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倾照着杨连朝教授的蔷薇花茶饼的做法制作了数个分给府里众人来尝。众人尝过后纷纷赞叹妙不可言,就连病后初愈的阿绿亦是对其情有独钟。这蔷薇花茶饼制作工艺十分简单,但是这取料却很有讲究,光是这蔷薇花瓣必须得新鲜晒干再蒸煮过后才能加工。如此一来,这做出来的茶饼自是齿颊留香,甜而不腻,老少皆宜。
与此同时,方眠倾还不忘给姽婳房里送去一盘,但又被姽婳原原本本地退了回来。无奈之余,这一盘茶饼下了阿绿和糯米的肚子了。
自解决了林昀事件后,长安城内有些王孙贵胄也在暗地里向方眠倾抛来了橄榄枝,而方眠倾在收到一堆邀请函后将它们通通丢入了后厨灶台下。
方眠倾又用灵岩山上采摘回的剩余蔷薇花瓣做了蔷薇花露、蔷薇花口脂和蔷薇花香粉。沉香阁一将此类产品推出便受到了贵女们的亲睐,成为了贵女中争相购买的典型。
这一日,街上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群欢呼声纷至沓来,俱围堵于一家酒肆里。此酒肆新开张一无锣鼓磬声祝贺,二无提前宣告,只硬生生地盘下了沉香阁对面的店铺,悄无声息的开了起来。
据说这酒肆有许多吸引眼球的奇特之处。一是店内小二俱为年轻貌美之女子,二八年华,面如桃花,腰若细柳,举手抬足间魅惑至极。二是传言说酒肆老板为一男子,眉眼细长,面如敷粉,神凝三秋,恍若芝兰玉树般俊秀雅致。
酒肆名为“清欢坊”。
首次闻得此名之人甚为惊艳!不知道此处该是如此的清雅高贵,阳春白雪。惶惶然附庸风雅结伴去了那等高洁风雅之地,进入后才知此坊产美人更产美酒。因其名称上哗众取宠,服务上与众不同,即便所售酒水不甚出众也可赚的钵满盆满。
“听说否?这清欢坊的坊主还真不简单!一来就生意红火的不得了,不知为何方神圣?”厨娘刘大娘在厨房中忙碌,炊上已煮有白米,此时正打了鸡蛋再做一羹汤,回首还与烧火丫头唠嗑,完了还指手画脚个不停。
烧火丫头初来乍到,心直口快,没甚眼色地附和着。“哎,那清欢坊坊主再好,可比不得达官贵胄,奴的志向绝不仅于此。”
“呸!不害臊的,未出阁的小妮子就思春了!瞧你那土包样儿,人家哪能看中你!”
烧火丫头刚欲还嘴,忽听身后一声催促,而后是一脸震怒:“方府养你们不是让汝等碎嘴的,今日的菜快点端上,再啰嗦仔细你们的皮!”阿绿皱着眉,脸色发青地对一众下人颐指气使,最后将目光落在新来的烧火丫头身上,指着她道:“汝去把两缸的水挑满再吃饭!”言讫甩甩衣袖扬长而去,厨房内一众人等埋首唱诺,只剩得被罚的烧火丫头沉浸在方才的震怒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连几日,关于清欢坊的传言愈传愈多,最后竟把清欢坊坊主比作天人,无所不能。
是以人群中多生是非,方眠倾听着阿绿把听来的小道消息一一汇报后,柳眉轻蹙。且不管这清欢坊究是何样,光是这等传闻便引人想入非非,实非常态。
沉香阁对面甚是拥堵,偌大的“清欢坊”三个烫金贴粉的大字于高牌处异常醒目,再看这门口几位衣着单薄、曲线毕露的姑娘,浓重的脂粉气扑鼻。
“果然所言非虚,从门口几位仆婢来看,这清欢坊确实出绝色。”一位墨色缎袍的男子于清欢坊前停住脚步,思量着是否进去。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出。
未到近前,就有仆婢热情招呼着。他毫不矫情,大步迈入了清欢坊,这刚跨入门槛,那种奇异的感觉直冲灵穴。
这厢,又有一俏丽女子迎了上来,他挑了间楼上的雅间坐下,好整以暇地小酌沉思。且看这雅间,绮窗珠帘、琉璃花灯,气宇华贵,连侍立在一旁的仆婢亦生得眉清目秀,赏心悦目。一双剪水明眸波光潋滟,流转生辉,其中绿衣的小娘子不语不笑却风华无限,静静侍立于身侧,紫衣小娘子则笑盈盈地执壶斟酒。
“奴唤紫檀,是清欢坊的酒娘。今儿特来为郎君介绍我们坊间最好的酒水!”言讫,打开酒坛,酒味香气四溢,不尝即微醉。好酒!他心内称赞,面上仍不动声色。
紫檀倒是热情洋溢,续满他面前的琉璃盏便启口介绍,其声如珠玉落玉盘,其神色妩媚飞扬。“这是梨花酿,取自天山雪水作辅料,入口甘甜,醇厚清润,多喝亦不易醉,用瓷杯来饮再好不过。”
紫檀又取来一坛,打开时屋里的空气似都被这酒香溢满。“这是美人泪,取自桃花坞开春的桃瓣酿造,入口后倍觉厚重绵长,仔细尝来微有苦涩,却亦有那丝丝的甜萦绕舌尖。此酒须用琉璃盏来饮。”
他眯了眯双眸,对紫檀口中的“美人泪”颇具兴致,举盏轻呷一口,一股苦涩直上心头,引得他闷哼不已。入肠后,又觉甜腻涌上心尖,个中滋味如相思中的男女一般,苦尽甘来。
紫檀细察着他的神色,对其十分满意,又唤人取来一壶酒。接过酒盅,倒取一盏,脸上露出一抹不明神色的笑意。“这是店中镇店之宝——相思引。这酒奴就不介绍了,只待郎君品过便知一二。”
见紫檀卖了个关子,他对这镇店之宝好奇不已,即取过酒盏迫不急待地饮了一口。
“初尝不觉滋味,不知这酒何以如此出众?”
