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这一昏就是一天一夜,待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侍女只剩下玉思一个人,如意挣扎着掀开被子做了起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还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
“玉思……玉思……”连唤了几声,才听见玉思急急忙忙地奔跑过来,“郡主你醒了啊!太好了,担心死我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玉思……现在什么时候了……”如意抬起酸涩的双眼看见外面一片漆黑,是已经晚上了吗?
“郡主,现在距离晚饭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玉思夸张地说道。
“也就是说,已经半夜了……”难怪这么安静的,夜深人静……
如意伸出手心揉了揉额头,本来闭着眼睛正在回想着自己怎么会昏迷这么久,突然脑海里一阵血光闪现,记忆如潮涌般席卷而来,如意赫然睁开双眸,眼里尽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玉思!”突然大叫一声把站在一旁的玉思给吓了一跳,“怎么了,郡主,哪里不舒服?”
玉思的瞌睡虫一下子被惊醒了,连忙察看她是不是哪里不适。
如意阻止了她急切的动作,深深蹙眉,“等等,玉思,你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郡主你问的是什么事?”玉思疑惑不已,不知道她突然开口问什么。
“早上!早上刺客的事!”如意急躁起来,有些东西急于验证。
“哦!”玉思有些慢半拍地回应,脸色凝重起来,“那刺客没抓住,跑了!”
如意惊讶地抬头,“跑了?”随即又低头喃喃自语起来,“那公孙亮呢……”那个人——
“呃……”玉思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公孙大人他……他……”
“他怎么了?”心底不安起来,仿佛猜中了什么,如意还是抬头看向玉思,想要从她嘴中得到答案。
“当时公孙大人受了那刺客一剑血流不止,王爷有心相救,那刺客却忽然抓住公孙大人,将他挟持起来,还将刀剑架在他脖子上要挟王爷放他离开,王爷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刺客的,可是又顾忌到受伤的公孙大人,愣是僵持着没有行动,郡主你又在那个时候又昏迷过去,王爷眼看着十分心急,府里的护卫也团团围住那黑衣人……谁知道,王爷后来竟然答应让那刺客离开,只要他放开公孙大人,后来不知道他怎么脱身的,只是听墨青追查回来,说是公孙大人因此殉职了,其他细节我也不太清楚。”玉思描述起的当时的场景,仍然有些胆战心惊,如意听完她所说的,脸色变得愈加凝重起来。玉思看着面色越来越差的如意,不禁忍不住担忧道,“郡主,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如意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吩咐玉思道,“夜色晚了,你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玉思闻言,急切地道,“郡主你昏迷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让厨房的人——”
“不用了。”如意生生地拒绝她,玉思只好嘴角一撇,退了下去。
玉思离开了许久,如意却辗转难眠,那样的双眸,他不会认错,可是怎么会是他……
带着深深的疑问,如意渐渐沉睡过去……
名王府一个房间。
挑着灯,有人正在清理伤口,白旋立在安人身边,一动不动。门外传来响动,却是另外一个人推门而入,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白旋侧眸,看见青衣拿着药瓶走了进来。
“门主,这些金疮药对你的伤口很有用,敷上去会好得快。那边红罗已经派人前去处理了。”青衣将药瓶搁在桌子上,半蹲下身子,轻缓地替岑堇清理伤口。
白旋静静地看着她处理伤口,岑堇突然抬起头,白发在身后散开,对着白旋说道,“白旋,你之前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个执着的人。”口气有些冷,眼中却带着一抹赞赏的笑意。
白旋不置可否,只弯身恭敬地回答道,“门主的计划可是成功了?”
