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播音员的工作总体上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配解说,也就是我们常常在电视节目中听到的画面以外的声音;另一部分是出图像的节目,如演播室内主持新闻栏目、口播新闻、外景采访等。我们这里探讨的就是电视播音员的后一种工作形式——通过电视画面所表现出的“荧屏形象”的问题。
荧屏形象是指电视荧屏上反映出的播音员的形象。首先应该指出的是荧屏形象与电视播音员、主持人本人是不能简单划等号的。荧屏形象是电视播音员、主持人整体自我的某个侧面的具体体现,我们暂且把他称之为“非我”。电视播音员、主持人实际工作时直接面对的并不是观众(即使那些有观众参与的互动性节目,此中的观众,已经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电视观众),他只是面对摄像机;观众在收看电视节目时面对的也不是播音员及主持人本人——“本我”,其所面对的是通过电视荧屏播放出的播音员、主持人的图像——“非我”,也就是我们这里所要探讨的荧屏形象。播音员、主持人与观众之间的信息联系是以荧屏形象作为媒介的。
正是由于这一媒介——荧屏形象的出现,在电视播音理论上引起了一场论争:电视播音主持是否有表演因素存在?传统的理论认为,电视播音员、主持人在镜头前不存在表演的因素,完全是播音员、主持人自我的再现;另有人认为,电视播音、主持工作时是一种“无角色表演”。这两种看法谁是谁非,电视播音员、主持人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和外部形象面对摄像机,出现在荧屏上呢?对此,我们将从以下四个方面进行探讨。
第一节荧屏形象是否有表演的因素存在
《现代汉语词典》对“表演”一词的解释是这样的:①戏剧、舞蹈、杂技等演出;把情节或技艺表现出来。②做示范性的动作。电视播音员、主持人既不是表现技艺,进行文艺演出,也不是做示范性的动作,而是熟练地运用语言这一工具,向观众传达信息。因此,电视播音员、主持人在镜头前的活动并无表演因素可言——哪怕是无角色表演也罢。它只属于播音、主持社会性、环境性自身调节的一部分。
生活中,当我们处在某种特定的环境、场合时,会随之而调整自我的言行。如,出席某个重大严肃的会议时,我们会从心理到举止言谈对自己加以调整,使之符合所处的环境、场合的要求。生活中,我们和陌生的客人一起吃饭,就和与家人一起吃饭时的心理状态和言谈举止有所不同;初识的恋人和热恋中的情人内外状态举止不同;外交场合与一般场合亦有所不同……此类例子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不胜枚举,正像美国一位总统在他的回忆录中对戴高乐的评论那样,“回到家中他是戴高乐,而在法国人民面前他是戴高乐将军”。可见,人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心理状态和外部形象有着多面性。如果把这统统看作表演,那么生活中岂不是无真实可言?
综前所述,播音员的荧屏形象既不是表演,也不是播音员本人简单的自我再现,而是播音员整体自我的某个侧面在某种特定(要求极严格)的环境中的具体再现——“非我”的表现形式。
第二节自我中的“非我”
荧屏形象对于播音员、主持人来说,是“非我”的形象。我们之所以将它看作“非我”的形象,主要是由于论述的方便。另外,在某种程度上,荧屏形象已经从心理到客观上和播音员、主持人本身产生分离。当然,“非我”是建立在自我之上的,分离只是相对而言。
正如演员在舞台上演戏是以一种双重身份出现一样,电视播音员、主持人在实际播音、主持时,这种分离主要表现在心理控制上。在内心,他不断地以“本我”监察着荧屏中出现的“非我”,使自己的言语、神态、举止符合电视节目播出所要求的荧屏形象。多次重复之后,播音员对自己有的心理过程及外部动作,如对新闻语言的句式、语气、节奏等的把握等,会很熟练,以致达到了下意识的状态。德国戏剧大师布莱希特提出了幕间间离的理论,是要演员、观众以冷静、理智的思维来审视戏剧;播音员则是以自我的心理控制来监察荧屏中出现的“非我”。这两者虽是事物的不同侧面,但又有其共通之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非我”的荧屏形象,已不仅仅是电视播音员、主持人本人的再创造,而是集中了整个编辑部、栏目策划组以及全体节目制作人员的集体劳动。在观众的眼睛里,他不仅是某个电视台的“门面”,还在相当程度上体现着党和政府的态度、立场,体现着国家民族的尊严、气度。当一个电视新闻播音员直接播发中央领导同志的讲话(如播送《政府工作报告》)和代表政府机关发布指导性文件(如播送《****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的时候,他就直接传递着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有着一定的权威性。从这一意义上讲,不仅“非我”的荧屏形象分离于自我,而且对它的要求,也远远高于自我。
