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千梓被刺客袭击的事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满城皆知，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说的最多无非就是为此而殉职的公孙亮，皇上甚至为他追封，只可惜，人都死了，要这些身后的虚名又能做些什么？
如意躺在床上正要起来，突然想起自那日容知庭出现后就再没见过芊芊了，这可真奇怪，哥哥刚消失后出现，妹妹也来个不辞而别？如意有些好笑。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清风自来，如意因为近来身体不好，所以也很久没出去好好透过气了，现下时间正好，人也清闲，于是就着玉思两人一起出王府去走走，当做散散心也好。
墨青本来也要跟上，后来却被卫千梓紧急找去不知道调查什么，只好握了握拳，有些隐忍地离开。
“玉思，走吧。”如意唤了两声被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喧嚣给迷住心神的玉思，两人才又继续向前走去。
如意没有想到白城那么小，竟然也会遇到她不想遇到的人。
白旋——
又是他？上次就是他告诉了她母亲的事，这次在大街上偶然相遇，如意却不想和他对上话，暂时不想，不知道是潜意识里的反抗还是其他，今天的她就是不想和幽冥门的人有任何瓜葛。
正想避开人群错身而过，偏偏有人不让她的想法“得逞”，反而自发地迎了上来，仿佛刻意想要和她面对面一般，如意蹙眉，有些不悦起来。
白旋这是想干什么？
白旋老远就瞧见了卫如意，看她的动作却好像故意避开他一样，让他有些好奇起来，两人可以说是无冤无仇，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纠葛的话，无非就是在镜城那个时候他奉命“追杀”他们吧？
“卫姑娘？好巧？”白旋温和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像如意那般对他不待见一样，反而客气有礼。
毕竟门主说了，卫如意和容知庭关系匪浅，这个时候不管出于哪种目的，卫如意都是动不得的，何况，他们并没有一定要动手的理由，不像卫千梓……
对方既然已经主动开口，如意再这么避开的话就太明显不给对方面子了，虽然她心里觉得其实刚才白旋应该也能猜到她有意避开他，不然也不至于两人还隔着人群就开始高喊她的名字了。
“不巧。”如意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他的招呼。
“听说梓王爷前两天受了袭击，可是安然无恙？”白旋状似无意地关心问道，如意心里有些不快，想起当时的画面心里又是一阵紧塞，好像触到了什么不想回忆的场景，于是微微别开眼，望了道路一旁卖花的一个小姑娘身上，不回答算是默认。
白旋会意，也不再逼问下去，再这样问下去怕是闹得双方都不愉快那就不好了，门主的吩咐可不能不听。
“不劳白护法费心了，如意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与你慢聊了，告辞。”如意直言不讳，并不想与他有再多的交集。
一只手臂横过身前，如意敛眸，“白护法这是何意？”
白旋将手臂从她身前移开，抱歉地回答道，“是白某唐突了。白某只是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卫姑娘你。”
一些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他和她之前无非也就之前白旋告知了她关于她母亲苏挽芸的事，莫非——如意蓦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看得出如意的反应过于惊弓之鸟，白旋笑了笑，温和的神情其实还是带了让人感觉“安全”的味道，只是——如果他不是白旋的话。
虽然丧失了一条胳膊，但白旋的神态姿容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缺陷而尴尬狼狈，反而比起之前眼里常常带着陌生的清冷气息，现在的他看起来眼眸还算是亲和随意，不似之前那般带着笑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发寒。
“卫姑娘不必过于忌惮。”白旋依旧微笑着，毫不意外地看到如意嘴角一勾，倒也继续不在意地说道，“这个问题是白某自身想问的，和幽冥门无关，更和我们门主无关。”
“你这么急于撇清和你们幽冥门的关系，是不是更加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如意微微颔首，带着一抹笑。
白旋一怔，收起眼睛中的探寻，突地笑开来，“倒是我显得多虑了。”
