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以胸腹联合呼吸为基础、多种呼吸方式并用的语言应用形态胸腹联合呼吸法在艺术语言方面及播音主持语言中的借鉴、应用,并不是一种孤立的现象,很多运用气息作用于乐器进行艺术创作(如西洋乐中的铜管、木管乐器,以及中国的笛子、唢呐等)的器乐演奏家,在呼吸的方法上也同样借鉴了胸腹联合呼吸法。正如各门类艺术在它的发展过程中都体现了相互借鉴、交融的关系,并有机地将其融会于本门类的艺术创作之中。
歌唱艺术美声唱法所运用的胸腹联合呼吸法之所以能够被广泛借鉴,除了它呼吸发声方法的科学性之外,同时还表现出一种博大的兼容性而非排他性。当我们将这一科学的发声方法借鉴运用到播音主持语言艺术之中后,不能盲地的照搬、囫囵地移植,而是应该根据播音主持语言表达的规律,将其有机地融会于本民族语言表达的特点之中。反观我们对胸式呼吸、腹式呼吸这两种呼吸方法及其作用采取的是一种排斥、摒弃的态度,认为胸式呼吸与腹式呼吸都是完全不正确的呼吸方法,从而忽略了人类语言特别是通过艺术手法所表现出来的语言形态的丰富性、灵活性、变化性,忽略了艺术语言在不同语境、不同作品内容所蕴含的丰富情感的作用下,所体现出的多彩变化。而这种丰富多变的情感通过语言表达出来时,与歌唱艺术“歌唱”的表达形态就产生了多方面的不同,因而不是运用单一的胸腹联合呼吸法就能够驾驭语言艺术中丰富多彩的语言表达形态。正如我们前面所阐述,当胸腹联合呼吸法运用在语言表达之中,同时表现和分离出了胸、腹以及胸腹联合呼吸的综合状态,特别是要表现某些特殊状态下的特殊情感时,如抽泣的哭泣、轻蔑的鄙视、开怀的大笑、绝望的长唳、歇斯底里的嘶喊……所有这些情感的表达,绝不是用某一单一的方法就能体现并加以解释说明的。
以上我们从语言表达过程中气息的呼、吸运动关系对胸腹联合呼吸法在艺术语言及播音主持艺术语言中的运用,作了较为详尽的分析和重新审视。下面我们再从艺术语言及播音主持语言在表达应用中体现出的多种变化形态,来具体了解多种呼吸方式并存运用。
歌唱艺术是以“美的声音”使人得到美的感受;而语言艺术则是要通过作品内容的传递及情感的表达,体现出语言艺术的美。我们仍以《军礼》中的一段为例:
他轻轻拂去战士肩头的积雪,猛然发现他身上竟然穿得那样单薄,单薄地像一张纸。“棉衣,棉衣呢?为什么没发给他棉衣?”军长两眼发红:“军需处长呢?”警卫员在发愣。“给我找军需处长!”还是没有人应声。“快!给我找军需处长!”警卫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报告军长,他就是刚任命的军需处长。棉衣不够了……每人发的御寒辣椒他都没舍得吃一口……”
这一段中的人物语言在表达时有着很大的区别,鲜明地体现出多种呼吸方法的并用。
首先是军长的语言,当他怀着沉痛的心情,沉浸于悲痛之中“轻轻拂去战士肩头的积雪”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位牺牲的战士没有穿棉衣;而当“猛然发现他身上竟然穿得那样单薄,单薄得像一张纸”时,军长心头似乎猛然一紧,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棉衣”,接下来的两个问句是对着周围的战士大声地问:“棉衣呢?为什么没发给他棉衣?”由于没有人回答,接下来的一连串问话和命令,情绪一层高过一层,特别是最后一句“快!给我找军需处长”几乎是带有撕裂的喊声,既是命令,又是要宣泄心中压抑的悲痛。在军长一系列的语言中,更多运用的是腹式的发声方法;而其中的叙述语言“军长两眼发红”“警卫员在发愣”“还是没有人应声”恰恰是运用胸腹联合呼吸的方法,通过对声音的控制与人物语言形成对比。不要认为胸腹联合呼吸法的发声就一定是“坚实、响亮的音色”,实际上这一呼吸方法最大的特点就是“控制——通过对气息的控制,达到对声音的控制”,使声音产生一种圆润、柔美、饱满的泛音效果。
