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唐坐在马车里,想着还有两个多时辰的路,不由有些百无聊赖。猛的想起现在自由了,便揭了红盖头,又掀开帘子向外望去。
这把喜鹊吓得不清,“小姐!新娘子不能让人看到啊!”
“嘘——”苏唐做了个噤声动作,“你小姐我有正事呢!”
新娘子所谓的正事,自然是看新郎倌了,只是苏唐看了半天,只看到一个挺直了上身的背影,以及那个一动一动的浑圆的——马臀。
看了你半天,你都不来个回眸一笑!苏唐努了努嘴,极为不满。突然间灵光一现,苏唐满脸贼笑,而后嘴巴一撅,吹出了一个漂亮的口哨。
宋世安正昂首挺胸坐在马上一路前行,突然听到身后哨响不由一惊,警觉的回过头,却发觉并无异样,再一看,眉头轻蹙,这车帘子动的也太可疑了……脚趾又隐隐生疼,宋世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似乎娶了个麻烦的女人。
马车里苏唐乐的直打滚,喜鹊却是沉着脸,要不是她刚才反应快将她拉进来,小姐早被人看光了!
小姐真是太胡闹了!人家都是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她家小姐倒好,反过来调戏别人去了!真是丢死人了!
“哎呀,我的小喜鹊,你不要生气啦,我只是闹着玩的。”苏唐没有一点丢人的自觉,眨巴着双眼来讨饶。
喜鹊还是将嘴撅得老高,小姐就她一个陪嫁丫头,将来还不知道要收拾多少烂摊子,想想这人生真是太黑暗了,呜呜。
苏唐也没再理会感觉人生无望的喜鹊,又开始回想刚才冷面的回头一下了。啧啧啧,到底是冷面,回眸都是冷冰冰的,不过那小模样长得还真俊俏,哦不,该是老模样了,貌似比原来还好看了些……不过再好看也还是欠扁!
唉,到底是孽缘啊!当年你那么嚣张说天下女人都死光都不会娶我……吼吼吼,现在只怕心里憋屈的要死要活吧,等到今晚洞房花烛,老娘一定要叉腰大笑,笑你个自打脸,笑你个自作孽……额不对,洞房花烛?!
苏唐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车子一个颠簸,然后外边就传来凄惨的马蹄声,以及混乱嘈杂声。
什么状况?!苏唐挑开帘子看向外去,还没看清楚呢,一枚利箭就凌空射来,“当”的一声,直插进马车的门框上。
苏唐瞬间变色,喜鹊已是惊慌失措。只见外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帮蒙面黑衣人,正跟宋世安的人厮杀!
迎亲队已被冲散,人仰马翻,嫁妆乱翻,场面乱的一塌糊涂。苏唐看着这一切,怒火直烧:
——老娘成次亲容易嘛!
正在苏唐寻找着混在人群里的宋世安的身影时,喜鹊却从马车上溜下去了。
“你干嘛去!”苏唐拉不及,焦急的问道。
喜鹊跑到边上散落一地的嫁妆堆里,指了指一只红木箱子,小声道:“小姐,东西还在里面呢!”
苏唐汗颜,这时候她还惦记着这个!“快回来!”
喜鹊也怕这外边乱七八糟的一切,捧起箱子就往马车走去,只是走到仅剩下四步之遥时,她走不上去了,因为一个黑衣人骑马而来,将苏唐劫持而去。
“小姐——”
看着小姐被劫走,喜鹊急哭了,迈着步子就要追上去,可是她哪比得过马,没一会就拉下好长一段距离。而在这时,她听到风中传来小姐极其洪亮的声音——
“宋世安你个混蛋!你娘子被人劫走了你还在那砍个什么劲!!”
喜鹊惊呆。
全场惊呆。
而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匹马飞掠而过,直追苏唐……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喜鹊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宋将军便是那盖世英雄,在千军万马之中如风般呼啸而过,不惜性命,不畏艰险,只为了救下心上美娇娘……
然而宋世安手下的一名小将却很清楚的记得,当时他们将军的脸色,那是黑如碳啊黑如碳……
再说苏唐被劫走也没闲着,想她虽然二十来岁大姑娘,可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不是,别说搂搂抱抱了,这牵个小手都没有过啊!她如此纯洁的女子,怎么可以被这么一个该死的蒙面黑衣人紧紧的束缚在坏里呢!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所以,她拳打牙咬,奋力反抗!
“嗷——你属狗的啊!”蒙面黑衣人痛呼道。
“老娘就是属狗的!”苏唐一鼓作气,趁着蒙面黑衣人不查,一把揪下了他的面巾。
呀?这人小模样也不错啊!
黑衣人见被识破真容,面色一紧,然后双眸一沉,一掌将怀里的女人劈晕了。而后回头一看,见宋世安紧追其后,不由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这时,他们已跑进了一个山谷里,而山谷,自然是环环绕绕,极好埋伏的。
黑衣人喝停了马,掉转马头,面向狂奔而来的宋大将军。
宋世安觉察到不对,已经来不及。看着四周出现的伏兵,停住了马,眯起了眼,而后将视线落在正前方的黑衣人身上。
“宋大将军,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笑若春风,一脸和善。
宋世安沉声,“小王爷,如今你延国与我颂国正在和谈,你此番作为怕是不妥。”
裴瑞和嗤的一笑,满是不屑,“和谈是两国的事,杀你是你我的事,可不搭边啊。”
“你就不怕再起战乱!”