“说吧。”如意也想知道白旋特地拦住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前你也清楚了你母亲的事，白旋只想知道，当年那场大火的内幕——卫姑娘你到底知道多少内幕？”幽深的目光深深浅浅地攫住她，白旋似笑非笑的神态让如意有些反感。
几乎立刻地摇摇头，如意轻轻垂下头低声说道，“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笑话，关于苏挽芸的死都还是经由他的口中如意才迟迟知道的，更何况这场据他说很是有异样的火灾？
“如此……”白旋思忖了一会，才又继续问道，“那关于卫千梓你又了解他多少？”
怎么又他到她父亲的事，虽然她总觉得自从来到白城，她父亲卫千梓的行为举止确实有点，怎么说呢，奇怪吧，但是白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几个意思？”如意问。
“卫姑娘不要见怪，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白旋笑问。
“想必你也知道，我自幼罹患齐毒，而这毒却偏偏又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下，十年，我在灵山待了十年，在镜城也就待了两年多。这期间，我父亲在朝堂之上忙于政事，所以也是聚少离多。这么一说够清楚了吧。”想起卫千梓，如意还是有些难受，这样的人竟然才是罪魁祸首。
是不是每个人对你不好之后还自以为可以通过补偿来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意的神情有些悲愁起来，白旋知道触及到她心里的伤口，也不往人家的伤口上继续撒盐，只看似无意地提醒她道，“龙庭那家伙做事虽然有计划，但是正因为这样，他容易忽略一些比较细节的事——”比如，你，卫如意。
如意晃了晃神。
“卫千梓你最好提防着他，还有，荟萃阁的人。”嘴角幽冥门和荟萃阁有交易来往……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如意不知道白旋为何突然告诉她这些，看样子好像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如意不禁有些狐疑起来……
白旋想了想，也想不出个具体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只是觉得卫如意作为一个局中人，有些……
“就当做还个人情吧。”还龙庭当日手下留情。
如意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只是奇怪地看着他，忽然出声，“我也不记得你欠我还是我欠你什么人情。算了，反正再过不久我也要离开白城了，总归谢谢你的提醒。”她想说的是白旋的提醒未免多余了些。
白旋呼出一口气，算了应了她，两人面对面站了有一会，人潮渐渐多了起来，如意想起还有事要做，只好和他先作别了。
“好自为之。”白旋只留给她这句话，便目送着她最近越发清瘦的身影离开。
是啊，再过不久，他应该也要离开白城了吧。
秋天已经要结束了，冬天会很冷呢！
而此时楚绯和司徒岚两人，早已经在返回怀阳的路途上了。
小六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行走着，车内坐着司徒岚和楚绯，一开始和司徒岚同坐一辆马车时心里还有些不安和尴尬，后来被司徒岚一句“又不是没一起坐过，你扭捏什么”给激怒了，便一鼓作气跳上马车，事后看着司徒岚微微勾起的嘴角楚绯却忽然觉得有些受当上骗的感觉。
司徒岚是这样奸诈的人吗？不对，这是错觉，对，这绝对是错觉！楚绯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自我催眠道，刻意忽略两人之间变得有些暧昧的关系。
司徒岚看着她纠结皱眉的脸蛋，却只是微微一笑，半只手掀起车帘，望了望外头的风景，兀自感慨道，“怀阳还有些路程呢。”等回到怀阳的时候秋天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
回头又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入睡的楚绯，只是睡梦中依然蹙眉的神态牵了牵他心底的涟漪，司徒岚抿唇，深深注视了一会，才挑起旁边散落的披风，轻轻为她披了上去，不期然却又看到她脸上虽然已经淡下去却还是能看见痕迹的伤疤。
伸手，慢慢靠近，最后停在离脸蛋还有一寸的位置上，指尖甚至可以感觉到微红润的脸蛋的温度，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手，又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阵颠簸，震得马车晃了晃，楚绯却没有被摇醒，只是轻微地动了动眼睫毛。
风轻，云淡，天很高。
别了，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