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废物!还不快起来!”
看到三个人狼狈的倒在地上,那名军官也没在意,骂了一句之后转身出了房间。
把那块纱布攥在手心里,陆还苏还没来得及将它揣进口袋就被两个士兵从地上拖了起来拽着朝门口走去,至于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和洒了一地的茶叶,没人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东西还在手上就好,至于藏在哪里,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来思考。
让陆还苏意外的是,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楼梯口处居然停着一辆小卡车,在两名士兵的推搡下,他钻进了后面的车棚内,坐在几名表情阴冷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伪军士兵中间。
看着这几名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的伪军士兵,陆还苏禁不住在心里把他们和德国的党卫军国防军对比了一下。
双方军服的差异暂且不论,单是看军人的仪容仪表,双方的差距就可谓天差地别。这群伪军说是军人,更像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地痞流氓,难怪孙学长对他们的评价会那么差。
车棚内,几名士兵大声的交谈着,时不时看一眼陆还苏,看表情就知道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一边说还一边笑,就算听不懂中文他也能感觉到他们满满的恶意。
不过既然听不懂就没必要为之生气,当这一车人都是苍蝇就好,倒是那块纱布,他该如何处理?
明明周围的人在吵吵闹闹,坐的车子也很颠簸,但陆还苏在陷入了思考后却完全忽视掉了自身所处的环境,连近在耳旁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纱布该放在那里呢?
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放在自己身上,但是左右两边又有人看着,动作不能太大,避免引起他们的注意……先塞在裤子口袋里吧,既然他们刚才搜过身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搜第二次,等会儿再找机会把它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解决了一桩“大事”,陆还苏松了口气。
现在想想,自己之前的行动着实非常幼稚。
明明只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上楼或许还不会被当做嫌疑分子抓住,又或者一开始坐黄包车下车的时候就应该上前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对情报站这么关注,在搜查过后会留有人看守着这里这种事明明是可以预见的,然而自己却欲盖弥彰的在门口晃来晃去,上楼的时候还一惊一乍,任谁看都会很可疑。
等摆脱嫌疑之后写一篇感想吧,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要吸取教训。
可惜了刚买的衣服,虽然和自己以往穿的风格不太相似,但是衣料和样式都很不错,店老板也很亲切,等下一次重新去买一套好了。
正当他想的出神的时候,两旁的人再一次把他提了起来。
“到了,快下车!”
陆还苏双脚刚落地就看到不远处一个防卫森严的大院门口站着一排军服和伪军完全不同的军人,之前对着自己阴阳怪气的军官正躬着腰对着另一位军服不同的军官谄笑,二人说了些什么后,军官递上了那两张写着拔牙感想的纸,朝身后挥了挥手。
陆还苏被带到了那名军官面前。
“你!什么名字?!”
盯着这名军官人中处被修剪得只剩下一小块怎么看怎么滑稽的胡子看了几眼,陆还苏才慢条斯理的说:“很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找一位会说德语或者法语的人来和我沟通。”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已经学会了镇定,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能沟通的人,在此之前,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怯,连党卫军的枪口都经历过了,相比之下,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太糟。
“八嘎!”
面前的人突然大声让陆还苏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更茫然了,无辜之色尽显。
见他这副模样,军官扯了扯嘴角,转头喊了一句什么,大院里跑出来了一个人,看穿着不像军人,但在面对军官的时候却站的笔直,从军姿来看,比这些伪军更像军人。
军官把那两张纸递给了那个人,然后说了两句什么。
那人拿过纸看了几眼,愣了一下,盯着陆还苏上下打量,对他说:“这上面,是什么?”
德语!
陆还苏松了口气,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说德语的人,刚才的憋屈感一扫而空。
“我是一名来自德国的医生,现在再英租界内的仁爱医院就职,今天上午为一名病人进行了一次拔牙手术,这是我在手术后所做的记录,是我的个人习惯。”
“等等等等。”那人抬手摆了摆,“请慢点说,我的德语并不太好。”
陆还苏无奈,把右手从旁边人的钳制中抽了出来,指着自己说:“我是德国人,医生。”然后指着那两张纸,“上午有一个小手术,那是我写的总结。”
“德国人?”
