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已不知是过了多少天。躺在楚墨岑那檀木大床上,空气里浮动着暗香。
凤倾天挣扎着起身,就听“天儿!”楚墨岑丢下手里的药碗,飞快的跑到床边。将她按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别乱动,好好躺着。”
眼神里是心疼,语气里半含着开心,半掩着忧心。
“我睡了很久吗?”楚墨岑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下巴上都是胡渣,眼窝深陷,发丝微乱。根本不像她认得的楚墨岑。
“没有,三天。”楚墨岑摸摸她的额头,满眼怜爱。唇边还挂着勉强的笑意,凤倾天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因为现在整个身体处在一个麻木状态,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
“我想喝水。”凤倾天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让气氛变得轻松。可楚墨岑还是很紧张,迅速的倒了水递到她唇边,一点一点的喂。
喝完水,凤倾天正想让楚墨岑帮自己坐起来。就听他自言道:“呀,刚才把药给洒了。我再去端一碗。”
这几日,凡是和凤倾天有关的事,楚墨岑都亲力亲为。凤倾天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心疼。他刚出门,她也悄悄下了床。忍住晕眩走到桌边,走出门。
抬头望着天空,一大片火烧云挂在天幕上。红彤彤甚是好看,可她还能看多久?
长发散在肩上,面露浅笑。眼眸描摹着每一棵树,每一朵云。虽然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活着真的很好,很好。她突然有点舍不得,有点忧伤。
这时,忽然从屋顶跳下一个人。凤倾天连正常人该有的吃惊都做不出,眯起眼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似乎有点眼熟。
“你就是天儿对不对?”那人直接奔向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光洁的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似撒娇一般说道:“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凤倾天轻轻推着他,有点吃力。不过那男人也自觉的松开了手,见她不解的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陌生。
“是我啊,风飞扬,小肉墩啊!”
凤倾天诧异的看着他,一身靛蓝色锦袍,衬得皮肤很白。眉眼炯炯有神,说话时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明眸皓齿,很精神。哪里肉啦?
风飞扬眸中划过一抹失落,沉默起来。不一会,急促的脚步声便打破了宁静。楚墨岑手里端着药,一见风飞扬立即一个箭步冲到凤倾天身边。
将药碗再一次扔了,把凤倾天打横抱起,狠狠剜了风飞扬一眼。
“你来做什么?”
风飞扬也瞪着楚墨岑,不客气问道:“你把天儿藏到哪里去了?”
凤倾天感觉楚墨岑抱着自己的手臂陡然收紧,好像在担心什么。但微微一想便了然。恐怕他并不希望自己和这个风飞扬接触吧?
“你说的天儿是叫凤倾天吗?”她靠在楚墨岑怀里淡淡的问。楚墨岑转身就要将她抱进屋,她轻轻拍拍他的胸口,示意他别担心。
就听风飞扬迅速应道:“你知道天儿在哪?”
“我们离开时她还在绣城。”话音落,就见楚墨岑垂头望着自己。神色很复杂。凤倾天朝他扬起笑脸。心里想着,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没有必要再让别人徒增忧伤。而且看起来这个风飞扬对她很不一般。
楚墨岑抱着她进了屋,将她放在床上。略带歉意看着她,“天儿,对不起。”
凤倾天摇摇头,并不想追根究底,现在知道一切有什么意义?抬眼望着他,眼中闪烁出温柔的光芒。
“墨岑,今时今日我只想平静的走。有你在身边,已经足够了。”
楚墨岑坐到床边,紧紧揽着她,不语。他一定要找到解药,一定要救她!
又一阵困意袭来,凤倾天开始意识恍惚,紧靠着楚墨岑,唇角划过苦笑。真不知这一睡,还能不能再醒来……
鲜少下雨的都城,突然在夜里滴起了雨。清冷的雨打在瓦片上,落在树梢上。淌进楚墨岑心里。
悲伤的情绪在楚王府里蔓延,人人都知楚王爷从绣城带回一个姑娘。带回来就安置在墨居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看来是捧在心尖上了。
而,先前装疯的上官莲儿,在楚墨岑离开都城后,忽然正常了。并且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趾高气扬,刻薄刁钻,明显已经完全修炼成了楚王妃。
上官雄也趁着楚墨岑不在,专门向龙绝尘请了旨来陪女儿。楚王府的侍卫也没辙。
不过上官莲儿到很有眼色,楚墨岑回来后她表现的端庄大方,说话也很有分寸。她根本不来招惹楚墨岑,并把楚王府的一切打理的还不错。
直到雨下了三天又三夜,凤倾天一点转醒的迹象也没有。楚墨岑正烦闷,就听楚征说上官莲儿求见。
“告诉她本王有事,改天在说。”
楚征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旁边的楚眠之,道:“王妃说她有拔除情蛊的方子。”
楚墨岑诧异,上官莲儿这样深居闺中的女孩,怎么会知道这个?难道是有人故意给她放了消息?