岑堇微微一笑,手上传来一阵刺疼,却是青衣将药粉倾洒在伤口之上,又将伤口细心地包扎好。
“差不多成功了一半吧。柳初年那边已经搞定,卫千梓那边公孙亮已死,卫千名和卫千梓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差不多到了一个濒临爆发的阶段,剩下的容知庭——”岑堇回头深深望了白旋一眼,白旋心里一动,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放心,他暂时死不了,而且,说不定他会成为我们最有力的帮手呢。”
“对了,卫千名最近和北国的人有没有什么联系?”收回带着冷意的笑容,岑堇抿唇掩眸道。
白旋继续俯身低声说,“回门主,一切如常。”
“恩,很好,你继续跟在卫千名身旁听他差遣,有什么情况再如实向我汇报。”岑堇摸了摸手上的纱布,点头吩咐道。
白旋应下。
岑堇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眼里的神色。
容知庭,这道伤口也算是我的诚意了。
“对了,青衣,听说前两天你才见了一个叫做‘君玥’的女子,可是有此事?”岑堇突然问一旁静默的青衣。
青衣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缓缓回答,“是的。”
“哦?”岑堇投给她一个略带疑问的眼神。
“差点忘了,青衣你当初也是从灵山那边来的吧?”岑堇突然说起这件事,不知道所为何意,青衣心里微微提了起来。
“是。”青衣简明扼要地回答,并没有多说其他。
岑堇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挥挥手让他们俩退了下去,留下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思索着什么。
他做这些说真的,与权势无关,只为了当初那个总是温婉含笑的女子,当日所经历的毕生难忘,场面过于惨烈,至今回忆起来也总是在梦里大汗淋漓惊醒过来。
“芸姑姑……”
谁的低喃穿透夜晚的寒风……
梓王府。
如意已经在床头坐了将近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里玉思看在眼里,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只是瞳孔不断变化,或迷惘,或不解,或无奈,或悲伤。她想不通为什么郡主眼里有那么多的情绪流露,换做在以前,均值总是以淡淡的眼神看过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百转千回。
玉思想要上前去询问,却又不敢,只好站在一边干着急。
“哎——”幽幽叹息一声,如意终于有了动静。
“玉思,下去帮我将药端过来吧。”也是到了该喝药的时辰了。
如意深知自己最近的身子骨越来越不济,但是却没有往太坏的方面去想,只当做最初那段熬病的日子,除了接受还是接受。
片刻,玉思将药端了过来,如意见状,抬起眼眸向她说道,“玉思,你先下去吧,药搁在桌子上,我待会再喝。”
“这——”玉思还有一丝犹豫和踌躇,但看得出郡主她心事重重,她也过问不了,只好依言退下。
“那郡主趁热喝,药凉了就不好了。”临走之前,玉思还不忘提醒道。
如意对她微微一笑,“知道了,去吧。”
门板吱呀关上,如意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又染上愁思。
“容知庭,若你真的有一天骗我太多,欺我太多,瞒我太多,我……该怎么做才好……”
如意自言自语道,神色很是迷惘。
“若我有情,若你无情……”她最怕的就是这一切都是骗局,而她是这个骗局中最天真的人。
她真的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坦然接受吗?
正如芊芊所说的,或许容知庭真的在这件事上是上了心,可是,人从来都是有贪念的,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无所谓各种不在乎,任凭百毒都可以做到丝毫未变。然而一旦身边有了依赖,那一切就大不相同,会不由自主软弱,会去奢求甚至强求——
不是所有的百毒不侵都可以刀枪不入。
这个道理她很早之前就懂了,只是之前没有那么深的体会。
她知道自己或多或少地陷了进去,一点点,慢慢地,渐渐地……或许有一天会全部沦陷,可是现在却搁浅了。
秋天也快结束了吧?如意望了望窗外缝隙摇摆不定的树影,起身端起药缓缓一饮而尽,药微凉,苦涩沾唇。
最后不剩下半点药渣,悉数入腹,那苦涩的药味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如意的目光不再那么迷惘,充满坚定,带着决绝的一丝冷意。
“我等你再解释一次,就一次。”
人啊,很奇怪,总是一次又一次试着说服自己再去信任一个其实已经慢慢开始失望的人。
“卫如意,你还能更天真一点吗?”
如意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房顶,许久才扪心自问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