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洋博士:我为这种充实喝彩
主持人:曾洋博士目前在清华大学做博士后,堪称一个完美的典范。她不仅科研工作做得很出色,并且家庭幸福。老公我见过了,很帅很优秀很靠谱;孩子我也见过了,健康聪明又可爱。曾洋最近还当选北京博士后拉丁舞队新一任的队长。曾洋来谈一下,你是如何协调这些不同的身份和角色的呢?
曾洋(清华大学):大家下午好!完美肯定是谈不上,我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因为我一直忙于做实验,没能抽出时间充分准备,感谢玉蓉帮我罗列了几条提纲,我大概按照提纲谈一下我个人的情况吧。首先,我为什么选择到清华做博士后?
我博士是在协和医学院读的。博士毕业的时候在协和重点学系生化系参加了教学岗的面试,当时好几个人面试,包括两个海归的博士后,面试成绩我排第一,生化系也准备招我到教学岗进行分子生物学的教学工作,但后因户口指标等问题,未能顺利留校。我很喜欢教学的工作,本以为可以确定留校做老师,所以当时就没有去找别的工作,错过了一些好的就业机会。后来积水潭医院也给我提供了一个科研岗位,而且很希望我去,但是那会儿我觉得如果真的要做科研,还是要先去一个科研氛围浓厚的地方踏实地进行系统的科研深造,我感觉在博士阶段时科研做得还不是很充分,如果要往做科研的路上发展,就应该让自己的科研能力更进上一层楼。众所周知,清华的校风很好,科研很严谨,所以我就联系了清华的合作导师。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清华的环境也可以给我的小孩提供良好的成长条件,比如清华的居住环境也很不错、清华的幼儿园很不错。再者,我老公当时在中关村的一家律所工作,离清华很近,如果住在清华的博士后公寓,也会方便我老公上班。其实可能我平时考虑问题,比较不太考虑个人发展的宏观和长远的方面,我考虑很多家庭方面的因素,自身的话,我觉得只要认真努力,任何事情都能做好。
主持人:这是一个挺好的选择,家庭和工作不仅没有彼此干扰,反而相互促进。
曾洋:嗯,是的。我现在的专业就是生物医学工程,我的研究方向是成体干细胞结合生物材料的应用基础研究。比如我做课题之一是椎间盘退变的再生治疗。我们平时总是听到身边的人说腰疼还有脖子疼,我们希望用我们研究的生物材料结合干细胞去治疗这个疾病。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快,很容易觉得腰颈部不适,特别是长期待在电脑前面,椎间盘退变发生的概率会增加很多,而且椎间盘一旦发生退变,是不可逆转的。我们希望可以用我们现在研究的材料和细胞再生修复退变的椎间盘组织。
我的工作节奏是非常快的,我的导师是一个很年轻的科学家,他的学习和工作经历让他养成了高标准、严要求、快节奏的领导方式,对我们的要求非常高。我刚到实验室的时候特别不适应,因为在协和读博士的时候,节奏还是比较慢的,到了清华非常非常不适应,觉得很难接受导师的高标准严要求,压力很大。不过从我内心来讲,我是要求自己把每一件事情做好的,只要我在这个岗位上,无论是身为母亲、妻子或者科研人员,我都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每一件事情都做好,不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和现在的合作导师相处也比较融洽了。
王红旗:现在是你快了还是他慢了?互相有影响?
