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汴州城门前,看着那高大厚实的夯土外石城墙,明衍的心中不自禁的开始溜号。
却说着汴州城有一个另外的名字估计更为后人所知,便是那北宋都城,汴梁是也。明衍前世的时代,开封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北宋东京的壮观景象,不过却有一图一文流传久远,向世人讲述曾经开封府的繁华,这文,名叫《东京梦华录》,而那图,名叫《清明上河图》。
只可惜现在明衍面前的汴州城虽然城墙高大壮观,对比起那一文一图中的东京汴梁,还是差了很多,让本来还想观摩一下清明上河图现场版的他颇为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这师门的任务不能不作,当下明衍捏了捏腰间的玉佩,便迈步向着城中的兵器阁走去。
相比于接受朝廷供奉的蜀山派,琼华虽然名声不输,但是相比之下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薪资待遇。即使琼华派地方宽大,弟子众多,那平日里的花费,却也是自己挣来的。要知道琼华身为昆仑八派之一,这铸剑之术可谓是天下闻名,当然外门产业也大多数是以兵器业务为主业,这也是绝大多数修仙门派的营生之道,譬如那蓬莱派身在海外,就喜欢贩售些奇珍果实,异国香料一类,只不过那些家伙走的都是高层路线,赚大钱的同时,这百姓间的名声自然也就及不上琼华铸剑术了。
不过有时明衍也颇为疑惑,相比于蜀山以历史悠远而受朝廷供奉,蓬莱仙岛借着海外仙山之名而使用珍奇事物走上层路线,这琼华派擅长铸剑,说实话要比前两派实惠得多,但是翻遍经阁记载,明衍也不曾见到琼华派的兵器生意和这俗世朝廷扯上什么关系,非要说有的话,也不过是少数朱门子弟来定购宝剑,以为收藏献礼之用。饶是如今世人皆好游侠,朝廷不禁兵器,这生意似乎也做的小了,毕竟老百姓相对于兵器,显然更加喜欢农具,而游侠再多,也不可能及得上朝廷武备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明衍进入了汴州兵器阁。
出乎明衍意料的是,这兵器阁并非进了门就是一片热气蒸腾的样子,乍一看去,倒好像是什么寻常店铺,除却展示的商品都是些装饰灿烂的宝剑之外,其他地方处处都透着一股富贵气息。明衍在店内绕了一圈,眼中只见到了“金子”两个字,要说什么仙门气度,卓然不群,那是半点都扯不上的。
“这位……嗯?”掌柜的本来看到这个进来闲逛的家伙还想问候一下,不过他刚到面前,明衍便将玉佩在掌柜面前晃了晃,当下刚刚还有些市侩气的掌柜立刻就肃然起来,而后低声道,“原来是本门师叔前来,师兄早已经恭候大驾了,还请这边走。”
明衍看着这明显和夙瑶年纪差不多的掌柜,心下微微一哂,便跟着掌柜的来到了二楼,进入了一件雅间里。
“本门师叔在上,在下外门弟子苏式彦,招待不周,还请赎罪。”
刚一进门,明衍当头就被人强行请罪,略微愣了愣神,他才伸出手来将那个已经是中年人的“师侄”扶了起来,而后当仁不让地在屋内坐下,伸手示意了一下,同时笑道:
“我等仙门子弟,没有那么多规矩,与其说那些没用的东西,还是先来谈谈正事吧……唔,老苏?”
“师叔果然与其他门派中人不同,”被称作老苏的中年人也不知是喜是忧地叹了一声,也没推辞,便坐到了明衍的对面,“早有传言明衍师叔乃是派中明字辈弟子中最为出众之人,如今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出众?原话应该是放浪才对,”明衍闻言失笑,“老苏你不用玩什么文字把戏,我自己的名声如何,我自己还是清楚地,另外,老苏你还是别叫我师叔了,让一个能当我爹的人叫我师叔,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哈哈哈,”看着明衍一副浑身不舒服的样子,老苏也不纠结,当下笑道,“那私下里就叫师叔明衍好了。”
“嗯,这样也好,”明衍深知对方顾忌,倒也不为己甚,“老苏啊,这一回汴州城到底闹的是什么鬼?听说就连蜀山的弟子也没办法?”
