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哈林顿以前是给伯特·克拉克管服装并兼做其他杂事的,后来他告诉我,伯特·克拉克没给他工资,每星期就给他七八元的生活费。他来侍候我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个急剧的转变。每天早晨,他都会把收到的信件和报纸送到体育俱乐部,然后把早餐给我准备好。他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几本书留下,搁在我床头。汤姆的话不多,他从来不会主动说什么。吃早饭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感觉到他在身边。在我的生活中,他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任何事情,只要我吩咐一声,他就会办得妥妥帖帖的。
1917年下半年里的一天,萨姆·格尔顿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他的海滨别墅游泳。如果我没有听到电话铃响的话,我以后的生活也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那个下午爽朗而宁静。就在那天,我认识了米尔德里德·哈里斯。那天临走的时候,她说她和陪她来的朋友吵架了,问我能不能让她搭车到市里去。我答应了。
在车里,我逗她道:“或许你朋友是吃埃利奥特·德克斯特的醋吧!”在她心目中,埃利奥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承认了。
她说笑话很天真,在我看来,这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让人家对她感兴趣。这是女性的一种本能。
“他的艳福可不浅呀!”我说道。
于是,我们一路上就闲聊起来。她跟我说,她现在给派拉蒙影片公司拍电影。
送她回寓所后,我就回体育俱乐部了。在屋子里还没清静到五分钟,哈里斯小姐就打电话来了。
“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会儿在干什么?”她说得很天真。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我们才刚认识啊!
我说,我正要吃晚饭。之后上床看一会儿书。
她“哦”了一声,很是伤感。然后,她问我要看什么书,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就这样,我就跟她在电话里瞎聊起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呀?”她问道。
这时,我就开玩笑说,她不应该把埃利奥特抛弃了。
她接着说,事实上,她对埃利奥特根本就没有意思。
于是,我就邀请她来吃饭。本来,那天晚上我预定了节目的,但我取消了。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过分热情,尽管她也很漂亮可爱。
那以后,我就没有想起过她。那周周三,汤姆说她来了电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到要和她再见面。另外,汽车夫对汤姆说她很美,这也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于是,我以后就和她经常来往了。后来,哈里斯怀孕了。
汤姆从来不会告诉你他想到了什么。有一天,他给我端早餐进来。我告诉他说,我要结婚了。他听后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冷静地问道:“哪一天?”
“今天礼拜几?”
“礼拜二。”
“那就礼拜五吧!”我一边看报,一边说道,连头都没抬。
“是和哈里斯小姐结婚吧?”
“对呀!”
他点了点头,问:“戒指您准备好了吗?”
“没准备。最好你给我准备一只。你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不要向外声张。”
他仍然点了点头。
之后,我们都没有再提这件事,直到结婚的那一天。
我们的结婚仪式定在礼拜五晚上八点钟举行。这是他安排的。
礼拜五那天,我很晚才结束工作。七点半的时候,汤姆悄悄来到摄影场,小声儿地对我说:“八点钟您有一个约会,别忘了。”于是,我卸了装,但很郁闷。我的衣服是汤姆帮着穿好的。
上车后,他才告诉我说,我要在本地登记员斯帕克斯先生家里和哈里斯小姐见面。之前,我们可是一句话也没有交谈过。
哈里斯比我们早到,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厅里候着了。她看起来很漂亮,穿着一套深灰色衣服,很朴素。但是看到她忧郁的微笑,我有点儿难过。汤姆赶快塞给我一只戒指,动作不是很麻利。这时,斯帕克斯先生走进来了。他又高又瘦,看起来很和蔼。他让我们到另一间屋子去。
“哦!查理,你这位秘书可真行呀!半小时前,我才知道是你结婚呀!”他说。
婚礼很简单。在哈里斯手指上,我套上了汤姆给我的那只戒指。就这样,我们结为了夫妇。
婚礼结束后,我们刚要走,斯帕克斯先生却说道:“查理,不要忘了吻你的新娘呀!”
“嗯,知道啦!”我笑着答道。
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我和她的结合没有基础。但是,我需要一个妻子。另外,她又是那么年轻貌美,当时她比我要小十岁,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我们以后的生活也许可以会很幸福的。
结婚后一天早上,我到电影制片厂去。艾娜·普文思就跟我道喜,她让我觉得很尴尬。
我觉得哈里斯不太聪明,我私下里跟道格拉斯说过这件事。但是,我也并不想娶一位知识渊博的女子。从图书室里就可以获得知识。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诸多的担心,担心与她结婚会带来种种麻烦。我告诉自己,既然跟她结婚了,就应该好好爱她,好好过。尽管没有和她恋爱过。但是,对哈里斯来说,结婚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刺激,是一次历险。我结婚后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婚后第二天,米高梅公司的路易斯·伯·梅耶就来找她签合同,让她在一年内拍六部电影,给五万美元的报酬。我劝她别签,并且我说什么她都微笑着点头,但她后来还是签了那份合同。这让我拿她也没办法。大约一个月后,她就与米高梅公司发生了纠纷,要我出面去解决。我没去。
好几个月又过去了,《阳光山村》的拍摄才结束,这是一部三大本的笑片。结婚后,我的创作能力受到了严重地影响。拍摄《阳光山村》的时候,我很痛苦。拍完《阳光山村》后,我就才穷力竭了。
为了调整一下精神状态,有时候,我就去奥尔菲姆戏院消遣。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看到了贾克·柯根的表演,当时就特别喜欢他。
后来,我在苦苦思索我的下一部影片的时候,就跟班里的演员说了贾克·柯根的表演。其中有一个人的话启发了我,他说他看到一份早报,说罗斯科·阿克巴尔已经邀请贾克·柯根去拍一部影片,并且合同已经签了。这时,我才想到我可以把贾克·柯根请来,有了他,我就可以拍好多精彩的片子。但他已经跟罗斯科·阿克巴尔签了合同,我有再多的想法也没用。当天整个下午和晚上,我的脑子里都是那个孩子。有人说,另外再找一个孩子,但是有谁能像贾克·柯根那样有个性呢?