曾洋:主要是我适应了他的节奏,然后他也会妥协一些,按照我的特点来指导我,挺感谢导师的。我刚去的时候,我感觉导师按照带本科生或者研究生的方式来带我,我觉得很不适应,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也受到了限制。后来我跟他谈过一次,我说我是博士后,我可以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我很想在工作方面变被动为主动,用自己的内驱力引导自己做事,而不是被逼着做事。导师后来给了我一定的自由度,我工作的各个方面都变得比较顺畅了。晚上加班加点,周末继续工作我都不会觉得难受了,只要是工作需要我都会去做,没有了逆反心理,内驱力变得很强大了。我后来帮导师谈成了两个合作课题,也获得了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二等资助。导师也慢慢地对我产生了信任感,相处越来越融洽。其实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女博士后,我觉得女博士后很坚持很有韧性,无论在怎么恶劣的情况下都能坚持到最后,并且基本上都能把事情做好。
王红旗:坚韧是女性的优秀品质,是从女神基因传下来的。
曾洋:但是,有的时候会遇到女博士后和导师发生矛盾的情况,比如有的博士后在站期间怀孕了,导师很难理解,觉得短短两年时间,应该积极工作,个人生活应该先放在一边。我觉得一方面导师应该充分理解女博士后,另一方面女博士后也应该理解导师,好好沟通,总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可以通过沟通来协调的。而且任何时候考虑问题都不应该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导师和博士后都应该做到这一点,才能和谐愉快地相处。
王红旗:因为,导师一方面总是站在工作方面讲。另一方面在意识观念上有一种性别歧视的“无意识”。但是,我觉得好好沟通是可以协调的。
曾洋:我就是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生的小孩,说实话那会儿我的导师他也会有一些不开心,毕竟我不能全心全意工作了。我生孩子的时间刚好在暑假,利用暑假来做月子,开学后再休息了一个多月,然后我就开始上班了。为了照顾小孩也不耽误工作,我在离学校最近的地方租了房子。然后我开始疯狂做实验,拼命想要把之前耽误的时间补回来,那个时候真的是不分白天黑夜,而且我一直坚持母乳喂养,有的时候实验做到中间先停一下,然后赶紧回家给孩子喂奶,不到半个小时又回到实验室开始实验。我后来用后面一年多的时间做出了两篇SCI论文的工作,顺利拿到了博士学位,也得到了导师的认可。跟导师相处的话,他会记得你都做了什么,会看在眼里的,我觉得一定要互相理解吧。
王红旗:导师们还是希望看到有才华的人,希望你能够做出点成绩来。
曾洋:对。只要我自己做好了,导师肯定也会认可的,这是相互的,而且我们也要理解导师的压力。博士后的合作导师比较年轻,他的职业压力是很大的,我也能理解他,所以我也是拼命工作,希望在站期间可以为我们的团队多做一些贡献。
主持人:工作这么忙,你怎么协调工作和家庭的关系?
曾洋:我有一个很给力的婆婆。我婆婆人特别善良,小孩主要是她照顾,我跟婆婆相处特别好。家庭我是一点没有放松的,家里有什么需要,维持家庭的正常运转,我都需要操心。因为现在我老公换工作后上班很远,他是律师,现在在一个美国的事务所工作,特别忙,周末往往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几乎一直在电脑前面工作。整个家庭平时要买什么,我婆婆生病了,小孩哪儿有问题,我都得操心。不过我老公也很积极为家庭付出的,也很理解我的辛苦,只要他有时间,常常会帮着一起处理家里很多事情,会花时间陪宝宝玩。
这一块怎么平衡呢?我住的地方,我尽可能希望离我工作的地方近,我老公没有关系,我一定要近,因为这样的话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家庭。我现在就住在清华学校里面的博士后公寓,比较方便。我原本是学临床医学专业的,但是我不想做医生,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医生的时间被限制得太死,很不自由。做医生的话,可能每天早上7点就得上班查房,还经常会值夜班。我选择做科研,我的时间很自由,我早上可以腾出时间带孩子去打预防针、去看牙科,可以带着他奶奶去看病,那么工作可以顺应地延到下午和晚上做,只要不耽误应该做的事情,有的时候晚上会工作到12点以后。我觉得生活还蛮充实的,各方面都能够照顾到,每天也总会有一点时间陪陪小孩,跟小孩玩一会儿,虽然能陪小孩的时间非常有限。
王红旗:我觉得她这种观念很好。其实,好多女性都在埋怨这个的环境,其实关键是你在这个环境里面,能够准确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些女性总是说我没有时间教育孩子,我没有时间去管理家庭。但是,只要你把它真放在心上的时候,就在你的计划之内,还是有时间去做的。关键是转变观念,作出规划。
曾洋:可能我自己的性格比较乐观。
王红旗:人生是一种经历,我觉得乐观很重要。