“明衍说得到准,这汴州可真是闹鬼了,”老苏闻言苦笑,“虽然明衍你现在估计是一肚子的疑问,不过还是请耐心听我说一说这事到底是个什么内情吧。”
“哦……”明衍点了点头,“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虽然这事情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但是在老苏嘴里说出来,倒也没用了多长时间。明衍这边一杯茶还没用完,对面老苏就已经有条有理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事情的开始大概就在一个月前,当时的汴州太守连续三日做恶梦,疑惑是鬼魅作祟,当下就请了城外太虚观的老道士来做个法事。本来这也是平常事,也没有几个人在意,可是怪事这就出现了:那老道士做了法事后回山的路上居然摔死在了山下,刚刚受了恩惠的太守自然对此不能善了,整个汴州的捕快便都让这太守派去调查事情的缘由,结果调查出来后,却是老道士的弟子下的黑手。出了这等弑师大事,哪怕那弟子是僧道之人,却也是不容轻饶,于是太守便将那弟子收押,转而上呈大理寺,以求秋后问斩。可是信使走了刚刚三天,那弟子就离奇地自大牢中失踪了,不止如此,弟子前脚失踪,后脚太守就犯了癔症,竟是就这么一病不起,说什么也无法理事了。
太守不能理事,自然是头等大事,一时间整个汴州府也顾不上那个逃跑的弟子,又开始张榜寻医。可是这医生没寻到,倒是那癔症开始扩散,太守,县丞,捕快纷纷中招,一时间整个汴州府都陷入了混乱的状态。这事传到朝廷中去,朝廷疑是大疫,便派了府军封锁了城池,可是等了半个月,犯了癔症的该是几个,还是几个,便消了大疫的嫌疑,转而派新官前来上任,只是目前那新官却停在了城外十里的地方,据说也是犯了癔症。这样一来,朝廷疑惑是妖怪作祟,便请了蜀山的人来解决。
按照常理来说,蜀山剑仙到了,这事情一般也就解决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蜀山弟子查访到了现在,癔症也未曾解,事情的真相也不曾找到,竟是绊在了这里。最后那蜀山弟子实在是没招,只好找到了老苏这里,以求琼华派的人来帮衬一下。
“这便是全部的事情了,”看着明衍一副奇怪的表情,老苏无奈道,“关于蜀山弟子查访的细节,那个弟子也说的不甚仔细,所以我也就没什么可以告诉明衍的。”
“本来觉得是个寻常事,不过这可是连朝廷都惊动了啊,”明衍却是咂舌,“看这样子,蜀山那位似乎也不是受重视的人,难道两大仙门就这么拿朝廷不当事么?”
“嗨,明衍你却不知,如今这些修仙大派,哪里会有当朝廷是回事的?”老苏笑道,“自从当年蜀山将梁武帝的军队打了个四脚朝天之后,就没有哪个朝廷会和修仙门派做对了,而蜀山派为首的修仙门派也不会闲的没事去骚动朝廷的痒处,双方如今还就是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所以蜀山派会真的拿朝廷当回事才怪。”
“啊哈哈,明衍自幼长在山上,这见识却是短了些,还请恕罪,”明衍干笑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么看样子我必须要和那个蜀山弟子通通气了,却不知他住在哪里?”
“那个蜀山弟子啊,”老苏想了想,“大概是住在蜀山外门的店铺吧,我记得是叫药阁来着。”
“嗬,这名字起得倒是直观,”明衍先是一乐,不过转而想到自己所在的“兵器阁”,一时间却又乐不出来了,“……这修仙的人难道连个好名字都不想取么?”
“明衍身在琼华,自然知道就连门派内的供应都有着不错的名字,”看着明衍点头,老苏抚了抚胡须,“所以之所以在外面的店铺都用这样的名字,不过是大家约定俗成的惯例而已,本意大概就是和俗世之人的店铺有点区别罢了。”
“我倒是看不出什么区别,”明衍嘀咕了一声,站起身来道,“那么我就去那个什么药阁找找同病相怜的蜀山弟子,至于调查期间的费用,就麻烦老苏了。”
“自是应当。”
老苏点了点头,便送着明衍走出了店门。
前脚刚出了店门,明衍的脸就黑了下来。原因无他,就在于这回师门要求解决的事情,真心和他所想象的不同。虽然这当官的和差役集体癔症的确不是剑法修为上的事情,但是其中牵扯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由于前世的原因,明衍实在是做不到和这个世界的修仙人一样视朝廷如无物,心思也就不免想得多些。而这事情,基本上就是想的越多越麻烦,明衍也并非什么天生的经纬人物,这一番胡乱思考到了最后只有让自己烦躁不堪一个结果而已。
“啊啊啊啊,真是烦躁!”胡乱地挠了挠头,明衍长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和那个蜀山弟子沟通一下,再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