“死了你宋大将军,我延国赢之有望。更何况,你死在这里,谁人能知晓。”裴瑞和说得轻声轻气,却是无限杀机。
宋世安扫了一眼四周,知道这是早已布局好的,埋伏的都是延国一等一的高手,单凭他一己之力,只怕真是难以应对,更何况,还有一个麻烦的女人。
瞥了一眼马背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宋世安眉头皱得更紧——他果然是克妻的命。
裴瑞和不想浪费时间,万一援兵赶来,杀人之事就没那么顺畅了,所以一手挥下,下令开打。而他自己,看着马背上的女人,只觉碍事,又不好把她丢下去,便只好自己下马观望。
宋世安以一敌百,越打越吃力,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没个趁手的武器,真是落尽下风。然而他并不就此放弃,越危险,越冷静,他在时刻寻着破逆境的生机。
而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擒王!
宋世安紧盯着杀手们围成的圈子,又在百忙之中盯着裴瑞和的动静,而当他在一次的看向那位敌国的小王爷时,不由怔住了。
只见裴瑞和身后的马背上,一个女人弓着身,转来转去的寻着什么,而后面露惊喜,摘下头上凤冠,比划着位置,重重的朝他后脑勺砸去……
那只凤冠……可沉可沉了……
“砰”,只听一声闷响,裴瑞和满脸惊愕,缓缓倒下,倒下时还是回头望难以置信的样子。
苏唐看着他满头鲜血,撇了下嘴,打了个寒颤:“额,真恶心。”
说完利利索索跳下马,从凤冠上拔出一只钗子,对准裴瑞和的咽喉,又冲着那帮黑衣人大声喊道:“统统不许动!不然老娘戳他一窟窿!”
全场又震惊。
……
经过一番“和谈”,刺客拖着他们昏迷不醒的主子先行离去。苏唐看着人马皆散,漫天尘埃坠下,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这紧绷的心一放,脚底便不由的一阵发软。她拍了拍胸口,心想刚才可真悬啊。
宋世安看着她的动作,蹙了蹙眉:本还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到底是个女人。
苏唐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不由挺直了脊背,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这么一来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那么——
“他是谁?!”居然来劫持她!
“延国的小王爷。”宋世安简单明了的说道。
“哈?延国?延国不是老跟我们打仗的那个?”苏唐虽然一介女流,但没少听那些国家大事,她记得前阵子好像他们颂国将延国打了个落花流水,而这领兵的就是跟前这盘冷面。
宋世安点点头,算作回答。
“就那德行还能是王爷?”转而想到什么,惊道,“那我刚砸了他一个千疮百孔,他还不得找我算帐啊!”
苏唐看着凤冠上面支出的一根根玉石钗子,不由有些忧心——喜鹊点了多少颗珠子来着?一颗珠子一根钗,一根钗子一个洞……呃,太可怕了!
宋世安看着带血的凤冠也有些窘,这么个凶器,他还真是前所未见,不过这么个女人?宋世安转过头看向苏唐,只见后者一身大红吉服却披头散发,面容扭曲古怪至极……好吧,这样的女人他也前所未见。
他突然间想起张大人的话了,他好像是说,那位姑娘明眸皓齿贤良淑德……果然媒人的话不能信!
古人诚不我欺矣!
粗鲁,无礼!宋世安想起她刚才的破口大骂了。
还有莽撞!脚趾头在强烈的提醒他!
……
宋世安有些后悔了,他虽然是娶哪个女人都无所谓,不过这一位……
宋世安还在思索着如何处理这门亲事,苏唐有开始哭丧个脸发问了,“就算他是延国的什么小王爷,可他为什么要劫持我?我也没招他惹他啊!难道是劫色?”
宋世安嘴巴抽了抽,心想如果这话给裴瑞和听到,只怕又会气晕过去,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闭月羞花,府上一个丫鬟也估计比跟前这位美上三分。这女人不但粗鲁无礼莽撞,还没自知之明!
想及此,宋世安回道:“他不过是拿你当诱饵而已。”所以你无需想太多。说完走向边上的马去。
苏唐立刻瞪眼,他这是说她自作多情了?哼!
“照你这意思,他是来杀你的?”苏唐提着长裙边跟上边问道,见宋世安又是懒得废话只点头,小火苗又燃起来了,“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宋世安抚了抚马背,清亮的眸子却是一暗,沉声道:“我在战场上把他们延国打得一败涂地,他们视我为眼中钉,一直想除掉。”
“你能将你的丰功伟绩说得含蓄一点不?”苏唐翻了个白眼,果然还是那个两眼朝上牛逼轰轰的家伙,一点都没变!
宋世安只觉这个女人好生麻烦,也不愿多说,一个翻身上马,又向马下目瞪口呆苏唐伸出了手——呃,她为什么一脸痴呆样?
苏唐眨了眨眼,心里柔得挤得出水了,他刚才翻身上马那姿势,真是,真是太利落,太潇洒了。
“你……你先下来。”苏唐说道。
宋世安皱了皱眉头,“做何?”
“别废话,先下来。”苏唐一点不客气。
宋世安脸一沉,还没哪个女人敢指使他的!可是看着她一脸严肃,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想及此,他依然下了马。
“嗯嗯,你再上去。”苏唐一脸期待。
宋世安脸色更黑,“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过就是觉得你翻身上马那姿势太漂亮了,想多要看一次嘛——”
苏唐回答的极其实诚,宋世安却差点摔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