由于我们现在大部分节目都是采用录像的手段,就使播音员主持人有更多的机会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出现于电视机前,观看自己的工作录像——荧屏形象。这种情形,像一个影视剧演员坐在剧场里观看自己在影片中扮演的人物。此时播音员、主持人的心理状态和观众的心理状态有部分的相同,即:都会对荧屏形象作出评价。然而,观众是在接受荧屏形象所传递信息的同时对其作出评价;播音员、主持人则是在重新监察荧屏形象的过程中对其作出评价。从观众的角度来看,主要是接受荧屏形象传递给他的信息。观众对荧屏形象的评价,随着他所熟悉的荧屏形象重复多次的出现,积淀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只有当一个新的荧屏形象出现(包括他已熟悉的荧屏形象在一个新的节目中出现——实际上这也是一个新的荧屏形象)或是他所熟悉的荧屏形象出现某些误差时,他才有意识地对其作出评价。而播音员、主持人在观看自己的荧屏形象时甚至比一般的观众更加苛刻、更为挑剔。他不仅以一个普通观众的心理去审视这一“非我”的荧屏形象,还要再一次以播音员、主持人自我的心理感受和监察荧屏上的“非我”,重新审视自我荧屏形象的创造过程并对其作出评价。此时,播音员、主持人又像是一个艺术鉴赏家在品鉴自己的作品,肯定其长处,发觉其不足,使荧屏形象不断完善、不断成熟。
播音员、主持人内在气质与外部表情能否和谐统一,是荧屏形象成败的关键。
荧屏形象上播音员、主持人的表情是由播音员、主持人自我的内在气质决定的,而这内在气质,又是通过外部表情来体现的。正因为每个人内在气质的差异,才表现出有的深沉稳重,有的文雅大方,有的热情活泼,有的机敏聪慧。不同的播音、主持风格也在与其相对应的内在气质的基础上形成。这种外部与内部的和谐统一,亦就是要找到“非我”中的自我。它给观众的第一印象就是真实。有了真实才有进一步的一切,如亲切感、信任感等。
以真诚的态度对待观众,根据自我的特点,从自己的内心出发,真实而质朴地出现在观众面前,才能为观众承认、接受,这样的荧屏形象才会成功。
假如不是根据自己的特点,脱离自我的内在气质,单纯从外表去追求荧屏上的一种“美”感,自我陶醉于其中,其荧屏形象必然是装模作样、矫揉造作的形象。实际上,这种主观上的片面强求,并不能改变或掩饰其原本的内在气质,只能是自觉不自觉地在观众面前通过“非我”来表现自我。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观众的一种愚弄和欺骗。播音员、主持人自我内在气质如何,观众会从荧屏形象——“非我”中察觉,不管播音员、主持人主观上如何打算,他的内心世界是无法掩饰的。只要他一张口说话,其内在气质和修养水平如何,观众便可一望而知其大略。观众心中容不得半点虚假,就像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样。内在与外在不统一的荧屏形象,得不到观众的承认,甚至会遭到观众的厌弃。这样的荧屏形象无疑是失败的。
因此,要想使自己的荧屏形象进一步完善,必须加强自我内在气质的培养。这就对播音员、主持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诸如要掌握广博的知识,加强自身的修养,谙熟语言表达及节目主持技巧,有强烈的工作责任心,等等。然而,待人以诚则是这一切的基点。在此基点上,播音员、主持人努力提高自身修养,丰富情感积累,不断加强基本功训练,是提高荧屏形象水平的正确方向。
成功的荧屏形象,不是短时间就能建立起来的,特别是对于初上荧屏的播音员、主持人来说,需要一个不断适应,不断调整的过程。
成功的荧屏形象,是经过观众和播音员、主持人共同努力,通过他们之间不断的信息交流,逐渐趋于成熟、趋于完美的。
如前所述,荧屏形象在某种程度上分离于播音员、主持人“本我”之外,在“本我”与观众之间传递着信息。可以说,成功的荧屏形象包含了播音员、主持人和观众两方面的因素,二者相互作用,相互促进。观众这一方,在接受荧屏形象传递的信息的同时,对这一荧屏形象作出了自己的评价。如,神态是否自如,状态是否松弛,语言是否清晰流畅,举止是否端庄大方,整个形象是否具有可信性,信息传达是否准确,等等。所有这些评价,通过写信、打电话、委托第三者转达,或者直接与播音员、主持人面谈等渠道,传达反馈给播音员及主持人。播音员、主持人对批评、肯定、建议等不同内容的大量的观众反馈的信息,要进行认真的筛选、归纳、分析,哪些意见或建议是正确的,哪些是片面的或带有个人的偏见。这一环节绝不能忽视,对观众意见和建议的分析、筛选能力的高低,会直接影响到荧屏形象的成功与否。播音员、主持人不断地从观众那里汲取营养,就会不断提高荧屏形象的水平。
综上所述,就形成了“非我”“本我”、观众相互关联的模式:
来自编辑部的消息
信息形式的转换对影评形象的评价
(从文字形式转换为形象所说形式)心理监察播音员主持人(“本我”)荧屏形象(“非我”)传递信息观众播音员、主持人通过荧屏形象,将来自编辑部门的信息传递给观众;观众接受信息时又对荧屏形象作出评价,并通过各种途径,将评价传递给播音员、主持人;播音员、主持人在分析、筛选观众的意见之后又反过来作用于荧屏形象。在这个循环模式中,播音员、主持人始终处于主导地位;荧屏形象正是在这一次次循环中逐渐趋于成熟,趋于完美。
以上我们从四个方面对电视播音员、主持人的荧屏形象进行了粗略的探讨。实际上,一个完美的荧屏形象,应该是播音员、主持人各方面内在修养的集中体现。电视播音员、主持人的外部表现,应该是其内在蕴含的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绝不能是刻意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