其次是警卫员的语言,警卫员知道牺牲的战士就是军需处长,而且也知道军需处长的牺牲正是因为将棉衣让给了其他的战友;特别是当他看到,军需处长牺牲前手中还握着一只也许能够挽救其生命的辣椒,他却毅然将生的机会留给其他的战友,宁愿自己被冻死。目睹着这一切,警卫员心中被巨大的悲痛迫压着,心中这份巨大的悲痛又随着军长一次次大声的质问、命令膨胀开来,最后在军长近乎嘶喊的命令声中警卫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报告军长,他就是刚任命的军需处长。棉衣不够了……每人发的御寒辣椒他都没舍得吃一口……’”。警卫员的这段语言是怀着悲痛的情感,用带有哭泣的声音来表达的,整段语言都是运用胸式呼吸控制的发声方法来表达的。
我们再来看一则寓言故事《谦虚过度》:
谦虚过度
水牛爷爷是森林世界公认的谦虚人,很受大家尊重。小白兔夸它:“水牛爷爷劲最大了!”“唉,过奖了,犀牛、野牛劲儿都比我大。”小山羊夸它:“水牛爷爷贡献最多了!”它就说:“哎,不能这样讲了,奶牛吃下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它的贡献比我多。”
狐狸艾克很羡慕水牛爷爷谦虚的美名。它想:我也来学习一下谦虚吧,这谦虚太好学了。它想:水牛爷爷的谦虚不就是这两点吗?一是把自己的什么都说小点;二是把自己的什么都说少点。嗯,对!就是这样。
一天,艾克遇到一只小老鼠。小老鼠看到艾克有一条火红蓬松的大尾巴,不禁发出了由衷的赞美:“哎呀!艾克大叔,你这尾巴真大呀!”艾克学着水牛爷爷的口气,歪歪嘴:“哎,过奖了,你们老鼠的尾巴比我大多了。”“啊,什么?”小老鼠大吃一惊:“你长那么长的四条腿,却拖根比我还小的尾巴?”艾克谦虚地说:“哎,不能这么讲了,我哪有四条腿,三条了,三条了。”小老鼠以为艾克得了精神病吓跑了。艾克的谦虚没有换来美名,倒换来一大堆谣言。大家说:“唉,森林世界出了一条妖怪狐狸,只有三条腿,还拖着一根比老鼠还小的尾巴。”
谦虚也要实事求是,不实事求是,是瞎谦虚,那就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在以上寓言故事中有着多种动物的声音造型:年少的与年长的、体小的与体大的、伶俐的与憨厚的、诚实的与狡诈的。
其中,小白兔、小山羊、小老鼠表现为年少的、体小的、伶俐的声音造型,需要将气息(声音)控制的支点上调到胸部,将发声的位置向高、向前推,这也就形成了胸式发声的状态。而“水牛爷爷”作为年长的、体大的、诚实憨厚的声音造型,则需要将气息(声音)的支点控制在腹部,还要体现出“水牛爷爷”浑厚、通畅,因而运用的是胸腹联合呼吸法来发声。狐狸艾克的声音造型中透露着狡诈,运用腹部对气息的控制作用配合发声器官喉部、咽部肌肉的紧张状态,同时可将声音更多地推入鼻腔,加强鼻腔的共鸣效果,以造成狐狸艾克狡诈的声音效果。这之中,不仅运用了腹部呼吸的控制方法,同时还配合着发声器官喉部、咽部肌肉对声音的控制。
这种随着声音造型、声音形态的转变,要求呼吸方法的控制和运用也随之变化,在动画片的人物配音中更是大量地被应用。
由于语言艺术表达的丰富性、情感的复杂性,当我们将胸腹联合呼吸法作为艺术语言及播音主持语言创作必须掌握的一种基础的、常态的呼吸控制方法的同时,更应该根据语言艺术表达的特点,关注其兼容性。对于一个成熟的播音员、主持人或语言表演艺术家,在其进行艺术创作的过程中也必须将多种呼吸控制发声的方法有机地结合运用,才能够使我们语言的表现力更加丰满、更加灵活、更加准确。
通过以上实例分析,我们应该扭转对腹式呼吸法与胸式呼吸法的认识,不能简单地认为这两种呼吸的方法就是“病态的”呼吸方式,而应当从发声、表达、应用的角度来全面认识三种呼吸的方法在发声、表达中的作用。正是由于语言艺术表达的丰富性,才使得在歌唱艺术中原本分离运用的三种呼吸方式,在语言艺术中得以完美的结合。
第二节如歌的声——关于声音线性运动的探知
在这里,我们以“声”为核心,向下联系“气”与“声”协调统一的关系,向上探讨“声”与“共鸣”运用效果,进而对播音主持语言艺术中声音的线性运动进行探知。
在播音主持语言艺术中“,气”与“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气是声音的动力,声是气息外化的形态和结果。在任何一种运用人体气息作为动力(包括器乐中的管乐器)发声表演的艺术中,表演者都是通过对气息的控制达到对声音控制的结果。因此,在我们对声音的线性运动进行探知之前,有必要对播音主持语言艺术中的“气”与“声”的关系,进行再一次的梳理、认识。