曾洋:我不太去抱怨,当然有的时候也会抱怨一下,导师怎么总是施加压力呀,等等。不过我总会以乐观积极的态度去处理,处理好了,自己也会觉得开心。我就是觉得我要活得开心,我不要每天活得那么压抑,抱怨科研辛苦,抱怨生活不如意,那些都是没有用的。只要积极一点,就可以活得很开心。当然在本职岗位上我一定要把我的事情做好,这个是肯定的。其实我的本职岗位有很多的家里是小孩的妈妈,丈夫的妻子,婆婆的媳妇,单位是一名研究人员,我觉得各个方面尽可能做好,这样也不会有什么遗憾。而且我觉得刚才王老师说得很对,人生是一种经历,我觉得各个阶段的经历我都尽可能把它经历得更丰富,更多彩一些,这也是我为什么去参加北京博士后拉丁舞队的原因。我从小就比较喜欢唱歌跳舞,对这方面的兴趣比较强烈。
主持人:曾洋唱歌可以说达到了专业水平,尤其是唱王菲的歌,特别好听。她本科时代还曾荣获西安交通大学校园歌手奖项。
曾洋:西安市有一个校园歌手大赛,在学校的初选赛我是第一名,到市里去比赛是第三名。我当时还参加了学校的健美操协会,是健美操的领操。那会儿真是年轻啊,精力非常充沛。(笑)
王红旗:唱歌,跳舞,艺术的确让人能够愉悦身心。
曾洋:我觉得唱歌这一块还OK了,拉丁舞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希望去尝试一下。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生完小孩以后就一直忙,没有时间锻炼身体,身体素质差了一些,所以我觉得跳拉丁舞可以锻炼身体。为了让自己坚持锻炼,我主动参与到拉丁舞队的组织工作中,让自己参与感更强,责任心更强,也可以让自己把这个爱好一直发展下去。但是没有想到队里工作量特别大。尤其是元旦晚会排练期间,当时我感觉好像科研成了副业,拉丁舞成了主业了,呵呵。拉丁舞队的队长戴凌龙也是清华大学博士后,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现在已出站留在清华任教了。他是一个非常细心和领导能力特别强的人,拉丁舞队也办得有声有色,这个集体很有凝聚力。我虽然科研很忙,也一直坚持参加拉丁舞队,锻炼身体。不仅学会了跳拉丁舞,现在身体素质比以前也好多了。因为工作本身很忙,如果不锻炼身体,没有强健的体魄真的不行。很重要的一点,在拉丁舞队认识了很多各行各业的博士后,特别是女博士后,大家都朝气蓬勃、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外人描述的死气沉沉,呆板迂腐的形象。
现在我各方面都还比较满意,就看科研这一块了,很努力去做,看年底或者是明年什么时候能不能再出一些成果。
最后,非常感谢今天有这个机会跟王红旗老师和各位优秀的女博士后一起探讨,我觉得获益匪浅。女博士后是很有特色的一个群体,我们有我们的精彩,我们有跟常人一样的喜怒哀乐,我们都为了活出最真实的自己在努力着。就我个人而言,我尽量协调好家庭、工作、孩子,博士后这两年可能会是我人生里面最辛苦的两年,但是我一定会为这种充实喝彩,我会努力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义。生活中难免会遇到困惑,希望还可以有机会跟大家一起讨论工作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谢谢大家。
向晶博士:博士后社保问题需要关注
主持人:感谢曾洋博士精彩的分享,她聪颖、活泼、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那份乐观的心态,很有感染力,是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个案。下面有请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向晶博士从群体的层面谈一下女性博士后的生存状况。
向晶(中国社会科学院):我们最近刚好在做关于博士后社保问题的研究。我们的这个课题旨在了解:目前博士后的社保缺失的程度到底有多大,应该如何保障博士后群体,为他们提供怎样的社保服务体系。
那我就先简单介绍一下关于我们博士后的社保的情况,首先这里面所有的数据是根据我们社科院的数据统计而得。其次,我们大概来看一下基本的情况,具体有两个,第一个就是从年龄来看的话,我们现在博士后的平均年龄可能比以前会趋于年轻化一些,因为以前都是已经工作的人进入博士后工作站。
按照目前的统计,平均年龄大概是32.19岁左右。另外,我们发现女性的平均年龄比男性还小,这是因为很多博士毕业就直接进入博士后阶段,而且这个比例也是女性高于男性,就是说博士一毕业,然后进入博士后阶段里面女性的比例大概是60%,而男性大概只有30%的比例。
这和另一个问题是相关的。正因为她们都是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博士后阶段,所以大龄剩女在这个科研单位里面的比重也是突出的。从调查里可以看到:未婚的博士后里面,女性的比例大概是63%,而男性是36%,而且未婚的女博士后的平均年龄大概会比男性高一些,女性的平均年龄在32,而男性约为30。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这个社保的基本情况,因为我们博士后制度到现在为止,设立差不多30多年了,大部分人都是以脱产方式来进行博士后研究工作的,但是在目前接近98%的人是没有社保的,他们大概有接近67%的人认为,这种状况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产生严重的影响,而且女性的对承担风险的那种感知程度比男性略高。在男性群体里面,认为对他们科研造成影响的男性,大概是超过56%的人,但是女性这一比例接近80%,即80%的这些没有社保的女性,都会认为社保的缺失对自己的安全感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