后来才知道,与另外一家公司签合同的是小贾克·柯根的爸爸老贾克·柯根。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激动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快!给他父亲打电话,让他马上来这儿!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这时,我们厂里所有的人都特别兴奋,先前的压抑气氛一扫而光。
但是,我又担心罗斯科·阿克巴尔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抢在我前面,毕竟我还没有和贾克签合同。所以,我让罗宾逊打电话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关于孩子的事一点都别提。
“千万别提这事,在他父亲没来这儿之前,对他父亲都别提。就跟他说,在半小时内,我们必须见到他,事情非常紧急。要是他不能离开制片厂的话,我们就到那儿去找他。记住,在他到这儿之前,一点都别提。”
贾克的父亲不在电影制片厂里,办事的人没办法一下子就找到他。我那两个小时特别着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贾克的父亲终于来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脸的惊奇和迷惑。我把他的胳膊拉住。
“只要他拍这部影片,他就会一鸣惊人!这种事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啊!”我话都没说清楚,他肯定以为我疯了。“拍这部影片,你儿子一定会红的!”
“什么,我儿子?”
“没错!你儿子!只要你让他留下来拍这部影片!”
“啊!这小坏蛋,你尽管留下来好啦!”他说。
听说,电影里最好的演员就是狗和小小孩。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你把他放在浴缸里,旁边放一块肥皂。这时,他只要把那块肥皂抓起来,人们就会哄堂大笑。其实,所有的小孩都会有一点那种天分。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表现出来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个问题,贾克解决起来很容易。演哑剧的几条基本规则,贾克很快就掌握了。他的情感与动作配合得非常好,很自然。
《寻子遇仙记》中有这样一个场面:一个小孩想朝一扇窗子扔石头,这时,他背后悄悄地过来了一个警察。小孩把拿着石头的手举起来,正准备扔,结果他的手碰到了警察的衣服。于是,他抬头看了看警察,就将石头抛到空中,用手接住。然后,他就把石头丢掉,慢慢地走开几步。忽然,他拔腿就逃跑了。
这一镜头的动作我先示范了一遍。我让贾克看着我,告诉他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后来,他排练三四次就学会了那个镜头的动作。结果他表演得非常精彩。
当然了,并非所有的镜头都是这样容易拍好的。要表演得自然,思想一定要活动。贾克的思想只要在活动,他就会表演得很精彩。
贾克的父亲和阿克巴尔订的合同就要到期了,因此他就可以来我们电影制片厂陪他儿子了。有时候,他对我们的帮助挺大的。在《鸡毛旅店》的一场里,那个扒手就是他扮演的。有一场戏需要贾克表演伤心地哭,但他当时非常高兴,哭不出来。尽管我跟他讲了各种各样的伤心故事,但也白费力气。
一个小时后,他父亲说:“瞧,我来让他哭。”
“可别把孩子吓坏了!”我觉得过意不去。
“嗯,不会的!放心吧!”他父亲说。
当时贾克玩得正高兴,我没有勇气留在那儿看他父亲怎样叫他哭,于是,我到化妆室去了。一会儿后,贾克号啕大哭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他这会儿完全准备好了。”他父亲说。
那个镜头拍完后,我就问他父亲:“他怎么哭的呀?”
“我就跟他说,要是他不哭的话,我们就把他送到贫民习艺所去。”他说。
贫民习艺所是镜头中的一个地方。
于是,我转过身将眼泪还没干的贾克抱在怀里,说:“他们不会带走你的。”
“我知道,爸爸是哄我的。”他小声说。
我觉得,《寻子遇仙记》这部影片以纯闹剧与感情剧相结合为前提,是一大创新。
塞缪尔·雷谢夫斯基是七岁的国际少年象棋锦标赛冠军。我在做《寻子遇仙记》的剪接工作时,他来我们的制片厂参观。听说他特容易激动,不太愿意和别人握手。
他来的时候,有人给我们作了介绍。完了之后,我就接着做剪接工作,查看一卷卷的胶片。他就在那儿站着,上下打量着我。一会儿过后,我就转过身,问他:“你喜欢吃桃子吗?”
