音,“陛下的话,听说挺厉害的,就是,怎么都不及玖川陛下。”
“那凌玖川呢?”舒葵接着问道。
莞尔想了想:“应该和圣泽的慎诺陛下差不多。”
两人聊到这里,房间里已充满宁思香的淡雅气味,舒葵觉得先前烦躁的心情正慢慢平静下来,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莞尔打个呵欠:“反正你的床够大,今晚就让我住在这里吧。”
说完,往枕头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舒葵替她盖好被子,在旁边躺下,也只一会,就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云夫人送的宁思香并不多,总共才十来支,莞尔试过这一次之后,便不敢再揩油。
舒葵倒是无所谓,但因为没有点香薰的习惯,那香炉也就闲置下来。
几天后,商墨忽然来了。
当时下着大雨,舒葵犯懒,不洗脸不梳头,穿着睡衣赖在床上看书,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莞尔,便顶着满头乱发,趿着拖鞋去开了门。
商墨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请问国王陛下有何贵干?”舒葵堵在门口,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
“寡人想邀请王后一同打猎。”商墨顺着她的话。
“哀家没兴趣,陛下自行前往吧。”舒葵不耐地挥手,打算进屋。
“我可没在征求你的意见。”商墨顶住门,不陪她玩了,“我是来通知你,明天,我们一起去打猎。”
“国王陛下亲自来通知,不胜荣幸。”舒葵像模像样地行个屈膝礼,“既然通知到了,就请回吧。”
“去送请柬的人回来了。”商墨暂时还没准备走。
“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舒葵每天都能从莞尔那里得到王宫里的各种信息。
“我今天才有空来告诉你。”商墨似乎在等着舒葵问他话。
舒葵看看他,不明显地叹口气:“好吧,凌玖川看了以后怎么说?”
“送请柬的人回报,他什么都没说,但脸色很难看。”商墨略带遗憾,“真可惜,没空自己去送,不然,能看到他的样子,肯定很解气。”
舒葵心里腾起一阵厌恶,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推开商墨,用力撞上了门。
商墨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一时间,怒上心头,举手刚要砸门,想想,这是在自己的王宫里,被人看到了总不太好,而且,凌玖川已经被气得不轻,将来,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被气,舒葵在自己手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念及此,他火气顿时消减,便不多计较,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莞尔很早就把舒葵从床上拖起来,一叠声地催着赶紧洗漱换衣服。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舒葵没睡醒,心里不痛快。
“因为你是准王后。”莞尔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过。
“要骑马吗?我不会。”舒葵磨磨蹭蹭的。
“你不用骑马,坐着看就行了。”莞尔手脚麻利地做着准备。
果然,当商墨的随从将舒葵带到潇逸宫门口时,那里已经停好一辆轻便小巧的敞篷马车。
马儿们小跑着,带着一大群人来到猎场。
舒葵看到云净璃骑在马上,昂首从她身边经过,顺便,抛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很快,狩猎开始了。
舒葵从来没有打过猎,也不知道打猎有什么乐趣,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马车里,觉得相当没意思。
她从大早上一直等到近中午,终于听到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第一个从猎场里出来的是商墨,不过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云净璃紧随其后,大声喊道:“医官,陛下受伤了!”
医官闻言大惊,忙跑上前去。
商墨勒停了马,赶开想扶他的卫兵,纵身下马,一脸懊恼地挥挥手:“走开走开,皮外伤。”
“陛下被倭猴抓伤了。”云净璃也下了马。
“你说你没事跑到我前面去干什么?”提着这,商墨火气更盛,“鹿被惊走了不说,还惹了倭猴出来。”
“对不起,陛下。”云净璃低下头,“我的马不知怎么的,忽然不听话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舒葵一样,乖乖地坐着?”商墨朝马车一指。
舒葵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一只手上鲜血淋淋。
“陛下,倭猴爪子上有毒。”一边的医官急得汗都出来了。
商墨不说话,瞪一眼云净璃,上了马车,在舒葵对面坐下。
“有毒,会不会死?”舒葵很希望商墨中毒身亡。
“不会。”商墨笑笑,“微毒而已,就是伤口很疼,好得慢。”
“真该谢谢那只猴子。”舒葵冷眼看着他的伤口。
“恐怕你没法去表达谢意了——猴子被我杀了。”商墨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介意这话里明显的恨意。
不多时,医官处理好伤口,拿着一袋子带血的纱布和棉花走了,商墨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舒葵不愿理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他。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商墨知道舒葵会想拒绝,语速很快,“这是狩猎之后的传统,国王和王后要一起分享打到的猎物。”
舒葵不响,也不作任何回应。
商墨就当她是听到了,默认了,随即下令,启程回宫。
当晚,餐厅里点起了蜡烛,桌上还放着鲜花。
“这是什么?”舒葵只关心自己会不会吃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般的野猪肉。”商墨坐在主座,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来,尝尝这酒,是我们悠岚的特产。”
“不用了,不会喝酒。”舒葵到他旁边坐下。
商墨耸耸肩:“那你随意,别客气。”
说完,自斟自饮,大快朵颐。
舒葵完全没有胃口,越看,越觉得商墨面目可憎,之前的所有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初见面时,那傲慢的态度,不顾她的伤情,执意上路;到了王宫,将她软禁,放出谣言;见了凌玖川,当面宣布要立她为后,然后,又说出了自己卑鄙的计划。
凡此种种,都让舒葵越来越讨厌商墨,越来越恨商墨,恨不得捅上他几刀。
刀?对了,自己有刀。舒葵蓦然醒悟,玄铁匕首一直就在一芳环里。
现在,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外没有卫兵,也没有随侍,也许,这是上天赋予的机会,也许,商墨的死期到了。
这么想着,舒葵一手握好玄铁匕首,另一手,举起了面前的空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