一、气的支点,声音的根——腹式为主导的发声方法当我们重新梳理、认识播音主持语言艺术“气”与“声”的关系时,首先要确认的依然是“气”,也就是呼吸的方法。关于播音与主持语言艺术中的呼吸方法,在所有的理论书籍及教学课本中都无一例外地会提到“胸腹联合呼吸法”。然而,对于这一借鉴的、外来的呼吸方法运用于中国本民族的艺术语言特别是播音主持语言之后,无论从理论的阐述还是实践中运用的感受,基本上是人云亦云的状态。无非是将歌唱艺术中对于胸腹联合呼吸法的理论解释照搬过来,而对于歌唱艺术演唱过程中如何运用胸腹联合呼吸法来控制声音的具体感受并未进行深入的探究;或者说,想当然地认为,既然胸腹联合呼吸法被歌唱艺术普遍认为是最为科学的发声演唱方法,那么,运用于语言艺术也一定是同样科学的呼吸方法。(播音书中的论述,忽略了歌唱艺术与语言艺术的不同。)歌唱艺术与语言艺术不同,歌唱艺术是以人声的“乐音”为表现形态进行艺术创作的一门艺术;而语言艺术则是以对作品的表达为终极目的的艺术。在歌唱艺术中,声音形态的表现居于主导的位置;在语言艺术中,声音仅为载体体现于字音之中,为作品内容的表达服务。因而,语言艺术常常被称为二度创作。还有一点十分重要,任何一门艺术形态都不能脱离本民族的特点。所以我们在借鉴、运用胸腹联合呼吸法于播音主持语言艺术时,一定不能忽略汉民族语言中普通话语音的发音特点。
美声歌唱艺术中的胸腹联合呼吸法最初被解释为膈肌呼吸法,主要是因为演唱时膈肌在气息的控制和推动声音的感觉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在美声唱法中,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一是,美声唱法要求声区统一;二是,美声唱法要求母音一致。
因而,美声唱法的歌唱艺术在发声时从胸腔一直到头腔保持着一条完全打开的通道;在演唱气息的控制方面,随着吸气时两肋打开、气息下沉的状态,发声时腰、腹部肌肉群在松弛、均匀的对抗作用下依托膈肌的运动发声演唱,以达到“声区的统一,母音的一致,声音的连贯”。所以,在歌唱艺术中又有“胸部支点”的说法。
美声歌唱艺术中的这一发声状态与播音主持语言艺术的发声状态不尽相同。如果说,在播音主持语言艺术中我们运用胸腹联合呼吸法“吸气时,胸廓扩张,同时,胸部与腹部相隔的那层膈肌也收缩下降,腹腔里的脏器位置也下降,腹腔内压升高,腹壁稍向外凸出。”其“总的感觉应该是:随着气流从口鼻同时吸入,两肋向两侧扩张,同时腰带感觉渐紧,小腹控制渐强”。①在这一点上与歌唱艺术是完全相同的话,当我们于瞬间由吸气状态转为呼气的发声状态时,会明显地感到小腹收紧,气息的支点明显地聚集于“丹田”部位,利用腰、腹、背部肌肉群的对抗作用推动气息发声。这恰恰与中国传统戏曲所说的“丹田气”完全相同,也正像“近代,许多著名艺术家谈到了运用‘丹田气’的实际感觉。”一样“如戏剧家程砚秋将其形容为‘气沉丹田,头顶虚空,全凭腰转,两肩轻松’。歌唱家郭兰英说‘唱时小肚子常是硬的,唱得越高就越硬’,‘唱高音时须把嗓子放开、胸口放松、小肚子使劲顶着’”。①实际上,老艺术家们谈的这种感觉与中国传统戏曲中所提到的“丹田气”就是腹式呼吸演唱方法的体现。如果,在语言艺术及播音主持语言艺术的表达中简单地运用胸腹联合呼吸法发声吐字,则会产生如下的现象:声音确乎很美,中、低音共鸣效果明显,然而由于缺乏腹部特别是小腹“丹田”部位对气息的支撑,仅靠膈肌的作用无法与唇舌形成对抗的弹性支点,使字音的清晰及弹性受到影响,出现吐字中“云遮月”的问题;同时,由于腹部肌肉的紧张度不够,虽然声音连贯、音区统一,但是声音的变化性和灵活度不够,无法满足语言艺术中丰富多彩的情感变化的要求。
记得,十年“****”期间除了八个样板戏之外,还有一部改编的交响乐《智取威虎山》。用的还是京剧《智取威虎山》的词儿和调儿(旋律),可配器完全西化,演唱改为美声,让人听起来总是觉得别扭得很。相比之下,李谷一演唱的《故乡是北京》、杭天琪演唱的《前门情思大碗茶》以及李玉刚演唱的《新贵醉妃酒》等大量的创作歌曲,则将中国的戏曲与歌曲演唱有机地融为了一体,歌中有戏、戏中有曲、曲中有歌,浑然天成。艺术,应该是在借鉴、交融的过程中发展,绝不是在依附、①张颂,中国播音学,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3,第122页。盲从中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