楚眠之也接道:“大哥,我刚才套了她几句话。好像确实知道些什么。”
楚墨岑看了一眼床上的凤倾天,见她手臂上又长了几个水泡。让人碰都不敢碰,整个身体好像都在慢慢的腐烂。
“带到书房去。”
虽然不久前回来过,但楚墨岑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上官莲儿。今日一见,发觉她确实不一样了。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娇羞惊慌,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老练。不知道这些日子上官雄怎么训练了他家闺女。但这样就能高枕无忧的当楚王妃吗?
“莲儿,你知道情蛊?”楚墨岑不想与她多做纠缠,直接开门见山。
上官莲儿垂眼点点头,“王爷,妾身以前听人说过。不知是谁中了情蛊?”
“本王的女人。”上官莲儿不知楚墨岑会回答的这样直接,面色微变,放在小腹前的双手紧了紧。
“莫不是王爷也中了蛊?”
“本王的蛊虫已经取出了。”
上官莲儿猛然抬起头,一脸诧异。遂后浅笑,“还好王爷没事,情蛊根本没有解药。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死。”
楚墨岑扬起一丝冷寒的笑意,人再变眼睛骗不了人。上官莲儿毕竟接触的人和事少,不管上官雄怎么教。她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变成处变不惊的人。
“既然王妃没有办法,那本王就不留你了。”
楚墨岑刚要踏出书房,上官莲儿一把捉住了他的袖口。垂下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那姑娘身上可起了水泡?”
楚墨岑停住步子,一瞬不瞬盯着上官莲儿。大掌捏起她的下巴,与她对望。 上官莲儿眸中闪过一瞬惊慌,目及他处。故作镇定,“那些水泡千万不能烂在皮肤上,不然会感染使全身溃烂。而且要处理得当,应该还能多撑些日子。听说风家有人会解。”
一口气说完,见楚墨岑松了手,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刚才楚墨岑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她,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让她生不如死!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果真瞒不住,上官莲儿咽了咽口水,“昨夜一个黑衣人闯进了芳菲阁,是他教妾身这么说的。”
说罢扑通跪在地上,一脸委屈。楚墨岑睨了她一眼,“夜蒲送王妃回去。”
上官莲儿以为楚墨岑会借口保护她,让人把她拘禁起来。就像之前那样。可楚墨岑没有,甚至多一句话也没说。明摆着他有了自己的计谋,而她连棋子都不是。
她不甘心,嫁给他,不禁没有享受到一丝快乐。反倒受了不少屈辱,还让素巧失去了一条手臂。那个黑衣人说的对,楚墨岑不配得到她的爱。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凤倾天转醒,一连五天的阴霾已过去,太阳露出微光。楚墨岑睡在她身侧,睡得很沉,眼底浮着黑眼圈。她强撑着绵软的身体,望着他。用眼神勾勒着他的轮廓。
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他们在泪湖边策马,他为她插上粉色的小花。蓝的天,白的云,容易受惊的飞鸟。
身体很疼,撕裂一般的疼。如果她要死了,楚墨岑会伤心吗?会痛苦吗?她不想再问从前,骗局也好,利用也罢。在那个沉长的梦里,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去。
可脑中闪过的片段,有父亲的死,姐姐的死。而他都在她身边冷眼旁边。多希望噩梦只是噩梦,可却真实的如烙在灵魂上的印记。
“墨岑”低低唤出声,楚墨岑猛然坐起。瞧身边的她一如既往,没有表情,脸色苍白。
是梦吗?眠之说过,她没可能恢复记忆的。不会的,不会的!
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她,她瘦了,他也瘦了。入夜,他刚出了屋子,凤倾天便睁开眼。迷离的眼神里,似是思量,又似是绝望。
贴在门边,听到楚墨岑低沉的声音,“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大哥,除了风老爷子,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对蛊了若指掌的人。”
“好,我明日就去。你帮我照看好她。”
“大哥,且不说风老爷子愿不愿帮忙。皇上现在对你已经有了看法,而且太子那边虎视眈眈。别到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眠之,你还记得我娶丹云的原因吗?”
“因为丹云救了你一命?”
“这只是其一,还因为想通过荆慕白接近凤家。而丹云很单纯,又没有背景,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但没想到荆慕白宁可牺牲丹云。所以后来我就直接向皇上提亲,说要娶凤倾天。然而,这一次被牺牲掉的是定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