“是的,我是德国国籍,在欧洲长大,刚到中国几天时间,现在在英租界内的仁爱医院做医生,你们可以去求证。”
“你的身份证明呢?”
刚想回答教堂,陆还苏陡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证明和孙志奇寄来的长信放在一起,如果说这些人跑去找的话,看到了那可就是铁证,于是临时改口:“在一位一起从德国来的朋友那里,他是一名神父。”
也不知道那人听没听懂他的回答,就听见他和那名军官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之后军官的脸色好了不少,但语气中还是带着质疑。
那人翻译:“少佐问你,你下午为什么会在那里?”
少佐?这个人是日本军人吗?
陆还苏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因为之前遇到了在柏林大学读书时认识的一位学长,他在那里工作,我只不过想去拜访他。”昨天上去孙志奇带自己去过那里,周围的人或许会有印象,不能贸然否定这一点,半真半假才能混淆视线。
“他是谁?”
“我只知道他的德文名字叫柏恩德,毕竟我不会中文。”抱歉柏恩德,借用一下你的名字。
“长什么样?”
“……和我身高差不多,黑头发,黑眼睛……”除了身高,他基本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拿着那两张拔牙总结又看了两眼,那人点了点头,似乎是确认了陆还苏的身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指了指身后的大院说:“很抱歉把你带到这里来,但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之后我们会再找一个人过来和你交流,确认你的身份后会对你的损失进行补偿。”
陆还苏点点头,扭了扭被捏疼的左臂示意抓着自己的士兵放手,然后跟在那人身后进了大院。
他被安排进了一个只有一个桌子和一个椅子的小房间,门口有日本兵把手,桌上空无一物。
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外面的天色明显暗了下去,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了附近人家做饭的味道,陆还苏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就在他盯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真的是你!这简直太巧了!”
陆还苏闻声回头,一个身高快顶着门框的白种人正低着头准备进房间,手中还拿着那两张写满拔牙总结的纸。
“舒尔茨先生?!”陆还苏根本想不到上午还是自己病人的人下午会再见一次,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我看到这上面的内容就觉得熟悉,这不是早上给我拔牙的医生嘛,过来一看,果然是你!”舒尔茨爽朗的笑了两声,嘴巴张的挺大,陆还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缺了一颗牙的缺口。
“舒尔茨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个商人,经营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和这里的长官有生意上的来往,正好在这里谈一笔买卖,有人拿着这两张纸让我帮忙翻译。倒是你,医院离这里不近吧,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陆还苏苦笑:“我也很想问他们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我只不过是想去探望一个曾经在柏林大学见过几面的学长,但是到那里却发现房间里被翻得一团乱,就在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来了两个人把我抓到了这里。”
“你知道那个学长是做什么的吗?”
“不太清楚,我是几天前在教会外意外碰见他的,他带我去了今天那个地方说是他的工作地点,我听不懂中文,和他的同事也没有交流,待了一会儿就去医院上班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感觉到了舒尔茨话中带着盘问的味道,陆还苏也没改变态度,就当做在和认识的人普通的交谈般回答:“昨天上午。”
“仅隔了一天时间你就又去看望他?”
“嗯,之前在柏林的时候曾经受到过他的照顾,本来我准备今晚和他吃顿饭,还带了茶叶做礼物,可惜茶叶被他们拆散丢在地上,刚买的衣服也报废了。”说着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那可真是太不妙了,不过我相信他们会赔偿的。”说着,舒尔茨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手心发出“啪”的一声,“既然这样,今晚的晚餐就由我来请吧,就当是为了表达对你的歉意!”
陆还苏闻言连忙摆手:“这怎么可以,这件事明明和舒尔茨先生无关!”
“请不要急着拒绝,我的小朋友。”舒尔茨伸出食指在陆还苏眼前晃了晃,“这是一件对你很有益的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