“喜欢啊!”他回答。
“那好,我们花园里有一棵桃树,上面有很多桃子。你可以去摘几个下来吃,也给我摘一个。”
听我这么一说,他特别兴奋。
“哦!好啊!桃树在哪儿?”
“卡尔会带你去。”卡尔是我的宣传员。
过了一刻钟,他手里拿着几个桃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
“你会下棋吗?”他问。
“不会。”我只好承认。
“那好,我来教你!今天晚上,我要和十二个大人比赛下棋,你来看吧!”他很得意地说道。
“好啊,比赛完了,我请你吃饭!”
“那好,我就早点儿结束比赛。”
也许,你不懂得如何下象棋。但是,你可以感受得到那天晚上的棋赛有多紧张。在棋桌上,一个七岁的小孩--实际上他看起来更小,将十二个中年人逼得走投无路。在坐的三百多位观众静静地观看着这场比赛。没过多久,他就赢了好多个对手。他的棋艺确实很高,但他也为此付出了健康的代价。他的小脸蛋儿一阵红,一阵白的。
这时,格里菲斯博士仍在用心思考。
“你走了吗?”孩子问,有点不耐烦。
格里菲斯摇了摇头。
“那就快点吧!”
格里菲斯笑了。
但是,孩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想赢我,那是不可能!如果你这么走,我就这么应!”很快,他一口气就把接下来的七八步棋说完了。“在这儿,我们比一个晚上也比不完。那就让我们和了吧!”
格里菲斯也就只有同意了。
哈里斯做什么都是鬼鬼祟祟的,这让我很生气。我们两人的性格始终都合不来,最后只好分开了。其实,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但出生后三天就死了。从那以后,我们的生活就毫无乐趣。我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即使住在一幢房子里,也很难碰面的。对我来说,家里变成了一个凄凉冷落的地方,没有温暖。她到哪里去,去多长时间,也不会告诉我,只是后来看见她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才知道她没在家。周末的时候,我们也会偶尔遇到。这时,她总是敷衍一下就完了。
后来,决裂的一天终于到了。当时,我正在做《寻子遇仙记》的剪接工作。周末到梵朋克家,道格拉斯跟我说了一些传言,当然都是关于哈里斯的。
“我以为你知道。”他说。
我不想知道那些传言是否是真的,但我听了之后我很郁闷。于是,我后来就问了哈里德,但她没承认。
“但我们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我说。
过了一会儿,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想怎么样?”她问。
说这话的时候,她非常镇定,我有点吃惊。
“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婚吧。”我说。
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说得很慢。但她没有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我接着说:“我觉得,你还那么年轻,离了婚,你可以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我也可以生活得更好些。当然,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这件事。你可以让你的律师去找我的律师,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有足够的钱照顾我母亲就好。”她说。
“要不然,我们自己谈吧。”我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她想了一下,说:“我还是去找我的律师吧!”
“好,我到体育俱乐部去住,你暂时仍然住在这儿吧!”我回答。
我们就这样分手了。我同意她提出离婚申请,控告我精神虐待。我们说好了,这件事不向报界泄露。
汤姆第二天早上就把我的东西搬到体育俱乐部去了。就这样,很快,关于我们离婚的消息就传播开了。记者们来找我问这件事,要我们发表声明,但我没见他们。之后,在报纸的第一版上,哈里斯却大肆地攻击我。于是,我去问她为什么要接见记者。但她说,是记者们跟她说,我已经发表了一篇声明,措辞还相当激烈。这肯定是他们造的谣。我跟她说了,她也答应不再发表声明,但后来还是发表了。
按照加州的夫妻共有财产法,她应当获得的赡养费是二万五千美元。但我愿意给她十万美元,她也同意了。但是,签署最后文件的那天,她径自把协议推翻了,没有提出任何理由。
我的律师说:“这件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他觉得很奇怪。
结果真被我的律师说中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花了十八个月的时间拍摄《寻子遇仙记》,还花了五十万美元。本来这是一部七本长的故事片,但第一国家公司却要把它当作三部各两本长的笑片,这样,他们就只给我四十万零五千美元。我不同意他们的这种做法,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为此,双方可能要打官司,但是按照法律,这场官司他们肯定会输。因此,他们想利用哈里斯的影响,把《寻子遇仙记》扣押下来。
当时,我还没剪接好《寻子遇仙记》的影片,于是,我就想剪接工作必须到另一个州里去做。我便带了两个工作人员和四十多万英尺影片立刻出发去盐湖城。
我们住进了盐湖城旅馆,在几间卧室里把全部的影片摊开,利用所有的家具来做剪接工作。但我们必须偷偷地做,因为在旅馆里存放危险易燃物品是违法的。可以想象,我们的剪接工作有多么地难,但是,我们终于完成了。
向观众试片真的是一种考验,而且非常痛苦。虽然这样的工作以前做过,但我还是特别担心,对十五个月来的工作心里没底儿。我们制片厂的工作人员早就看过了,所以现在看的时候就觉得没有最开始看的时候那么搞笑了。于是,我们只好安慰自己说,我们自己没有先前那么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