“郎君再品一口试试。”紫檀掩袖轻笑。
再尝,便觉鼻腔自天灵盖一片混沌,周身如置瑶池仙境,青烟袅袅,静谧无忧,浑身的气力都似被这一派景致给悉数化解,委于尘埃。三尝,浑身火辣辣一片,胸腔内五味杂陈,酸涩不已,直欲流泪。
“原来这酒竟是这般曼妙,如解了相思意,让人欲拒还迎。”
他被引出了伤心事,只顾着哀伤,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倒是将清欢坊内的名酒一一尝了个遍。
“郎君欢喜便好。来此的客人一般都不会点‘相思引’这般厚重的酒水。郎君是奴见过的酒量第二好之人!”正说着,紫檀青丝于他颊边垂下,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鼻尖。
他对紫檀身上的香味略有排斥,抬首假笑道:“哦?这第一乃何许人也?”
紫檀见他好奇,半是妩媚半是慵懒答道:“这第一之人便是清欢坊坊主——云瑞。他可是风采卓绝的天人之姿。”
他轻摇纸扇眯了眯双眸,继续问道:“世间竟有如此妙人?不知吾能否有幸与之相识?”
“这有何难。郎君如若想见,奴这便着人去请。郎君请稍等。”紫檀提起云瑞是一脸的艳羡痴迷,回首望向流觞又是娇羞满面,而后提起裙摆出了雅间。
打发了雅间内所有侍从,他又靠着窗柩极目远眺。一刻钟后,从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同于紫檀身上的香味,此人似是用了极上等的香料。
轩门缓缓被推开,来人一身素白衣袍,光华外放,气质慵懒。且不看那面容,他便往那门口一站,周身的光芒似都被他吸了去。沉厚的声音响起,似是才睡醒,带着慵懒的味道闯入听者耳中。他侧身倚在门栏,神色极淡。
“足下欲见某?”
“是,你便是这坊主?”
“正是。”
“吾名公孙翼,今日特来品尝美酒。”
公孙翼带着戏谑的语气举盏作出邀请,云瑞闻其言似有深意,不容分说地坐于他身侧。
“听闻公孙兄好酒量。不知对某这儿的酒可还中意?”
“确是好酒。却不是吾品过最佳之酒。”
“哦?世上还有比这更佳之酒?公孙兄真是好口福。”
“不敢当。”
“不知公孙兄所言最佳之酒是何由来?”
“它取自忘川,名曰‘忘忧’。”
“忘川之水,可以忘忧。好名,好酒。不过公孙兄说笑了,忘川之境常人如何去得?”
“若吾曾去过呢?”公孙翼抿了抿唇,似是陷入了一片回忆之中。
“哈哈。公孙兄怕是喝多了。”云瑞执起酒盏,轻呷,勾唇,凤眸上挑,似是等待公孙翼下面的话。
“云坊主,吾酒量极不易醉。眼前还有二十坛,不知云坊主赏不赏面与吾共进一杯?”
“何乐不为。”
二人你来我往,脚下倒塌的酒坛愈来愈多。云瑞用内力逼出酒水,公孙翼却一坛坛地灌着自己。眼见面前坛坛酒水俱已见底,二人对对方俱是暗暗钦佩。
日落西山,太阴星君执掌天命,将大地染的清辉无限。
雅间内的二人却仍有不醉不休之势。拼了半日的酒,公孙翼尚有一丝清明,然不愿再多喝下去,起身结了酒钱,告辞离去。
云瑞手扶酒坛,对其身上发生的故事颇为好奇,沉吟半晌,料想着他还会再来便悻悻然回了屋,自品起坛内剩余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