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走入这里时,那些矮树并不会移动,然而此时,他的脚尖才刚刚乍一踏入这景观树阵,地上的树便瞬间竟如起了根、生了双足一般快速的移动了起来,以足以让他眼花缭乱的速度和形式移动并变换着位置,瞬间变成了一个或许是布满了陷阱的迷宫。
什么情况!
孟既安心中一惊,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不过数十秒的工夫,也就是在几个闪念之间,他便迅速的反应了过来,遂立定了脚步,平静了心神,开始判断当下所面临的情境。
八卦阵,对于获躯复生之前的孟既安来讲,不过是最基础的学识。
曾经,他还只有七八岁时,便已经在师父的指点之下学会了最基本的数种阵形的布阵与破阵之法,至成年后,几经实操实战,用心琢磨,更是对其中的变化与玄妙之处深有所得。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此时的孟既安,几乎完全记不起来那些曾经烂熟于胸的学识,至于孤魂野鬼长啸于荒寒之地的无数个日夜里所参悟而修练出的鬼力修为,亦是不知为何遗失了十之九成。
最可怜的是,他自己还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连过去的经历都记不起来,更不要提那些本事与修为了。
意识的深处,只有一些零碎的印象,模糊朦胧,每次好不容易待要清楚的抓到一点什么的时候,便又忽而全部散开到比雾还迷蒙。
此身复生后,也和普通人一般长大、考试、上学,在读大学时,因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一些易学方面的知识,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是命定的指引,或是记忆中最深处还存留着的知觉,促使他开始自学、重新拾起久远之前的所学,当然他并不知道他从前学过什么,于是这其中,有重合的东西,更有一些从前也还没有接触过的“学问”。
一开始并没有目标,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纯粹的想看这一类的书,于这些年间,也搜遍了图书馆中能找到的、市面上能够买到的相关书籍来看,渐渐的,才结合着体内那所剩不多的鬼力修为,自创出了一些符咒术法。
此时,孟既安被困足于快速移动变换着的景观树八卦阵之中,也许任何一步走过去都会落陷。无法前行,无法后退,已然是出不去了。
白天的时候,地面上的景观树排布出的是后天八卦阵形,而此时,却是以伏羲先天八卦为基础,中间又蕴含了一百二十八种变化。
这与孟既安的所学所知正好相反,便于困境中更使他疑惑不已。
而再仔细看,又发觉并非仅仅如此,这树阵,表面上是一个八卦阵,实际上却于一百二十八种变化之外,更有一种诡异难言的微妙氛围在其中。
孟既安看不懂,解不透。
他尝试着左冲右突了大约十数分钟,依然全无头绪。
他若能知道,若还凭有那曾经的所学,或是几百年的鬼力修为,怎会这般狼狈,怎么可能一个八卦阵便让他进退不能呢。
数次冲突尝试无果,使得孟既安有些心急起来,亦暗暗的怨恨恼怒起来。他真想扯烂眼前晃来晃去的这些矮小的景观树,或将它们连根拔起,丢到随便什么沟里去,再或者,来一把明火,把这碍眼碍足的玩艺都烧尽了才好!
恼怒之际,便忽然想到,既然如此,不如就真的试一试以蛮力破开这树阵,管它对不对的,权当拼力一搏了。
今日来此,并没有准备符文一类的物事,他平常也是不带这些的,只有确定了晚上要干活才会准备着带好。此时摸了摸口袋,随身只带着一把多功能组合军刀,并且是随便买来的。
只有它了,便用它试一试吧。
孟既安将念力加注于这把普通的小刀上,随后手腕一抖,将小刀横着平甩了出去,以其强大的鬼念力操纵着这刀在低空处游弋,同时快速且野蛮的朝着那些景观树劈砍了起来。
一下子便有落花流水之势,直砍得孟既安身边一圈的范围一片狼籍,枝叶飞溅,满地纷乱的碎枝残叶。
看来这树阵故弄玄虚,不过如此。
孟既安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快意,也正好一解方才被左右困足之焦躁,他又往前挪了两三步,打算就这样一路冲突过去。
却忽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沉稳而不带一丝情绪,似是传自远处,又似近在身旁。
而且这声音略有些熟悉。
定睛看时,是白天那个中年道人,正站在树阵中间的五棵桃树下。唯一不同的时,此时他是披散了头发的,也许已经睡下了,又起来看这里的情况,于是来不及绾发。
“我就说何人敢来此扰我清梦,原来是你,呵,看来果然应当听师父的话,一直在此等候才对。”
随着话音落下,方才一直迅速变换着的景观树阵也静止了,恢复了白天的模样,只是被孟既安砍残的那一片,还是残乱不堪的样子。
“那么多有打扰了。”
“一个身负如此强的鬼气之人,竟敢一而再的来闯此地,还真是胆子不小啊,你不可惜你那多年不易的修为吗?”
“道长这是在说什么?”孟既安还在以否认掩饰着。
“我说的,你自明白。可惜这好好一个阵法,你竟不以巧法去解,竟使这蛮力来克,真是,枉费师父一番布置。”横桩道长一边说,竟还一边摇头,似乎对孟既安的作为很不满的样子。
“呵呵,你这阵所用的,好像也不是什么正派法子,不知是什么斜门妖术。”
“呵,妖术?……”
这中年道人横桩并未携带任何法器兵器,此时一边说着话,妖术的“术”字的尾音轻声拖得略长,一边随手便从身旁的桃树上折了下一支细细的桃树枝,叶子也不摘去,便持在手中,看架势是要与孟既安相斗了。
只见横桩道长手臂轻轻上下一摆,带着气劲便带着将那手中之树枝轻轻一抖,竟然通体变成了暗红色,在只有天上星月光芒照着的夜色中,发出隐幽的光。
那道长持红枝便踏上前两步,左手以咒语暗暗加持于红枝,一道血色暗红之气便向孟既安扑面而来。
孟既安见状,不知是何招法,忙乱间,便只得将手上唯一的短小寸铁,那把多功能小军刀,正迎着短矛一般的一道暗红直抛过去。他也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兵器,而只是个工具刀。
相撞,继而噗的一声,不知是小刀贯穿了那一道红色,还是那道血色暗红从头到尾将小刀吞了一遍,只见两者分离开时,小刀已经变成了一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呆滞的掉落在地上,与土壤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只是幸而还算起到了一些作用,减弱了些许那血色暗红之气凌厉的攻势。
然而那红气依然余势不弱,眼看便已到了孟既安面前。若是档不住、躲不过的话,应当是会立时贯穿了整张脸面,再从后脑穿出,将孟既安的头完全的穿成一洞血窟窿吧。